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倾国红颜:大燕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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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仰天长啸

燕煌曦再一次踏进了瑶光殿。

一道道明亮的阳光穿透窗棂,隐约可以看得见,无数细小的微尘在其间飞舞。

“煌曦……”

立于空荡的殿阁中,他似乎看到她的瑶儿,倚在窗边,颦笑浅浅。

信步走去,幻象消失,握住的,只是一把微暖的空气。

但是,已经看到了光明,不是吗?

……再次步出瑶光时,燕煌曦看到一个人,立于梧桐树下,背对着他,鬓边几许白发,被微风轻轻掠起。

“外祖父。”走到他身后,燕煌曦深深一躬。

“曦儿。”转过身来,铁黎深挚地凝视着他,眸底隐着不尽的沧桑,更多的,却是担忧,“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定定对上他的双眼,燕煌曦不闪不避。

“即使——会身遭罹难?”

“我会回来了。”燕煌曦截住他的话头,“外祖父,我想我已经,找到能逆转一切的武器?”

“哦?”铁黎眼中却仍旧平静无波,“如果你已经决定,那就——去吧。”

“一切,拜托外祖父了。”

慢慢地,慢慢地曲下双膝,就像两年前那般,燕煌曦跪在了铁黎的面前,深深地,叩头及地。

他需要他的全力相助,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

他已经尽了力量,平内乱除外强宾服四方。现在,他要做的,是去追逐自己心中,最为真诚的渴望。

就算不成功,就算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千年以来没有人穿过的绝狱,他,也要去。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更因为他,想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带回光明与希望。

第二日,当朝阳的光芒照亮整个乾元殿时,大燕的群臣们再次发现,他们的皇帝,又没了影儿。空荡的龙椅前,站立着的,是面容坚定的辰王,燕煌晔。

金阶之下,左洪宇右铁黎,一文一武,相生相峙的格局,代表着这个国家,仍然安和泰平,固若金汤。

一人一骑,背负双剑,燕煌曦再次恢复到年少时纵马江湖的装束。

曾经的热情在胸膛里翻滚起伏,让他想长啸,想高歌——似乎,这两年以来惊涛骇浪般的种种,都已经被抛在了脑后,被清风荡尽,风流云散。

他,终于放下肩上的担子,终于回到了那些洒脱不羁,却一心光明的日子。

父皇,孩儿已经兑现对您的承诺,孩儿已经还大燕盛世平安,现在孩儿,要踏上寻爱的旅程,请您在天之灵,保佑孩儿!

母后,您的悲辛与磨难,孩儿已然尽知,孩儿伤感您的痛楚,所以在心中发下誓言,倘若心中有爱,定不会让这世间磨难,毁了孩儿的锦心良愿!

孩儿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要去寻找天下人的幸福,孩儿要打破那笼罩于万万人头上无望的宿命,孩儿要做一个,无愧于浩浩苍天,无愧于今生的豪壮男儿!

举目江山山无数,放眼流光光飞渡。

瑶儿,我来了!

我来了!

向着漠漠天际,燕煌曦仰天长啸,喊出那句压抑在胸中多时的话语,带着不尽的喜,不尽的狂,却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现实,将是多么的残酷,多么地绝望!

比面对安清奕时,更加浓重的绝望!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如斯美丽的春景,却浅溢着几许伤悲。

一袭白衣,立于庭中,任那轻渺的雨丝浸湿发髻,女子面容瘦削,难掩憔悴。

自从上次莫其妙的“侍寝”之夜后,她被那个男人无端端地关进了冰月宫,他限制了她所有的自由,再没有看过她一眼。

这样也好。

她落得清静,只是满心牵挂着被囚于荒殿中的弟弟。

他,会把他怎么样呢?

她真不是一个好姐姐,明明能够救他,却始终冲不破心中最后那一道底线。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在阻止她跨出那一步?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吧。

咝——指尖乍然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由发出声轻呼,低眉看去,却见一滴血珠缓缓沁出,却是被玫瑰花刺儿给扎着了。

“哈,骄傲的家伙。”她不忍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那鲜艳的花瓣,眉角漾起丝轻嗔。

血珠滴落,那玫瑰的娇红看起来更加灿烂,加上微润的春水,鲜活得几乎要飞下枝头。

春天,如此生机盎然的春天,让她终于绽出抹淡淡的笑漪,耀亮整个庭院。

收回皓腕,女子抬手去挽长长的丝袖,却不妨半滴残血自空中飞落,点上玉镯。

刹那间,七彩光华大盛,更多的血从伤处涌出,像是受到什么巨大引力似地,连成直线,飞向玉镯。

发出阵阵呜啸声,玉镯开始震动,渐变渐大,最后脱离她的手腕,旋转飞舞着升上半空,在她的头顶快速绕圈——“瑶儿——”

“瑶儿——”

“我来了,瑶儿——”

仿佛是宇宙浩洪荒深处,一道苍凝而宏沉的声线,穿透薄暮春光,如流星,似飞雪,恍然而至,叩心击魂。

让她一时间目眩神迷,不知身在何处。

“煌……曦……”薄薄双唇间,毫无知觉地溢出一声轻叹,言罢,连她自己都是一怔——煌曦?谁是煌曦?

重重落锁的殿门,不知何时开启,那抬步而入的男子,猛然僵立在地。

是他听错了吗?

那从空中一闪而没的两个字,到底是不是出自她的心底?

他到底没有走过去。

明明横隔着的,只是几道低矮的石槛,却把他们,分离在世界的两端。

她是生。

他是死。

她是光明。

他是黑暗。

她是鲜活。

他是腐烂。

如此对立,却又永远相依相存。

无生,则无所谓死;没有黑暗的映衬,便永远显不出光明的可贵;没有鲜活的灵动,人心就会被灰尘封满,渐渐地腐朽、枯萎……当生命一天天逝去,谁,依旧能保有当初那份纯澈,谁便是这世上,最高贵的人。

昶吟天,你是不会懂的。

你不懂他们的爱来自哪里,所以,你作出错误的判断。

记忆可以被抹去,意念可以被封存,可是那信仰的根,已经扎得太深,即使你将他们二人,葬入地狱最深处,他们还是能够坚执地开出花儿来。

他们爱的,不仅仅是彼此。

还有整个世界——这样的爱,命运无法战胜,死亡,也同样无法战胜!

捏紧拳头,昶吟天退了出去。

有淡淡的惶恐,在心间漾开,让他很不喜欢,甚至是憎恶到极点。

或许,他所以为的那个完美无懈的计划,要好好地改变改变,他可不想像安清奕那样,非但功败垂成,反而给自己增添了两个强劲的对手。

强劲的对手?

脑海里乍然闪过的五个字,让昶吟天的心突突一阵狂跳,甚至迫出丝杀念。

即使不要龙之元魄,也要将他们毁掉的杀念。

完美到了神圣的地步,就会让满心黑暗的人,产生恐惧。

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

即便是死神的代言人,也逃不开的恐惧。

无声无息地回到末曜殿,昶吟天立即叫来自己最得力的下属:“大婚之事,筹备得如何了?”

“回殿下,一切均已完备。”

“那好。”强抑下心中的不安,昶吟天面色稍缓——他倒要看看,只身而来的燕煌曦,要如何翻出他的天罗地网!

“殿下。”一身黑衣的玄黯沉吟半晌,再次开口道,“北边有消息来,说发现有落宏天的踪迹。”

“落宏天?”昶吟天一怔——他和飞雪盟素无瓜葛,此次计划也只针对燕煌曦一人,怎么偏偏——“他怎么了?”

“似是正奔昶国而来。”

“截住他!”斩钉截铁地砸出三个字,昶吟天狠狠地咬了咬牙,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精心谋局,层层设陷,要是坏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教他如何心甘?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费千辛历万苦设下的局,引来的不仅仅是燕煌曦,还有太多他极其不欢迎,却纷沓而至的不速之客。

人算,不如天算,纵是满腹智计如昶吟天者,又能如何?

冷月如钩。

空旷的原野上,男子身形如风,几个纵落间,已飞过好几座小丘。

疾风劲扫,像是雨后春笋般,数道金色人影从四周的灌木丛中闪出,手中各式武器连成直线,封住了他的去路。

“嗬嗬。”摸摸下巴,落宏天沉声低笑——劫道的,居然遇上挡道的了?

随着一声清吟,背后流霜剑已然飞出,划出道银弧,直取对方的要害。

对方却似早有准备,见他剑气逼人,纷纷后撤,却不肯走远,只牢牢封住前路。

落宏天慑了眼眸,敢情他们不想劫财,更不是为了劫色,只是想让他改道。

改道?

目光一闪,落宏天招手收回流霜剑,果决地转身,走了。

他不是怕。

只是不想耽误功夫。

若是前方路障障重重,就算他一一杀得干净,只怕已经延误了时机,倘若燕煌曦那小子,不幸身亡,那他记下的帐,找谁讨去?

罢了罢了,此路不通,自有他途,天下之大,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一日。

两日。

三日。

昶国边城——义阳。

望着前方那大敞的城门,燕煌曦勒住了马缰。

黑眸沉凝。

视线缓缓在那一纸高悬的榜文上聚焦——四月十六,二皇子大婚,万民同幸,普天同庆。

果然是你吗?瑶儿?

再次策动马匹,缓缓朝前走去,燕煌曦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畅通无阻。

那些执戟值守的士兵,仿佛就跟没看见他似的,就连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正因为如此,反而让燕煌曦心中更加不安。

陷阱?

长期高度危险的生活,让他陡然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但他却依然平静地打马前行。

无论如何,他都要看个究竟。

虽是边地,但因为往来商贾众多,所以城中酒楼客栈,甚至秦楼楚馆一应俱备。

绕了半个城之后,燕煌曦挑了间客少人稀的所在,甩缰下马,大步走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

“要一间干净的客房,一桌子酒菜,一盆热水。”简短吩咐罢,燕煌曦抬步朝楼上走去。

“好咧。”店小二响亮地答应着,自去忙活。

进了客房,燕煌曦利目横扫,确定房中一切并无异样,这才解下双剑,置于桌上,自己拉过条长凳坐了,阖上双眸,瞑目养神。

他幼时随铁黎离宫,十一二岁便自己携剑游纵江湖,人情百态,种种险恶,着实经历了不少,倒也不畏惧来这陌生之地,异国他乡。

只是,自己确实得好好计划计划,如何才能混入汇宇宫中,查探到瑶儿的下落,最好在大婚礼之前,带她离开。

瑶儿,一想到她,整颗心仍然忍不住轻轻震跳,离开你太久,想你太久,也不知道——那刺落你胸口的一剑——回想到数月前那个摧心断魂之夜,燕煌曦心中,仍然止不住阵阵惊颤——瑶儿,倘若此时的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样?你会怎样呢?

关于彼此重逢的画面,他已经想过很多遍很多遍,却怎么也料算不到,居然会那么地泣地动天,魂为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