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倾国红颜:大燕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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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坚守

“定乾剑出,谁敢擅动!”

半空里一声震喝,让所有人蓦地安静下来,带着满眼的诧异,回头望去。

心中一凛,商达霍地抬头,却见辇车之上,文皇后已然拔出定乾剑,高擎于手中,凛冽剑锋在已经昏暗的暮色中,显示出一抹独特的狰狞。

全场静默。

所有的人,都呆呆看着这个女人,仿佛她一瞬间高大了不少。

文皇后张张嘴——刚才喊那么一嗓子,只是一时之勇,她毕竟,不具备这种应急的能力,而现实,也绝对不会给她缓冲的可能。

“那么,”鲁王黎长杰踏前一步,率先开口道,“所有黎国皇族子弟,都在此处,请皇后娘娘,即刻择定储君,接掌大位吧!”

言罢,拿一只眼冷冷地睨着文皇后,那眸中的轻视鄙夷之色,毫不遮掩。

文皇后愣住了。

擎着定乾剑的手,微微发抖。

对于这些皇族宗亲,她向来所知无多,这一刹之间,让她如何抉择?况且,她也隐隐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未必能算数。

不错。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黎国皇族向来骁悍,自两百年前开国以来,皇族子弟多习弓马刀兵,祟尚的乃是马上安天下——这从黎长均推行的独裁专制之中,应看得出来。

不过,也正因为黎长均的独裁专制,造成眼下墙倒众人推的局面。既然凭借武力可以掌权,那自然是,谁的拳头硬,谁便是大哥。即使文皇后手执定乾剑,即使祖制仍在,即使指定储君人选,若难服众议,又能如何?

无疑,燕煌曦敏锐地抓住这一点,大肆加以利用,给这锅滚油中泼进一瓢水,让整个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那立于辇车之上的女子,仿佛一只迷途羔羊,陷落于一群恶狼之中,四周磨牙霍霍,而她,却连一点防御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一丝悲悯,从商达眼中无声掠过。

仅仅只是悲悯。

在这场权谋的争斗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无辜的。

她真是无辜的。

她这一生,并没有享受多少权利带来的荣耀,却偏偏,要承受权利所附赠的绝望。

有时候,人倒霉起来,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睿王黎慕安也站了出来,年轻的他,身上洋溢着一股更为强大的,枭悍的气息,长久被黎长均压抑的气息——对于权利,他有着一种刻骨的向往,却生生被头上的大山压制住,憋了很久,到如今,肯定会如火山一般喷发。

“娘娘若无决断,就让我们自己作主吧!”话一出口,便充满了嚣张,充满了狂傲,丝毫没有将这赫赫皇权,放在眼里。

文皇后凄凉地笑了。

到这一刻,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一个女人,或者很多女人,终其一生都不敢面对的现实。

它很残酷。

它很薄凉。

是比人走茶凉更薄凉的薄凉。

或者说,是一种透骨的狰狞。

她终于明白,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定定地看着他们,她发出一声愤怒的呐喊,“你们想要是吗?想要,那就自己来拿!”

蓦地挺直后背,横剑于胸,孱弱的女子,以一己血肉之躯,护住最后的尊严,最后的权威。

她是皇后。

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

丈夫的离去,儿子的离去,她都无可奈何,在这一刻,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场面再次僵住了。

虽然,他们都很想得到那柄剑,却也明白,谁踏出那一步,贸然冲出去,就等同于弑君,等同于篡位。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各自领兵前来,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做是一回事,怎么做,那又是一回事。

谁敢第一个冲上去,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有命拿得到定乾剑,却绝对没有命,活到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夺定乾剑,只是第一位,对他们而言,成功之前,还有一场血战。

谁输谁赢,不到最后一刻,都难言说。

他们都是聪明的,正因为聪明,反被聪明所误,也为文皇后赢得一线生机。

北城客栈。

凝立于夜色中的男子,浓眉重锁,眼中有着明显的不悦——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为何商达还没有发出焰火令?是事情起了变故,还是——“皇上,”一道人影无声无息间闪到他的身后,“哗变停止了。”

“停止?”燕煌曦一怔——他自谓布局精妙,环环相扣,怎么会——“说清楚!”

“是黎长均的皇后,文氏。”

“她——”燕煌曦细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并未找到此人资料,只得再次询问道,“说。”

简短地将天元宫正宫门外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南轩越看到他骄傲的帝王深沉了眼眸。

女人。

又是女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黎凤妍的母亲!

抬头揉了揉眉心,燕煌曦开始觉着一丝头痛。

若在从前,他大可以发令,命潜藏于暗处的暗人,射杀文皇后,只要文皇后一死,天元宫必定大乱,而他则可以按照原计划,开城门,引冉济和韩玉刚的大军入城。

可是……他竟然愧疚。

他这一生,很少愧疚,因为愧疚,对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而言,并非好事。

可是,他的良知告诉他,对黎凤妍的死,他负有莫大的责任,虽然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黎凤妍自己的刁横跋扈,但他毕竟利用了她,伤害了她,也践踏了她,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些阴狠无情的男人,并无任何差别。

而这个文皇后,更不是他要对付的目标。

任其存在,显然不行,任其去死……他于心难安。

燕煌曦沉默着。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挣扎得非常厉害。

那个女人的生与死,只取决于他一念之间。

南轩越也沉默着。

终于,皇帝抬起了头,轻飘飘地说:“走……我们去东门。”

“那天元宫……”

“任其自然吧。”

任其自然吧。

文皇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自己的运气了。

不杀伯仁,让伯仁因我而死,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作者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燕煌曦,你这是仁慈么?

你若仁慈,就不会在觞城制造如此多的风波。

你若仁慈,就不会心心念念着别人的国土。

黎长均固然是个不义之君,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与他也……相差无多。

正如燕煌曦所料,觞城城门的防守,基本已经空虚了——这也难怪,皇帝驾崩,诸王争雄,连明天的饭碗在哪都不知道,谁还有心思守城?

可是,燕煌曦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看不到丝毫开怀,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还有悲悯——强权如黎长均者,若贸然“辞世”,身后余下的,又是什么?

燕煌曦。

能想到这个问题,证明你离成熟,又近了一步。

“开城门吧。”强抑住心中疲惫,他挥了挥手,早已潜伏在四处的暗人顿时现身,拔出铜栓,打开了那厚重的城门……远处,风声鹤唳,蹄声如雷鸣滚滚,万马奔腾,朝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定定地站立着,年轻的帝王一身枭寒,仰起下颔,看向远方,像是在看无边的风景,也是在看,一种早已写定的——命运。

镜头折回天元宫前。

黑夜,已经完全降临。

飒冷的风在空中盘旋,发出呜呜的啸声,似乎是谁的悲鸣。

文皇后身体摇摇欲坠,容颜惨淡,却仍然坚执地站立着。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执守,有没有意义,但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她,要去做,一定要这样去做!

终于,后方陡然传来一声疾喝:“谁敢动我姑母!”

在那道声线落入耳底的刹那,她整个儿瘫了下去。

商达眉头一皱,极目看去,但见一员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提刀而来,步履飞扬。

皇后文心慧的亲侄子,文定阙,也是黎国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悍将。

同时随他前来的,还有数万披坚执锐的精兵。

情势迅转疾下。

那些先时嚣张的王爷们,都不由悄悄收起各自的爪子。

要知道,能成为一国皇后,其身后,多多少少是有些资本的。

一个文皇后不足为惧,但倘若得罪据守黎国南部整整十个州郡的百年望族文氏,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姑母。”文定阙旁若无人,直接上了辇车,弯腰将文皇后扶起,“有侄儿在,定不教他们猖狂了去!”

“……你来……太好了。”文皇后弱弱地笑,将手中的定乾剑交予他,“无论如何,替云儿守好这片江山……”

“嗯。”重重点头,男子毫不犹豫地接过,然后倏地直起身来,一双冷目,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文定阙奉旨护主,谁有异议?”

一片沉默。

但,终是有人不甘心。

祈安侯黎慕衍站出来,极其不忿地道:“你不过一旁姓外戚,有何权力号令天下?”

“我没有吗?”微微冷笑,文定阙倒也没有同他罗嗦,只抬臂一挥,陡然数支冷箭射来,扑扑扑悉数扎入黎慕衍的胸膛。

在强权面前,很多时候,只有运用更大的强权,才能消除异端。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和平从来都只是短时间的状态,谁弱,谁就会被吞掉。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类的生存法则。

如果情势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这场来势汹汹的内乱,同样会无疾而终,而燕煌曦的全盘计划,无疑也会落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燕煌曦,也就不是燕煌曦了。

在他的计划里,是不容许意外的。

敞开的宫门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声,将所有人的目光,从已经死去的黎慕衍身上,引了过去。

伴随着嘶喊,伴随着火光,是——转龙殿的方向!

所有人顿时都炸了锅——谁都知道,传国玉玺藏在那里,谁都知道,传国玉玺等同于皇权,若是任其葬送于火海,要想争雄于天下,图谋于皇权,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生出多少波折!

顾不得磨刀霍霍的文定阙,甚至顾不得身边站立的,到底是同盟还是敌人,所有人一起挥舞着刀剑,闯进了宫门!

找国玺要紧!

夺皇位要紧!

至于其它的,都是次要!

乱了,彻底地乱了,就算天王老子下凡尘,也压不住这样纷乱的阵脚……大概,历史上每一个皇朝结束之末,都是这样的惨淡与悲凉吧。就像每一个钟鸣鼎食,富贵荣华的大家族,树倒猢孙散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