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圣旨,如同台风过境般,一时间刮的后宫人仰马翻,众人叫苦连天。
偌大的后宫,众多嫔妃,三天连续去给皇后请安的人加起来十个手指头数的清,这意味着被降级的嫔妃占嫔妃总数的九成以上,只有半成不到的人幸免于难,更意味着,皇后舒菲烟将后宫所有嫔妃全部得罪完了。
相对凤暄宫一干奴才的心惊胆战,水灵灵不在意的笑笑,浑然不在乎。
她知道皇帝是故意的,皇帝早有处置那些仗着有家世有势力,便欺负贤妃等嫔妃的心,却没有这个契机,而她的事,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
如此一来,她虽不得宠,却被推到了风浪尖上,无数明枪暗箭瞄准了她,在等着机会发射。
她无所谓。
真正遭殃的是凤暄宫里的奴才,尤其是在第三天大大露脸的奴才,依色首当其冲。
皇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她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后宫哪个人不知道,被皇帝降级的嫔妃名册在依色手里,皇后会让依色掌管名册,必是对依色十分器重,杀了依色等于斩断皇后一条臂膀。
一天傍晚,依色为皇后试用晚膳,不想试了口翡翠雕花芙蓉鸭,便七孔流血倒身亡。
这哪是想毒害依色一个小宫女啊,分明是明目张胆的想要皇后的命,想毒杀皇后肚子里的龙嗣啊!
皇后震怒。
后宫震动。
据说,皇后整整一天不说话,命人好生安葬依色,然后下令彻查此事,不到三天时间,便抓到了意图谋害皇后的凶手----长孙美人。
一个好不容易才爬上正三品婕妤没几天功夫,受皇后之累又贬回四品美人的嫔妃,默默无闻的女人。
真的是她下的毒么?
水灵灵嗤笑一声,就当是了,交于皇帝聍处置。
皇帝聍以意图谋害皇后龙嗣的罪名,将其打入冷宫,而没有处死。
为什么?
因为她是右相长孙咨的孙女,皇帝怎可能杀了她呢?
打入冷宫而不处死她,送长孙右相一个人情,长孙右相是何许人也,可能相信自己的孙女会做这种事么?
不是后宫嫔妃陷害,就是皇后陷害。
多年来,舒左相与他一直是政敌关系,相互打击制约,他借皇后之手除了他孙女,无疑削减了他的势力。
谁不知道她的孙女进宫不过两年,便从采女升到了婕妤,若非舒左相在皇上即将立后的节骨眼上弄出个独生女儿舒菲烟来,这后位是谁家的还说不定呢!
长孙美人被打入冷宫没些日子,就传出消息说冷宫闹鬼,长孙美人被吓疯了。
皇帝怜恤长孙右相一大把年纪,格外开恩,下旨让他把长孙美人接回府中,谁知在太监去冷宫传旨之时,疯了的长孙美人居然失足落水,死了。
“死了?”水灵灵无关痛痒道,瞥了眼一脸卑微的纤眠,感叹她模仿的出神入化。
“是,主子。”纤眠谨慎回道,这些是她听来的传言。
皇后这些日子心情似乎不错,每天忙着跟笑颖学女红,准备给五个月后出生的孩子做衣裳。
水灵灵眉梢轻挑,不再言语,低头艰难地做着女红。
好高明啊!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过,正合她的意,不去理睬。
从未拿过针线的她,做起女红特别费力,几日下来,象样的成品没做出一件,倒是将自己葱白的十个手指头扎出不少眼来,点点血丝直往外冒,看的纤眠忍不住心疼。
身为皇后,一声令下,多的是手艺高超的绣女为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做衣裳,偏偏水灵灵坚持孩子的贴身衣裳要自己亲手做,每天除了去恋太妃哪儿请安,接受嫔妃的请安外,便足不出户待在凤暄宫做女红。
“皇后娘娘,左右院判前来请脉。”兰草走进正殿禀报道,一脸正色,眸底闪过一丝焦急慌乱。
听到她的话,其他人神色一凛,他们都知道左右院判今天来请脉意味着什么。
皇后已有四个月身孕,差不多能诊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若是儿子,不得宠的皇后日后就有指望了,若是女儿,那么……
“宣。”水灵灵低声道,手中针线一停,不可否认,她在紧张。
左右院判进来,行了礼,垂下纱帘,让笑颖纤眠为皇后腕上悬丝。
悬丝诊脉,左右院判神情严峻的屏息静听着,生怕听错,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
隔着纱帘,水灵灵难以瞧清左右院判脸上的神情,手绢紧攥,汗水悄悄浸湿手绢。
她紧张着。
急切的,想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惟有知道是男是女,她才能制定下一步计划,才能提前想出应对之策,不能等到事发之后,再去想对策。
漏钟,滴答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屏息以待,焦急而耐心的等待着左右院判的一锤定音。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左右院判终于送开手中红线,让人为皇后解开腕上红线,相互对视一眼,右院判童放躬身道:“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怀的是……是个小公……小公主……”
“小公主?!”众人低声惊呼,失望挫败之情不加掩饰。
左右院判微颤身子,不敢抬头,生怕皇后失望动怒,要了他们的命。
“小公主?两位大人的意思是,本宫肚子里怀的是女儿?”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更叫人害怕非常。
额头冷汗直冒,左右院判艰难的点了点头,脸上痛苦之色仿佛硬生生吞下了一大盘活蚯蚓活蜘蛛。
左右院判等待着,闷热的炎夏如同个大蒸笼,蒸的他们厚实的官袍被汗水湿透,两腿麻木而微微颤栗,想动,却不敢动。
紧张的不止左右院判两人,凤暄宫的奴才们都等待着皇后娘娘大发雷霆,甚至是用鞭子抽的他们体无完肤,也不此刻在沉默中窒息要好的多。
“女儿?小公主?呵……”一声娇柔轻笑,惹的众人纷纷抬眼。
秋水剪瞳漾出潋滟之色,荡着满满母爱之情,浓绸而浅淡,浓绸如殷红之血,任万丈海水也无法冲化开来,强烈的母爱瞬间感染所有人,浅淡如一缕蛛丝,毫无阻碍之力,不因母爱来的如潮水般汹涌而令人溺水窒息,清凉舒爽之感沁人心脾。唇瓣轻扬,勾勒出绝美弧度,如山野空灵轻烟,飘飘袅袅,恍若九天仙子下凡尘。
不经意流露出的绝美,令人惊艳!
目眩所有人的眼。
“啪”
巫群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以证明自己不是身处迷梦之中。
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他们所熟悉的皇后娘娘么?
水灵灵沉浸在即将得到一个天真可爱女儿的喜悦中,孰不知自己的嫣然一笑迷倒多少人,更为自己将来惹下数不尽的孽障。
“两位大人,你们能够确定,本宫肚子里的,是如假包换的小公主么?”许是心愿得偿,水灵灵一扫多日来母亲之死的阴霾,眼角眉梢皆是醉人笑意,柔软了脸上的几分英气。
长久以来,水灵灵一直期盼自己能生个水灵灵的女儿,哪怕是刁蛮任性娇纵妄为,她也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宠爱她,
或许是心愿达成的太快,快的令她不敢相信,相信自己怀的真是个女儿,故而心生疑虑。
自从得知自己有身孕之后,水灵灵心中暗怕着,怕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若是儿子,一切就糟了。
在世人的眼里,儿子远比女儿来的重要千万倍,因为儿子可以继承家业,女儿则是泼出去的水,嫁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故而家中妻子若生了儿子,便会母以子贵,地位水涨船高,若生了个赔钱货的女儿,势必母以女贫,失宠、失势,沦落为下堂妻是迟早的事。
水灵灵对于男孩女孩喜爱程度一样,只要是她亲生的,她都会一般喜欢,可眼下身处皇宫,形势危机,生儿子比生女儿危险万万倍。
若是她肚子里怀的是儿子,他日必会成为叔老狗和主上手中的筹码,皇帝也必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如硭在背,寝食难安,必须除之方可安心。
可若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情况则会完全不同。
或许她永远得不到皇帝的宠爱,永远得不到公主的册封,但至少,她不会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工具,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而她,会尽她一切可能,将自己所有的爱给她,弥补她无法得到的父爱。
众人皆是不知水灵灵心中打算,误以为皇后不开心,瞧着皇后脸上难得绽露的笑容似乎是发自心底开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踟躇片刻,左院判黄得高才硬着头皮答道:“回皇后娘娘,娘娘腹中的,是千真万确的小公主,微臣方才与童院判细细诊断,应该不会有错。”
怀孕生孩子的事,是最说不准的,有时候,明明诊脉看相都是宜男或宜女之相,偏偏到孩子生出来时,所诊断的完全相反。若是说生女儿结果生了个儿子还好,全家喜气洋洋,若是说生儿子结果生了个丫头,那可就糟糕了,不仅没有喜悦,只怕屋顶都要被掀翻。
水灵灵对医术知之不多,却也明白这个道理,略略沉思片刻,挥手让笑颖赏了些银两给左右院判,示意他们下去。
“慢着。”水灵灵似想起什么,叫住他们,问道:“两位院判,可知那些特定的药物有落胎之效?”
皇室子孙最难生存,从孕育之初到麟儿降生,长大成人,步步陷阱,处处荆棘,杀机重重,她清楚的很,比起困境重重的幽婉阁水灵宫更甚,她要杜绝一切可能。
左右院判一怔,不知皇后问此做什么,瞧她满脸喜色,应不会再打落了龙嗣想法,如今后宫怀有龙嗣的,除了皇后便只有贤妃娘娘,难道……
贤妃娘娘多年来龙宠不衰,此刻更有五个多月身孕,比皇后娘娘早了一个多月,而且怀的是小皇子,若皇后娘娘想毒害贤妃龙嗣,未尝不是不可能。
可她当着众多奴才的面问,心理打的什么样主意,他们实难臆测。
水灵灵见左右院判面露难色,略略思索便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不禁笑道:“两位院判放心,只要本宫的小公主平安,本宫绝对不会伤害无辜,除非有人先为难本宫。呵呵……”
愉悦笑声轻吟流泻而下,如山野风铃花迎风吟唱,空旷清新充斥心间,仿佛嗅到山野千万野花绽放,清香淡雅随风飘摇,好一派清爽之感。
众人顿觉心旷神怡,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漫山遍野清香尽吸肺腑之中,永久保存。
轻吟笑声如泉水叮咚,久久不绝于耳,水灵灵更是笑脸如百花绽放,绽出姹紫嫣红万般光华。
右院判几经努力,好不容易克制住心神荡漾,依旨写下皇后所要的一方笺纸。
“退下吧。”水灵灵将一方笺纸交于笑颖,吩咐道:“笑颖纤眠,你们按照右院判所写,谨慎检查凤暄宫寸草寸木,不可放过一粒尘埃,让有心人有机和趁。”
左右院判行了个礼,躬身退下,左院判黄得高心神一直停留在水灵灵清纯脱俗的笑容上,在退下之时,神情恍恍,不小心撞到柱子,“哎哟哎哟”直喊疼,一跄一跄在左院判搀扶下退出凤暄宫,惹了凤暄宫里窃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