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那一次,我们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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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综合国力:硬实力与软实力的比较(8)

早在大清入主中原前后,英国就闹上了资产阶级革命,英国议会军里一个叫约翰·李尔本的上校因呼吁民主而住进了监狱。在监狱里,李尔本也没闲着,继续撰文呼吁民主,呼吁平等,呼吁成立共和国,甚至还呼吁出版自由。这种呼吁是有效果的,首先体现在了新闻方面。1622年,英国出现首家英文报纸《每周消息》;1706年,英国《晨邮报》开始发行;1785年,《泰晤士报》创办;1802年,英国《爱丁堡评论》创刊,其政治背景乃辉格党。1809年,托利党创办《每季评论》,与《爱丁堡评论》对着干。两大杂志均集中了一大批学者,背后各有一大党派支持,发展成为当时英国最有影响力的两家评论杂志。

有两党制,还有办报自由,日子够纪晓岚们眼气了,但是英国人民并不满意,他们得寸进尺。1818年,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为了鼓动人民造反争取更大自由,跑意大利写自己的浪漫诗篇去了。他说:“诗人的力量,不为人所左右,而能左右他人。”所谓的左右,说穿了就是煽动民众造反,他的伟大与浪漫,就在于此。一年之后,他煽动造反的长篇诗歌——《假面的暴政游行》诞生了,他在诗中尽情地忽悠英国民众:

像睡醒的狮子一样站起来,

你们的人数多得不可征服,

快摆脱束缚着你们的锁链,

像抖掉沉睡时沾身的霜露,

你们是多数,他们是少数!

自由是什么?而你们

善于回答的却是奴役。

因为奴役的名称本身

已成为你们姓名的回音……

英国这样一个以保守著称的民族,其诗人的浪漫主义与中国的浪漫主义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英国的浪漫,要的是民主与自由,乃大浪漫;中国的浪漫,具有宗教气息,乃小浪漫,仅限于“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表示不再跟政府玩的小家子气和“大江东去浪淘尽”的宗教般的幻灭感。形象地讲,中国整个国家刚被拿破仑喻为睡狮,英国那边的文人已经正告国民人人皆为睡醒之狮了。这就是大清即将面对的对手,大清不败,天意何在?公理何在?

同年,雪莱还写下了著名的《西风颂》,其中最震撼人心的是结尾:

把我的话语传给天下所有的人,

就像从未熄的炉中拨放出火花!

让那预言的号角通过我的嘴唇

向昏沉的大地吹奏!哦,西风哟,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1820年,雪莱好友、英国另一浪漫诗人拜伦发表的诗歌是:《本国没有自由可以争取》。他在诗中呼吁:

本国既没有自由可争取,

为邻国的自由战斗!

去关心希腊、罗马的声誉,

为这番事业断头!

……

为自由而战吧,在哪儿都可以

饮弹、绞死或受封!

这家伙,一副“不自由勿宁死”的气概。1822年,这家伙因轮船事故丧生,年仅30岁。天才早逝,令人痛扼。值得欣慰的是,雪莱从8岁就尝试诗歌创作了,他这一生,一直是在为民主、自由而呼吁。相形之下,天朝文人即使活得有滋有味,也不过是个政治上的小爬虫、生活中的小跳蚤、御座前的小倡优,即使活到一百岁,也很没劲。1836年,伦敦工人协会成立,英国民主运动——宪章运动开始。同年6月27日,英国纽卡斯尔市广场上有民众大集会,会上,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在军乐队的带领下举着鲜艳的旗帜列队行进,旗帜上写着拜伦的诗句:

自由之神再一次召集大军,

发抖吧,你们这些暴君!

难道你们还讪笑这是虚张声势?

到头来,你们会流血而非流泪!

拜伦与雪莱,他们的浪漫就这样渗透到了英国民众的风骨里,铸就了大英帝国的软实力。问题是,大清那样的政府,接受不了这种西式风骨,首重的就是中外之大防。康熙英明,大力禁传天主教。1805年,除了禁教,政府又补充,禁止西方人在中国刻书和设立学校。这是一个非民意政府的本能吧。一句话,它是靠忽悠老百姓维持自己的统治的,所以绝对不能容忍异质文明前来影响这种忽悠!把中国人都忽悠醒了,不就和平演变了吗?

1819年,一个名叫梁阿发的广东华侨从爪哇回到了老家。虽然各种材料说法不一,时间也有误。但总的来讲,他曾先后受雇于传教士马礼逊与米怜(Milot)做印刷工人,得此契机,他竟然成了中国第一位华人牧师,中国第一名报人。从此,不是给老乡们分发自己刻印的小册子,就是在家乡开设有洋人背景的民办学校,甚至还自己出版一份华人新闻报刊。问题是这些东西都是政府的大忌,结果又是逮捕,又是烧书,又是毁版,又是打屁股的,梁阿发只能在老家广州、澳门、爪哇之间来回流窜。

1834年,在华英人想出一个西风东渐的好主意,他们在广州组织了一个“在华实用知识传播会”。郭士立鼓吹:“本会的主要宗旨将是出版能启迪中国人民智力的一类书籍,把西方的学艺和科学传授给他们。”该会的通报宣布:“我们现在作这个实验,是在把天朝带进与世界文明各国联盟的一切努力失败之后,她是否会在智力的炮弹前让步,给知识以胜利的棕榈枝。我们路程的终点是遥远的,壁垒是很高的,路途是崎岖的,通道是艰巨的。因此,我们的前进可能是缓慢的。

”(顾长声:《传教士与近代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7页)说得对,天朝人民天然的具有“防止和平演变”的本能与觉悟,所以,他们的前进真的很缓慢。该会秘书裨治文在广州,只能在家里收养几个穷孩子对其实施“和平演变”,他收的第一个学生是个小乞丐。该会委员伯驾在自己的医院雇佣几个童工,算是临床实习西医了;该会秘书郭士立妻子在澳门收养几个穷女孩子,让她们识字读书。这些“国际志愿者”不知道,对于大清这种牧羊人来讲,对国民的要求很简单:智力上永远不要进步,体质上永远健康。而这些“国际雷锋”目前正在做的恰好是:智力上帮助大清人民进步(传授西学),体质上帮助大清人民虚弱(贩卖鸦片)。大清当然不乐意了,放哪个牧羊主也不乐意!

1835年,广州英商又成立了“马礼逊教育会”。在发起的通报中,他们宣布本会的宗旨是“在中国开办和资助学校,在这些学校里除教授中国少年读中文外,还要教授他们读写英文,并通过这个媒介,把西方世界的各种知识送到他们手里”(顾长声:《传教士与近代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9页)。看这些通告,真的让人哭笑不得。天朝百姓自有自己的精神鸦片——儒家的三纲五常仁义忠孝。现在可好,外国人不但往天朝输入物质上的鸦片,还输入精神上的异种鸦片——基督教,更别提独立、自由、民主等西方祸水了。天朝既要防身——禁止大家吸食鸦片,又要防心——防止和平演变,这可不是玩的。

当然了,天朝不必过分担心,因为洋鬼子们遭遇的困难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招不到学生。忽悠了好几年之后,澳门才建立一所“马礼逊学堂”,第一届学生只有6个,还都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穷人家的孩子。这个学校培养出来的早期著名学生,有俩在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第一个是容闳,上学一直上到美国耶鲁大学,第二个是黄宽,上学上到英国爱丁堡大学。而林则徐在广州禁烟,所雇用的四大翻译中,有一个就是马礼逊教育会社的学生。问题是,这些名学生都没有好下场,比如容闳,奔波一生,弄了一些留美学生,还都半途退学回国了。大清,它最怕的就是西风啊!西风一吹,国人皆醒,大清的统治还怎么继续啊!不过,大清的统治者没想到,大清人民并没有醒来的内在动机与外在需要,他们已经睡下很久很久了,现在,他们需要的是睡得更沉一些。不约而同地,他们都爱上了那么一口: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