魇妖
“历史没有如果,看来这个问题也是。”林煜说。
我心想,整副骸骨做为镇骨的效果,我已经经历过了。
林煜看向我,说:“接下来应该讨论的,就是厌胜的种类和特性了。这方面,我就乏善可陈了,因为纸上得来的资料和道听途说的信息毕竟有限,而且很浅显,听妈妈说,小金师傅对风水秘术非常了解,不知道你能否指教一二?”
这还是来她家之后,她第一次正经叫我名字跟我说话,我不由又小激动了一下,心想:她好像对我也挺有好感啊,难道我还有机会?不行,要端着点,别那么没涵养。
我说:“我曾经有一本秘书,里面记录着左道门的各种秘术,在其中的‘厌胜卷’里,提到了各种厌胜布局。”
“还不走,赖皮,还不走,赖皮!”外面又传来了鹦鹉的叫声。我看看表,转眼已经快中午了。我只好说:“那里面提到的厌胜名目繁多,一时半会是说不完的。”
林煜说:“不过可以肯定,你的那本秘书,就是《左道藏》的目录!”
她忽然提起这个,让我们很意外。她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这个来的,但在那之前,我们先讨论完刚才的话题吧,我最后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绝冲厌胜’吗?”
我更意外了,和索然互相对视了一眼。想了想,我说:“当布设厌胜的各种条件都集备时,会在原有煞局基础上催发出所谓的‘绝冲厌胜’。秘书中只提到了这么一种概念,谁也不知道到底绝冲厌胜是怎么回事。”我故意这么说,想看看会得到什么回应。
林煜说:“据我所知,绝冲厌胜并不是专指某个具体的厌胜,而是一类、或者说最高级别的那些厌胜的总称,能达到这种级别的,我知道有一种,叫做‘魇妖厌胜’。”
我和索然对视了一眼,好像形成了默契,都不急着说话。林煜从我们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问:“难道,你们知道?”
我心说何止是知道,索然却问:“你所知道的‘魇妖厌胜’是什么样的?”他这么问,有试探的意思,但我明白他还有别的意思,他这段时间面对了太多难以接受的东西,他的内心正渴望从各种渠道获得答案。
林煜站起身,示意我们跟着她,然后走到了那架四漆屏前。林煜指着屏上的画说:“据送给我这幅帛画的人,也就是它上一任的拥有者说,这幅画描述的其实就是乌角先生经历魇妖厌胜的情景!”
我一惊,目光重又回到那幅画上,除了诡异的画风和内容,搞不清这和魇妖厌胜能扯上什么关系。
林煜说:“我并不知道那位前任拥有者的姓名和来历,他在告诉我这幅画与魇妖厌胜有关后便消失了。之后我便到处调查魇妖厌胜,只是这个太过匪夷所思,能得到的线索凤毛麟角。
以我的理解,这种厌胜最独特的地方就是精神影响。处于此厌胜布局中的人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想起那些被刻意掩盖的深层记忆,这种无意识的情况经常出现在梦里,被厌者会在睡梦中‘记’起那些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而这些深藏的记忆往往都和不幸、恐惧等负面事件有关。就如这幅画里描述的,乌角先生经历过的那些恐惧就像那个恶魔,平时要么早已被忘记,要么被他压制在记忆的某个角落而不再想起,但在梦中,它再次浮现出来。
但事实上,它不是自动浮现的,而是被‘魇妖’引诱出来的。
所谓‘魇妖’,只是个代指,它其实是一种力量。魇妖不是在制造恐惧,而是将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恐惧诱发出来,再对它进行控制。它在画中被画家具象成了蛇形怪物,有着可怕的力量,它就像一个心怀叵测的操魔师,吹奏着慑‘魔’心魄的乐曲,将恶魔从记忆的‘罐子’里引诱出来。而最可怕的,是它不只是引诱出恶魔,还会催发恶魔的魔性,让恶魔变得更强大。当吹罢一首曲子后,魇妖这个操魔师就换了一首曲子,使变强大了的恶魔不能自控,四处乱撞,到处嗜咬起来。
最终,现实中的人将被他自己脑海里的恐怖记忆,却又是加强了的恐怖记忆折磨得夜不能寐。”
林煜像一个诗人一样像我们描述了魇妖,可那种情景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更何况,我们已经亲身经历过“魇妖”了,这种描述等于让我们又一次身临其境。不得不说,她的比喻非常形象,也非常恰当,弥补了我之前只是通过秘书而了解魇妖厌胜的不足,这给了我更完善的视角去重新认识什么是魇妖。
以我现在的理解,如果说得通俗又形象的话,魇妖就是一个邪恶而又强大的裁缝,而它的素材,就是人的意识,越是拥有丰富精神世界的人,越是脑子里装得东西多的人,受它影响的程度就越重。所以在雨林岩屋里,索然受到的影响比我明显得多,想想他那么智慧又活跃的大脑里,那个时候得有多少个“恶魔”在“魇妖”的驱使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凶猛,这才将他的神智被嗜咬的支零破碎,将他的身体折磨得几近崩溃。
我想起了在恶梦中,老孙冷笑着说:“是‘他’让我来的。”事实上,“他”,就是魇妖,而这个老孙就是我潜意识的应激反应,我的潜意识借“老孙”之口告诉自己,魇妖正驱使着我记忆中的恐怖成分,那些“恶魔”,去折磨我的精神。
林煜问:“现在,该讲讲你们知道的了。”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对她说,索然说:“告诉她吧,要知道安老板先找的可是她,要不是她拒绝了,我们的那些经历就是她的亲身经历了。”
“经历?”林煜一双美止瞪得老大,“你是说,你们经历过魇妖厌胜?”
我和索然同时点点头。接下来,我便将我们在婆罗洲雨林里的经历大略的讲给了林煜。
时间过得飞快,等我讲完的时候,两个小时又过去了。
听完故事的林煜再也不能保持她的优雅,吞吞吐吐的说:“你们--------这都是真的?”看到我和索然同时点头,她又愣住了。
任谁听说这样的事,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此时的林煜内心肯定经历着无比震撼。
我刚才边喝茶边讲,这么大的一个故事讲下来,肚子里又装满茶了,只好再次起身上厕所。回来时路过窗户,忍不住又往外看了看那假山水池,只见那条大娃娃鱼又露出了半个身子,两只前爪像人手一样扒在池沿上,又努力向外爬。在努力了几次之后,它终于将笨重的身体移上了池沿。此时正好林妈走到院子里,看到了它,卷起袖子走过去,像抱胖小子一样把它胖起来,嘴里还嘟囔着:“腥死了腥死了,早晚把你杀了吃。”
我正想笑,却见那娃娃鱼被林妈推反了身体,露出它的尾巴,奇怪的是,它竟有两条尾巴!其中一条尾巴又宽又长,形似巨大版的蝌蚪尾巴,而另一条像畸形一样从一边侧生出来,显得小了不少,能隐隐看出其中的尾椎骨。
林妈把娃娃鱼放回到池子里,直接向堂屋走来,也不进门,站在门口问:“小姐,午饭得了。”又往里探了探头,也不知她看没看见,就又一脸不爽的走了。
林煜和索然又坐回了茶几边,我也坐回原位。林煜这时从背后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在茶几上,里面的塑料封套里是一张发黄的纸。我和索然一看那张纸,都是一惊。林煜说:“你们是为这个来的,对吗?”
“没错。”我不想再绕圈了,也不想再废话,一股脑把一大段话说了出来:“你肯定和安老板有过联系,想要钱,找他,多少他肯定都能给;我们又那么帮过你妈,又把你爸的案子给破了,又给你这个有求知欲的好孩子补充了那么多厌胜的知识,对了,你妈妈还说把我当弟弟看,那你得管我叫小叔了,总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亏你的,我们也很想要这张纸,好去完成安老板的差事,所以,你就痛快的把这东西给我们吧。”
林煜一笑,说:“这东西我可以给你们,另外,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