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投资理财庄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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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涌金系:最后一个大佬(3)

千金药业上市成功,得益最大的当然是涌金。它由一个受益于政策盲点和市场机会的套利者,一跃转型为实业搭台、金融唱戏的投资基金型企业,并且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资本平台。据说魏东本人对此兴奋不已,不过,他显然不满足于只固守一家企业,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他就要在这上面实现一个高层次的目标。

世纪转型:实业领域崭露头角

魏东收购的第二家企业,是历史更加悠久,同时也拥有更好品牌效应的九芝堂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九芝堂)。这是湖南最大的中成药生产和贸易企业,拥有稳定的年利润。不过,受资本的限制,九芝堂尽管有300多年的历史,在药业竞争中也只能坐视成立十几年的三九集团独领风骚。为此,九芝堂的管理层颇为不服气,时任九芝堂董事长的余克建就曾在公开场合反复强调:“只有为企业嫁接新的成长基因,企业才能真正发展壮大起来。”基于这样的思路,九芝堂明确提出,要以资本运营为突破口,通过合资、合作、收购、股份制改造、挂牌上市和增发股票等手段,创造出一个超常发展的九芝堂。

得知这个消息,魏东自然欣喜异常。他坚信,以九芝堂在药业的地位,再加上自己的资本运作能力,必然可以打造出一个全新的企业。更重要的是,通过帮助九芝堂上市,他可以实现自己入主实业的愿望。因此,他立刻指示涌金的业务人员,全力加入到九芝堂的上市筹备工作中。

1999年5月,以九芝堂集团为主发起单位,联合4家企业共同组建了国有控股的九芝堂股份有限公司,完成了对企业的股份制改革。2000年6月28日,九芝堂成功在深交所上市,融资3.6亿元。在这个过程中,魏东用自己的人脉为九芝堂打通了最重要的关节。正因为如此,在九芝堂的第一届董事会与监事会的名单中,都能够看到涌金系人马的身影。

至此魏东的脚步并未停下,2002年1月,湖南涌金与九芝堂达成收购协议。根据这份协议,国有资产从中彻底退出,湖南涌金间接持有九芝堂29.76%的股权。日后在魏东的巧妙运作下,到2007年时,涌金已经拥有九芝堂59.5%的股权,加上魏东个人所持的26.93%,其兄魏锋的3.65%,涌金所持有的九芝堂股份竟然达到了90.08%。而九芝堂集团持有上市公司九芝堂40.35%的股权。按照这样的比例,涌金系对上市公司九芝堂的把持已经达到了绝对控股的程度。因为九芝堂的第二大股东,其持股比例仅为0.8%。

在魏东的妙手运营下,九芝堂的确焕发出全然不同的生机。魏东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始一步步地将其改造为一家现代化企业。2003年7月,公司成功增发新股5 100万股,融资达5亿元。利用这一大笔钱,九芝堂陆续完成了工业、商业上的战略整合。2004年,九芝堂在沪深两市医药行业中国上市公司排名中名列第二。在商务部公布的首批中华老字号名单中,九芝堂赫然在榜,以13.55亿元的品牌价值名列第13位。

随着九芝堂的实力不断提升,其品牌传播越来越广,魏东的作用也逐渐显露出来。在他的妙手指点下,九芝堂从一家老式的国有制药企业,摇身一变成为一家善于资本运作、拥有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医药龙头企业。客观而言,无论有多少人诟病九芝堂的投资收益比例过高,魏东之于九芝堂的功劳却是实实在在的。

魏东的梦想的确已经踏上了征途,这是一家真正属于涌金的上市公司。在此之前,涌金系的投资尽管获利不菲,却从来只做小股东。因此,对九芝堂的控股,完全可以看做是涌金系最关键的战略转型。

就在魏东打着实业经营的旗号,热火朝天地投身于九芝堂的整合时,中国资本市场接连爆出了两条重磅新闻。

2004年5月16日,国资委党委书记李毅中亲自来到深圳,突然宣布免去三九企业集团总经理赵新先的一切职务。就在人们错愕的情绪尚未恢复时,德隆集团掌门人唐万新出走缅甸,国务院和公安部分别成立专案小组,对德隆展开调查。

直到今日,我们都无法知道目睹此情此景的魏东究竟作何感想,不过却可以从其他事实上推知一二。魏东曾是三九医药上市的直接参与人,与三九集团打过长时间的交道。作为湘军资本的代表,涌金与德隆“老三股”之一的湘火炬也渊源颇深。当这两家企业轰然倒塌的时候,对于同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的资深人士魏东而言,那种有感于江湖险恶的悲凉感觉,一定要来得更加深切。

从当时的大环境来看,中国资本市场在这一时期正在发生生态转型。21世纪以来,那些善于运作、精于管理,在资本市场与实业领域都有出色表现的资本大佬,似乎开始集体迷失。基于家电、医药、食品甚至高科技领域的概念炒作,已经越来越展现出末世面貌,开始难以让投资者信任。而随着新生化技术、互联网的兴起,以及新资本观念的引进,一种全新的资本运营模式出现了,这就是直到今天仍然风靡的风险投资。

面对汹涌的创业热浪,魏东其实早已有所感知。早在1999年底,涌金就在中关村高科技园成立了北京知金科技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知金科技)。魏东在风险投资上走出的第一步棋,就是以区区4万元的成本,受让了青岛高校软控公司(以下简称青岛软控)8%的股权。

魏东之所以涉足这一领域,除了战略转型的考虑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从高层获得了内幕消息—中国股市很快将会设立创业板,允许有潜力的中小企业低门槛上市。

事实上,尽管传说中的创业板久久未能露面,但深交所却在2004年获准设立“中小企业板”。一批获得风险投资的创业企业成功上市,涌金所投资的青岛软控正是其中之一。股票上市之后,青岛软控风光无二,竟然以每股26元的价格,创下了中小板新股上市的历史最高价。截至2007年,知金科技共持有青岛软控425.88万股,市值超过3亿元。

几乎就在青岛软控上市的同时,知金科技投资的北青传媒也在香港上市,作为其第二大股东,知金科技持有3.74%的股份,其持股市值也逼近1亿元港币。

2004年左右,魏东在短时间内频频出手,将知金科技作为创业企业的孵化器,在不长的时间内即将知金科技1亿多元的本金注入十余家高科技公司,投资并帮助多个企业上市,在收回投资的同时,均获得了数十倍的高回报。而从其投资的企业来看,都是信息、生物、传媒等高新技术行业。并且其始终将高校、科研机构作为投资对象,这样,一来可以从其研发成功的科技项目中获得利润,二来则可以依靠高校的技术背景,有效地降低投资风险,增大成功概率。

通过这样的描述,我们仍然无法摆脱对魏东“资本炒家”的固有印象。事实上,魏东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假如我们对涌金参股的科技企业进行分析,就会发现其中与著名高校、科研单位合作的企业占到了一半以上。其中许多企业都拥有实实在在的科研项目,并不是仅有一个空白科技概念,或是单纯为了上市拼凑而成的空壳。这样看来,涌金入主这样的企业,不是通过风险投资及推出机制来寻求获利。综合他对药业的整合,我们有理由认定,他的商业理想要高远得多。

和传统的企业家不同,年轻的魏东更懂得资本之于商业的作用。面对势不可当的商业潮流转变,他希望通过资本市场的运作,直接进入实业领域,然后分别以高科技企业、品牌企业为依托,用金融作为商业效应的放大器,打造一个世界规模的财团型企业,并且彻底与资本炒家的角色割裂开来。

按照自己的理念,魏东开始了精心的有条不紊的漫长布局。要完成这个长期战略规划,他需要在药业中拥有从制造到销售的完整方阵,还需要数家高科技企业作为未来发展的保证。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在证券和金融领域直接入手两家企业,绕开冗繁的人脉关系。

很快,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2004年前后,由于漫长的熊市,中国的券商行业陷入了整体低迷。2004年度,114家证券公司合计亏损149.83亿元,其净资本合计仅为453.41亿元。这也就是说,按照这样的速度,不超过三年,中国全部的证券公司都将破产。

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券商开始尝试用增资扩股的办法来减少亏损,例如海通证券就从10亿元扩至87.34亿元;南方证券从10亿元扩至34.58亿元;申银万国从13.2亿元增资到42.16亿元。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魏东果断出手控股成都证券,为其成功增资扩股,让其资本金从1亿元上升到5亿元。其中,湖南涌金与九芝堂集团共同持有成都证券38%的股份,魏东也因此成为这家证券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在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证券公司后,涌金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直接入主金融企业。

2006年,一家名叫碧水源的公司进行上市前的增资扩股。当年9月18日,云南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云南信托)用2 000万元的低价,受让了碧水源7.5%的股权,成为其八大股东之一。碧水源如果能够成功上市,云南信托从中获利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云南信托通过“低价收购—上市—出货”这样的流程套利时,魏东却在积极谋局,他竟然想要将这家国有资本背景的企业收入囊中。

直到今天,许多人都无法想明白,魏东究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豪举。事实上,在2004年前后,许多信托企业、商业银行的资产状况都并不理想,加上政府利益居中主导,让人很难与它们打交道,一些投资资本甚至唯恐避之不及,但涌金却并不挑剔。分析起来,魏东的目的其实就是两个:第一,控制国有信托公司后,可以更加方便地利用金融圈内的关系和政府背景,更有利于参股投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涌金用这种关系先后参股草原兴发、哈高科、浦发银行等。第二,云南信托手中握有碧水源的股权,只要上市便可以坐收暴利,作为云南信托第一大股东的云南省财政厅,必然会不遗余力地为其争取。

由此可见,工于心计的魏东其实异常精明,他所走的每一步棋,都带有很强的迷惑性。如果不能高屋建瓴地观察,便很容易为其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困惑。这也正是魏东区别于许多草莽庄家的地方—他早已不满足于做一个抢钱跑路的窃股大盗。如同我们看到的那样,早期在二级市场获取巨额收益的坐庄模式,几乎完全被涌金抛弃。2004年之后,魏东越来越展现出打造财团的决心,他似乎当真要从金融领域入手,在把涌金做大的同时,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商业模式。

显然,这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工程。重要的是,当魏东选择了这条道路的时候,他所需要面对的压力、所需要解决的利益纠葛,明显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造系成功:中国最后的资本系族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种职业,资本家大概是其中压力最大的一种。

当一个资本家进行一项重大投资的时候,他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了。这其中既有利润上的考虑,也有道德层面的顾及;有人脉关系和多方利益的协调,还有对个人体力与心智的估量。魏东进入金融领域的初衷,或许仅仅是因为他身处于这个圈子,自然而然地要安身于此。在这个资本的世界里,他一直一帆风顺,进退得手,左右逢源,然而却从未对自己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或者说,涌金的红旗究竟要扛多久,涌金到底要做多大,或许魏东这个金融奇才并没有考虑过。

回过头来观察涌金,可以看出魏东的确是穷尽心智、究极人脉,了无遗策地将这家企业一步步送往巅峰。在资本市场上,涌金系的大名几乎可与鼎盛时的德隆、中科相提并论。这个言辞很少的中年人,似乎也对涌金有着热切的期盼,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魏东踌躇满志地宣称:“如果要为涌金集团找定位,那它未来一定是集证券、信托、期货、基金管理、投资、投资咨询为一体的金融帝国。”

尽管魏东一副文绉绉的书生面容,但这番话颇具豪气。在他的内心深处,大概真的想要成为中国的巴菲特,真的希望将涌金做成像伯克希尔·哈撒韦那样的金融帝国。从涌金的发展历程来看,并不热衷于实业运作的魏东也的确是以资本运作作为企业战略的。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随着涌金规模越来越大,他能否承受随之而来的压力。

观察十多年来的中国资本市场,我们可以发现,大凡失败的资本系族,基本逃不开以下三个原因:一是过快发展,导致资金链紧绷直至崩溃;二是过大膨胀,让布局最终成为骗局;三是企业家的个人因素,决定了他对企业究竟会施加怎样的影响。魏东之于涌金的重要性,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他是涌金的创始人,是非常明确的核心。在他同一届的同学里,有4个人与他一起开创了涌金,日后又有上下届校友数十人前来投奔,成为涌金的业务骨干。纵观涌金发展的每一步,都无法将魏东的作用排除在外。这样一来,随着涌金牵涉的利益链越加丰富,涌金需要借助的人脉越来越多,魏东个人需要承担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在2007年之前,以他的智力与心力尚能应付,但是,当涌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快膨胀时,魏东必须面对更多的利益纠葛,这种万事系于一身的模式,无疑加重了魏东的负担。然而,被多条利益链束缚的魏东,已经无法从中脱身了。

就在涌金将“医药+金融”的产融体系基本搭建完成后,魏东又将势力延伸到了银行业。2007年3月23日,九芝堂和千金药业联手竞标,以每股6.05元的价格从长沙市财政局手里买下2 791万股交通银行国有法人股,所得股份两家企业各分一半。两个月后,交通银行在A股上市。仅仅两天时间,其收盘价即涨到每股13.59元。这意味着在短短两月之内,涌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笔资金翻了一番。

这是一起典型的中国式收购。在此之前,建设银行、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之好,让银行股的价值得到了广泛认同。交通银行还未上市,其法人股便已备受追捧。涌金能在如此情形下斩将夺旗,获标而归,足见涌金与当地政府关系之融洽,更可以看出魏东平时用心之深。

2007年可谓涌金企业史上斩获最多的一年。涌金在魏东的指挥下四处出击,受让了云南信托24.5%的股份,成为其第二大股东。这一比例看上去虽然不惹眼,但却意义非凡。因为云南信托的第三大股东是持股23%的上海纳米创业,而上海纳米创业的7成股份都在涌金手里。这实际上意味着,魏东已经将云南信托的控制权牢牢握在了手中。就连作为第一大股东、代表了政府利益的云南省财政厅都不得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