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倾国红颜:大燕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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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惊变

一曲终了。

彩衣舞伎们分作两行,朝旁散去。

随着银铃的脆响,两名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子,提着花篮,欢笑着登场,不住从篮中抓起一把把花瓣,撤向四面八方。

视线淡淡扫过左边的小女孩儿,燕煌曦不由一怔——昕儿?怎会是昕儿?

不待燕煌曦遣人去探查究竟,那纷飞的花瓣间,忽然掠过一线浅浅的银光,直奔燕煌曦的胸膛。

事起突然,是以席上众人,竟无一人察觉。

只是略勾了勾唇角,燕煌曦伸出手中银筷,照准那银光,用力一挟!

动作的幅度甚小,也没有惊动旁人。

但就在这时,一缕尖锐的琴音,忽然在殿下阶畔响起,直冲云霄,带着不尽的杀伐掠夺之意!

“什么人?”燕煌晔首先发现异样,带着数名禁卫军冲了过去。

可那琴音转瞬即逝,如流风过境,不留丝毫痕迹。

“奇怪。”燕煌昕喃喃自语一句,下意识地转头朝燕煌曦看去,却见他双手持筷,悬于半空,姿势古怪至极。

“皇兄?”燕煌晔心中突突一跳,直觉不好,当下便横穿中庭,直冲上丹墀。

“皇兄?”燕煌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燕煌曦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反应。

此时,席上的文武大臣们,也发现了皇帝的异样,纷纷放下碗箸,朝上方看过来。

扔掉手中半篮鲜花,燕煌昕紧接着冲上高台,一把抓住燕煌曦的手,满脸焦急地道:“四哥!四哥!”

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前方,燕煌曦全无反应。

不由自主地,燕煌晔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这皇宫中的血腥与阴谋,他已经见得太多,皇兄这副模样,分明是——“请各位归座!”

紧急关头,一声雄浑的喊声忽然传来,却是一身轻裘的逐凤将军贺兰靖,面色沉凝,目光淡冽,稳稳地举起手中金樽,“来!同饮一杯,愿吾皇千秋万岁,得享太平!”

“愿吾皇千秋万岁,得享太平!”见他如此,众臣只得各自归座,相继举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纷纷口道贺辞。

被贺兰靖这么一提点,燕煌昕也猛地回过神来——是啊,这可是皇兄的生辰之宴,不单有文武重臣,朝中勋贵,还有皇室宗亲,外邦来使,即使皇兄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被人瞧出端倪,否则风波一起,以他一己之力,定难控大局,保不住一年多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血变,再起一次,到那时,纵他粉身碎骨,也无回天之力。

轻轻地抽去燕煌曦指间银筷,燕煌晔攥着胸中那颗砰砰狂跳的心,将燕煌曦僵硬的手臂一点点用力摁下,置于他的身侧,再不着痕迹地扶着他,缓缓靠坐在椅背上。

虽然皇帝突如其来的缄默,让众人察觉出异样,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人真有那胆子上前查看究竟,冒犯龙颜。

“祈亲王世子殿下驾到!”

大殿门外,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嗓子。

“祈亲王世子?”众臣顿时一阵议论纷纷——祈亲王不是报称身体有恙,不肯前来赴宴吗?怎么这会儿却把自己的儿子给遣来了?

仿佛一记重锤砸下,燕煌晔面色遽变,正着急地思索着办法,却听坐于椅中的燕煌曦轻轻开了口:“宣——”

“传皇上御旨,宣祈亲王世子进殿——!”立于下首的安宏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立即拔高了嗓音喊道。

大敞的殿门间,缓步走来一人,面色苍白,形容瘦削,五官尚算清逸,只那双黑多白少的瞳仁,透着不尽的阴鹜。

此人,便是祈亲王燕煜翊的长子,世子燕煌昀。

“微臣,参见皇上。”行至金阶之下,燕煌昀撩袍跪倒,下颔却仍旧高高地抬着,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龙绮上的燕煌曦。

“大胆!”燕煌晔一声震喝,“圣驾之前,谁许你如此放肆?”

燕煌昀冷冷一笑,非但不买他的帐,反而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傲然抬头:“我就是如此放肆,你能拿我怎样?”

“你——”燕煌晔剑眉高扬,刚欲发怒,却听燕煌曦的嗓音再次轻轻响起,“昀弟远道而来,且先入席,用些酒菜吧。”

四两拨千金的一句话,不着痕迹地消泯了庭上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燕煌昀虽有不甘,但皇命当前,也不得不从,自去旁席就坐。

“辰王,你也……退下吧。”

燕煌晔一怔——辰王?皇兄为何呼他为辰王?难道说,现在这说话之人——一只小手从旁边伸来,轻轻扯动他的袍角,燕煌晔低头看去,才发现御案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先前那扮作花童的小男孩儿。

燕煌晔心下念如电闪,情知方才那短短一瞬,必然生了变故,可皇兄到底如何,他全不知情,而席宴,必须进行下去。

怀着满心疑惑,燕煌晔退了下去。

“大家继续吧。”燕煌曦勾勾唇角,双手撑着桌案不动,口内却说道。

大伙儿齐齐对视几眼,再次举觞对樽,觥筹交错,开杯畅饮起来。

燕煌昀瞪着眼,一双戾眸,始终凝注在燕煌曦脸上——一切,天衣无缝,可是为什么,皇帝到此时,还没有漏出丝毫破绽?难道多时的苦心经营,终究要毁于一旦?

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只做一个亲王的儿子,更不甘心只守着一片小小的封地过完一生!大家都是燕太祖的后世子孙,大家都顶着同一个燕姓,凭什么你是皇帝,我却只能永永远远地,对你俯首称臣?

燕煌曦,这大燕帝位,你坐得,我也坐得!况且,在我燕煌昀眼中,你不过就一纨绔子弟而已,不知民生疾苦,不晓治国艰难,只不过仗着有几分运气,等来这把龙椅!

放于案下的手慢慢蜷紧,燕煌昀突然霍地起身,执玉壶向金樽,注满美酒,然后稳稳托起,一步步,走向那龙椅中的男子。

“世子?”

“世子殿下……”

席上顿时响起一片低哗之声。

只因燕煌昀这举动,实在是太过突兀。

本已退到殿侧的燕煌晔乍见此情形,立即提步上前,在丹墀之下,挡住了燕煌昀的去路:“祈王世子,你此举何意?”

“祈王世子?”燕煌昀唇角微微扬起,“若以礼数论,辰王殿下,你似乎,该称本世子一声‘堂兄’吧?”

“‘堂兄’?”燕煌晔挑挑眉,也笑了,“在这大殿之上,只论君臣,无有亲疏,世子不知道吗?”

“你——”燕煌昀眸中掠过丝薄恼,随即凉凉地道,“君臣也罢,亲疏也好,我实是一悉诚意,皇上尚未发话,辰王便已欲将我拒之门外,难道说,如今这永霄宫中,辰王之权,已足以凌驾,君王之威了吗?”

“你——”燕煌晔瞠目结舌,不由倒吸了口寒气——他毕竟还是太年轻,政治斗争经验不足,稍不留意,便被对方抓住把柄,当下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怎么?辰王殿下是觉得自己不够威风?打算着把我们这帮宾客,统统撵出宫去不成?”燕煌昀语带嘲讽,眸含挑衅,对着手足无措的燕煌晔,步步紧逼。

眼见僵局难解,上方的皇帝再次发话:“五弟,你且退下,让祈亲王世子上前。”

“四哥?”燕煌晔一怔,随即转头朝燕煌曦看去,却见他目光烨烨,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燕煌晔心下一喜,紧绷的神经顿时松解,默然退向一旁。

倒是燕煌昀,乍然听见燕煌曦的声音,不由微微一凛,可事成骑虎,容不得他退缩,只能强咬着牙,托着那有如千钧之重的金樽,一步步踏上丹墀。

“微臣恭祝皇上,龙体安康,千秋万岁!”

这一次,燕煌昀规规矩矩双膝跪地,高高擎起手中金樽。

慢慢地,燕煌曦坐直了身体,轻轻“嗯”了一声,伸出右手,接过金樽,放在鼻边浅浅一嗅,缓声道:“这酒,好香啊。”

燕煌昕双肩微微一耸,却没有接话。

“砰——”

忽然间,那只盛满美酒的金樽笔直地飞了出去,直坠在青砖地面上,四散泼洒的酒浆迅疾蹿起股股白烟。

“这酒有毒!”大殿之中,哗声顿起。

又是一声遽响,那高高的御案,猛地被皇帝一把掀开,燕煌曦高高地矗立着,墨眉冷竖,右手食指伸出,指向燕煌昀的前额:“燕煌昀!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当庭谋害君王,忤逆犯上!”

燕煌昀怔住了。

殿上每一个人都怔住了。

包括退于一旁的燕煌晔。

没错,祈亲王父子谋反之心,不说人尽皆知,至少,聪明者心中皆有数。

可是,以此二人的心机,就算要谋反,也绝不会采用如此愚蠢的方法——在寿宴之上,而且是借着敬酒之际公然动手,这不是授皇帝以柄吗?

没有一点成功的机会且不说,此举一旦败露,等待着的,无疑是森森罗狱,斩首之祸。

即使再蠢,即使再急不可奈,想来祈亲王父子,也不会做出如此行径。

忽然地,燕煌昀站起身子,蹭蹭蹭后退数步,高高地抬起头,看着那轩然而立的男子,神色古怪:“呵呵,燕煌曦,想不到你,想不到你……”

“来人!”不等他把话说完,皇帝已经冷冷下令,“将这乱臣贼子拿下,打入天牢,等候处决!”

“是!”但听得一阵金戈交击之声,数名严阵以待的禁卫冲进大殿,将燕煌昀团团围住。

好歹是堂堂亲王世子,自有几分枭雄本事,虽情势不利,燕煌昀却没有一丝惧色,只是唇角边的那丝笑,愈发阴寒:

“燕煌曦,别以为拿住了本世子,就能改变一切,天牢是吧?本世子自己去,本世子要在那里,看着你如何失去这皇位,失去……这天下!”

“带走!”燕煌晔实在不想再看他嚣张下去,蓦地一声震喝,所有禁军立即押着燕煌昀,快步退了出去。

“哈哈哈哈!”燕煌昀那阴沉而枭冷的笑声,不住从门外传来,慑得殿上众人,尽皆失色……再看皇帝,面色不改,施施然坐下,自取一壶御酒,一仰脖子,大口大口地灌入喉中,继而扬声大喊道:

“取朕的剑来,朕要舞它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