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剑死了,举国恸哭。
樾剑的葬礼将在樾都剑门会馆举行,它轰动且举世瞩目,那一天,在樾都有很多人都会举行葬礼,这倒不是死了很多人,而是很多剑门信徒摆出讨回公道的死志,所以举行葬礼的人家多了。
各大棺材店的棺材全部脱销,飘飞的纸钱使初秋的樾都忽然提前进入了雪花飘飞的冬季,在樾国会馆的极品金丝楠木棺材中,樾剑身着一袭灰色衣衫笑容恬淡躺在里面,让人恍惚他只是睡着。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剑师确实死了,在灰色衣衫下面是三十六个血洞,传闻樾忧心当着数百剑门子弟的眼睛把利箭拔出来,每拔一次就磕一次头,每磕一次头,剑门对樾相的恨意就深一分。
三十六枝箭,三十六个头,三十六股恨。
当知道树林现场有两百人伏击以及半截吴钩,特别是樾剑临死前留给两名弟子的话,让所有剑门子弟都深信不疑樾相所为,目的就是阻止大剑师祭祀上天之后传位给赵恒,动机手段全都有了。
樾相所有的解释都变得毫无意义。
毕竟相比活着且活得滋润的樾相来说,人们更愿意相信死去的樾剑真实,于是原本保留意见的墙头草一股脑掉头声援樾剑,他们反对樾剑传位给赵恒,但也绝不允许樾相杀掉神坛上的大剑师。
大剑师横死,让很多人对樾相生出反感,特别是有人打破禁忌暗中流传华樾一战,让人想起樾相不久前刚输过一场大仗,数十万樾军被赵定天打败还丢失所有战果,让人不得不质疑樾相能力。
质疑一闪而逝,但却如种子般发芽生根。
虽然大剑师的隆重葬礼明天才举行,但今天已经有无数达官贵人去剑门会馆拜祭,剑门会馆是剑门旗下在樾都的一处产业,是樾剑有空指导樾民练剑的公开场所,它足够同时容纳六千人挥剑。
剑门把樾剑葬礼设在此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要激发所有樾民的回忆,让他们想起曾有大剑师在此教导他们练剑,如今大剑师依然在会馆,只是再也站不起来醒不过来为他们指点一招一式。
“师姐,樾相想要明天来上香。”
披麻戴孝憔悴三分却眼神坚毅的樾风快速从侧门绕入会馆,径直来到内堂的灵堂面前找到跪地的樾忧心,压低声音开口:“刚才相府幕僚阮麻子再度找到我,告知樾相明天想来给师父送行。”
在樾国,拜祭死者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上午来拜祭者都是显赫一时的高官名流,现在连位高权重的一国之首都来给大剑师上香,这可是做樾国子民从来没有人能够享受到的尊荣。
“拒绝!”
在樾风毫不诧异的目光中,樾忧心声音清冷抛出几句话,她的五官还是跟以往一眼难看,但眼睛却比昔日变得更加清亮道:“杀掉师父还来拜祭,这跟华国那句古语一样,猫哭耗子假慈悲。”
樾忧心的拳头微微攒紧,但很快又慢慢松开,剑门到现在还没有对樾相有行动,就是想要等师父下葬之后再讨回公道,尽管她知道跟樾相讲道理很难甚至会付出生命危险,但她依然不会惧怕。
就如现在她毫不犹豫拒绝樾相要求:“樾风,你传令下去,葬礼明天只接待剑门的子弟以及拥护师父的樾国子民,其余官方人员一律不准踏入剑门会馆,不管是什么级别包括樾相都不准进。”
早在樾剑遇袭身亡的第三个小时,樾相就结束对外访问飞回樾都,面对剑门子弟的愤怒和质疑,他先是昭告天下此事跟他没半点关系,而且他会全力以赴缉拿真凶,最后要求拜祭逝去的樾剑。
面对他的昭告剑门子弟不以为然,有哪个杀人凶手会痛快承认自己罪行?何况是杀掉樾剑这样的高手,因此在不接受樾相的解释之余,樾忧心他们也拒绝樾相靠近樾剑,不给他一点赎罪机会。
樾忧心记得自己拒绝很直接很无情,但是没想到樾相又冒了出来,还通过最信任的幕僚阮麻子知会樾风,当下神情变得更加坚毅:“我绝不允许樾相玷污师父灵体,他就是率军前来也不行。”
“明白。”
樾风深深呼吸一口长气,随后接过话题道:“师姐,我们这样拒绝樾相已经有点撕破脸皮态势,我担心樾相恼羞成怒对我们也下手,要知道,他连师父都敢杀掉,何况我们这些不齐心子弟。”
说到这里,他环视周围剑门子弟一眼,贴在樾忧心的耳边补充:“樾电他们昨晚发现有官方人员暗中接触剑门子弟,所去场所都极尽豪华奢侈,而且看双方态势也很融洽,显然樾相在做事。”
这个做事自然是指樾相要从剑门打开缺口,一定缓和双方紧张关系,让三十六剑门不至于全部跟他为敌,甚至樾相有可能准备扶持听话之人上位,让樾忧心这个固执分子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收买分化,再各个击破,真是好手段。”
樾忧心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不置可否回道:“树大有枯枝,就让那些贪图荣华被收买的子弟走吧,相比那些连师父血仇都不顾的人渣来说,我相信剑门有更多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同门。”
她目光清冷的看着樾风,郑重补充上几句:“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与轻心,你马上知会明天过来参加葬礼的各大会长,让他们最好多点人手来樾都,毕竟谁也不知樾相会不会找借口对付手足。”
樾风点点头:“明白!”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师姐,师父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当师父葬礼完成之后主事人位置就凸显出来,而受伤的赵恒还远在华国”
樾忧心知道他的意思,剑门不能久无领袖,如今可以用葬礼为大压制着各方和内部,一旦葬礼完成就势必涉及到主事人位置,自己等人拥护的赵恒却还远在华国,听说他依然在重病室内昏迷。
“走一步看一步吧。”
樾忧心也一时没有头绪相反多了一丝烦乱,她向樾风轻轻挥手开口:“先把师父葬礼办好再说,我已经发誓拥护赵恒就会不遗余力,哪怕他远在华国未醒,他现在也已是我心中的唯一人选。”
“师父的遗言,我誓死扞卫。”
在樾风点头转身出去安排之时,身心颇为疲惫的樾忧心捏着一把纸钱丢入火炉,纸钱化成一抹蓝烟烧成灰烬,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她这一刻想起赵恒,想起那个铁血无情让她愤怒不堪的小子。
赵恒给她印象依然不是太好,拥护他,也更多是因为大剑师遗愿,但是樾忧心不得不承认,如果赵恒出现在剑门,她对抗樾相就会变得极其有信心,而且她也坚信再烂的局面赵恒也一样能掌控。
就在这时,樾风忽然去而复还,脸上还带着一抹欣喜:“大师姐,刚刚传来一个好消息,赵恒明天中午将会抵达樾都,参加师父的葬礼仪式,而且樾七甲也已经被华国方面无条件放回。”
“什么?”
樾忧心一脸讶然:“赵恒来樾都?”
“没错!”
樾风把刚收到的一些资料,迅速告知情绪复杂的樾忧心:“恒门刚刚发出通告,赵恒在两个小时前醒来,他收到师父在树林横死的消息,于是就决定带伤来樾都给师父上香,送他最后一程。”
说到这里,他踏前一步向樾忧心汇报:“恒门还说,赵恒只是念叨旧情前来樾都给师父上香,没有其余政治和利益目的,而且这次前来樾都的队伍不超过十人,师姐,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以最高规格发出昭告,剑门欢迎赵恒前来。”
樾忧心眼里绽放出一抹光芒:“他能来就好!”樾忧心摆出这种大阵仗,目的就是想要给赵恒造势,也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决心,她誓死拥护赵恒的合法地位,继而让樾相不敢胡乱对赵恒下手。
事到如今,双方的忍耐到已到极致。
与此同时,一辆停在会馆门口的黑色轿车正缓缓摇上车窗,一个樾国男子握着电话聆听几句,随后点点头开口:“樾相请放心,赵恒来的无声,死的也会无息,我会让人安安静静送他上路的。”
挂掉电话,他抬起头,满脸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