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灵异乘凉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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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井中骸骨

“啊呀呀,这个事情我现在说起来都浑身直冒凉气啊。”倒挂眉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同桌有人说:“这也太玄了吧,编的吧。”

倒挂眉哼了一声,当场把外衣一脱,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那个伤疤:“我编故事,有意思吗?你去我们变电站问问,很多老电工都看过那本工作日志的。”

众人啧啧称奇,连我们这桌都听得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真是怪事到处有,这里特别多啊。

仿佛还嫌大家听得不过瘾,那饭馆老板也很八卦地凑过来,神秘兮兮说:“要说你们讲的呀,都不算太奇,我给你们说个稀奇事情,也是合肥当地的,保证得味。哪个听完说不蹊跷的,你摦我嘴巴!”

黄牙笑:“摦嘴巴可不敢啊老板,给我们免单就成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微微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又变得放松。

把时间往回调九十年,倒回到民国年间。

民国年间的合肥,其实也算蛮繁华的。因为晚清时期,合肥出过洋务大臣李鸿章,出过淮军体系,所以有几所北洋讲武学堂,后来都渐渐变成高等学府。

民国时候,合肥有这么一所承北洋遗业的大学,姑且称其为“理大”吧。

在理大的西大门,安庆人廖鲲篱开了个小饭馆,饭馆名字也很直白,就叫做“理大饭庄”。

安庆人做馄饨是一绝,所以这个饭庄最出名的当然也是安庆馄饨。馄饨属于小吃,价格相对比较便宜,所以无论富家子弟还是穷学生,都还消费得起。加上味道做得着实鲜美,所以生意很是红火。

理大饭庄的建筑风格有点近似皖南民居,类四合院建筑,前面临街是门面,后面是天井,天井两边是厢房,天井后面那排是掌柜住家的地方。

天井里有口水井,水井不是近代的,据说在盖这座建筑之前就有。具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反正井栏的青皮石头上有很多井绳摩擦留下的光滑绳槽,这些深深的槽沟表明,这口井的历史少说也有几百年之久。

理大饭庄的门口自然挂着“理大飯莊”的牌匾,木匾,正楷阳刻字,字体也算得上苍劲,据说是请附近一个前朝老秀才写的,怪事就从这块木头牌匾开始。

这天清早,天刚蒙蒙亮,店主东廖鲲篱起了床,就听铺子外面人声鼎沸,不时伴随着一些惊诧声和大笑声。廖鲲篱觉得很奇怪,这天又不是初一十五,怎么一大清早就有这么多人赶集?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是三月三,庙会日。

廖鲲篱不由自主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己和店里的伙计居然都忙忘了这一茬。按照庙会日的人流量,昨天晚上预备的馄饨皮子和馅料肯定是不够的。赶紧把婆娘从床上喊起来,她婆娘吓了一跳,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

廖鲲篱看婆娘脸色白得吓人,便问:“又做噩梦了?”

婆娘直哆嗦,点头。

廖鲲篱又问:“还是那个怪梦?”

婆娘嘴唇抖了半天,说:“鲲篱,要不我们找人把那地方封上吧。”

廖鲲篱直摇头:“又胡说,封了井咱们不是还得再挖一口,开门做生意,哪一刻离得开水。别胡思乱想了,做梦而已。你老想这个,所以就老梦这个事。快起来快起来。”廖鲲篱不再和老婆纠缠这事,脸也没洗,便去生炉子烧水,卸铺子门板。庙会日不做早市,那真是有钱不捡的大傻子。

开了门,廖鲲篱吩咐婆娘招待吃早点的客人,便起身出门,准备去集市买点蔬菜和猪肉,以备不时之需。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忽然有个东西落下来砸在他脑袋上,把廖鲲篱砸了个趔趄,差点趴地上。

定睛一瞧,是块木头。以为是谁故意砸他,一句脏话还没骂出口,忽然就瞧出那木头的异常来,抬头一看,果然自家牌匾上掉下一块,无巧不巧是“大”字上那一横整个剥落下来。廖鲲篱连叫晦气,当时就想找根钉子把它钉回去,仔细一想,用钉子影响美观,曾经听伙计说,集市马记杂货铺子卖一种洋人造的胶水,粘木头就跟生了根似的,价格倒也不贵,便想反正要去买菜,顺路带一小罐那种胶水回来便是。

顺手将那掉下来的木块塞在门边的杂物筐里。

等廖鲲篱从菜市买完东西回家,才发现自家的饭馆前围着一堆人指指点点。廖鲲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分开人群,进了铺子就见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老婆缩在伙房里正抹着眼泪。廖鲲篱说:“怎么了怎么了,谁不开眼吃白食了?”

他婆娘伸出手,手里是一块木头:“外面那些人说咱们家是埋人饭庄……”

廖鲲篱接过那块木头,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抬头一瞧,可不是,那个“理大飯莊”的“理”字上又掉下一个笔画,变成了“埋”字。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在门口指指点点,感情是为这一出啊。

廖鲲篱自己也觉得心惊肉跳,这事情透着一点怪异,好端端的牌匾怎么会自己掉下两个笔画,无巧不巧地变成这样惊悚的两个字。

他不由自主想起婆娘跟他说的梦境,又用力甩甩脑袋,仿佛想把这个荒诞的念头赶走。也许……是同行嫉妒自己的生意,下暗手害自己。对对对,一定是哪个混蛋半夜跑过来撬松动牌匾上这两个笔画,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廖鲲篱嘴里喋喋不休地问候着那个阴谋者的长辈,一边从后屋搬来梯子,用木胶水将那两块木头粘上,西洋来的胶水效果果然神奇,过不到半个时辰,那两块木头就如同生根在牌匾上一般,用力掰都掰不下来。

这天的生意好像也随着早晨的风波变得不愠不火,庙会日和平常的进账也不差多少,廖鲲篱早上去市场添的肉菜基本没有用上,晚饭时婆娘坐在一旁嘀嘀咕咕讲她那个怪梦,说早上的事情会不会和那个梦、那口井有关,被廖鲲篱狠骂了一顿。

廖鲲篱觉得这一天活得特别憋屈,所以晚上多喝了两口酒,第二天就起得晚了一点。

结果第二天起来一开铺子门,就见门口又围了一群人,唧唧喳喳议论不休。

“啊呀,怎么理大变埋人啊?”

“这老板不是干啥亏心事了吧,啊哈哈……”

“没准这里的老板娘是十字坡的孙二娘投胎,你们吃的馄饨,那肉馅……嘿嘿。”

……

廖鲲篱抬头,果见昨天粘上去的那两块木疙瘩,又掉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面红耳赤的廖鲲篱麻利地找来梯子,捡起地上的木疙瘩,再次粘到牌匾上。

廖鲲篱觉得有人在搞他,肯定是有人在搞他。

这天晚上,廖鲲篱打烊上门板的时候故意留了条缝,他决定一晚上不睡也要盯着门外,一定要抓到那个搞事的混蛋。

那晚的月色很好,透过门缝看外面亮堂堂的。廖鲲篱等了很久很久,他没有等到他想等的那个人,他只等到一个声音,木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错,寂夜无人,牌匾上粘牢的木块自动掉落。

木块落地的声音虽然普通,但是听在廖鲲篱的耳朵中却别具一种惊悚的气氛。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内心隐隐开始相信自己婆娘所讲的那个怪诞梦境。

婆娘的梦境跟后院的那口井有关。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婆娘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那井里爬出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后生,那后生垂着脑袋走到她跟前,低沉沉的声音对她说:“井里有孩子,井里淹死了许多孩子,快把孩子捞上来。”说完这句话,扭头便走,湿漉漉的脚在地上留下一滩滩水印,那后生走到那口井边,把双脚先垂入井里,屁股坐在井沿上,然后扭头对着廖鲲篱婆娘一笑。

每次,廖鲲篱婆娘都是被那古怪的笑容吓醒的。

但是今天,廖鲲篱婆娘却不是被吓醒的,而是被廖鲲篱摇醒的。

“老婆,你说,咱家那口井是不是……真有什么古怪?”

婆娘一愣,打量廖鲲篱良久,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匾上的木块又掉下来了?”

廖鲲篱垂头丧气:“半夜,无缘无故,自己掉的。”

婆娘说:“鲲篱,咱把那井填了吧。”

廖鲲篱说:“不,我想挖开看个究竟。”

理大饭庄停业整顿,廖老板找来了两个打井师傅。

两个打井师傅进了理大饭庄的后院,才知道东家不是要打井,而是要拆井。

打井师傅问:“东家,你想怎么拆?”

廖鲲篱说:“给我扒,给我一直扒到井底,全拆了。”

打井师傅说:“井怎么拆?只听说过填井,没听说过拆井的。”

廖鲲篱说:“我不管,我多给你们钱,我就想到井底看看。”

两个打井师傅丈二摸不着脑袋,以为碰到个神经不正常的雇主,最后还是年长的那个师傅有经验,说:“就想看看井底,那好办,咱把水弄干就是。”

那个时候没有水泵,只有老式的水龙车。

于是吊桶水龙车一起上阵,搞了老半天才把井里的水抽完。因为井水是不断从井壁渗入到井里的,所以把水抽完,把水龙车取出来以后,还得用吊桶不停地拎刚渗进去的积水。

井底当然不可能变干燥的实地,而是齐腰深的淤泥。

打井师傅用绳子将廖鲲篱放下井底,廖鲲篱就好比陷入了一个微缩型的沼泽。他就像一个狂躁的渔夫,双手探入泥泞里四处摸索。

他摸到了硬物。

很多硬物!

他挑了最大的那个,从泥泞里拔出来……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沾满黑色淤泥的头骨!

头骨看起来很小,证明其主人是个孩童。廖鲲篱想起婆娘说的那个梦境,禁不住浑身发抖。毫无疑问,脚下的淤泥中,那些乱七八糟支支叉叉的,全是人骨。廖鲲篱在井底发出一声惨叫,使劲摇晃着拴在他腰上的那根吊绳。

打井师傅将廖鲲篱拉上来,都吓得不轻,此时的廖鲲篱,好像比下井的时候一下子老了十岁。一出井口就蹲在一边,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浑身都在打筛子。

打井师傅说,东家,你这是怎么了。

廖鲲篱牙缝里蹦出几个颤音:报……案……,快……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