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活过的人,他们的生命应是自主的,他们的精神应是自由的,他们的人格应是独立的。他们做他们认为应该做的、自己觉得无愧于心的事。一个缺乏热忱的人总是无精打采的,即使机会都来到身边,也会糊里糊涂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阮籍、嵇康位列竹林七贤之首,历史上往往将两人齐名。
这不仅是因为两人性情相近,才情相若,而且他们的生活态度与处世作风与其他的文人学士截然相反,他们活得真实、自然,敢于蔑视礼法,敢于横眉冷对那些所谓的“大人”。然而真正的“大人”却是他们,因为一个大写的人必然是一个心灵自主、意念坚强的人!
现实中人们囿于各种条条框框活得总是十分压抑。从小到大,长辈们苦口婆心,做人要安分守己;老师们循循善诱,做人要循规蹈矩。日常生活中看多了世俗中那一张张打磨出来的虚伪的、呆滞的、一统化的、模型化的脸孔,一个个被礼教规矩斧斫、被病态思想扭曲了的灵魂,真是不胜厌烦。
阮籍对于司马家政治集团十分不满,因此他以整天喝酒来实行不合作主义。当司马家来向他求婚时,他一连大醉60天,以醉酒加以推辞。司马家又逼他做官,他偏不挑大官而挑小官做,因为“步兵营”会做好酒,他就去做了“步兵校尉”,然而做了没多久,就又云游四方了。阮籍的嫂子回娘家,阮籍却要送行,但按照当时的礼法,小叔子跟嫂子是不能打交道的。可阮籍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给嫂子送行才是真正的礼貌,才是真正的合礼合理。“礼”只有在合理的基础上才有意义否则就是无理。阮籍的母亲死了,阮籍甚至还击节高歌,表现得十分高兴。这在一般人看来是不合礼法的,甚至是无异于禽兽的行为,可是阮籍并不在乎,他只求问心无愧。
在阮籍“外坦荡而内淳至”的态度里,那一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感叹,真正道出了那个时代的悲哀,也道出了他对这个黑暗腐朽的社会的抨击!
然而跟嵇康比起来,阮籍就要逊色一些了。阮籍的不合作,是柔和的、洒脱的,略显消极。而嵇康的不合作却是强硬的、认真的,用积极的行为去表现这种反抗。他的好友山涛推荐他去做官,他就写了绝交信给山涛。相较阮籍,嵇康的人生态度显得更加明确,“摆脱约束,回归自然”,他与那些病恹恹、弱不禁风的书生们不同,与那些远离人世、孤芳自赏的隐士们也不同,他活得健康而又快乐。他把生命直接献给自然,在与自然的接触中体会着生命的真与美。他谢绝了仕途,在洛阳城外开了个铁匠铺,过起了悠闲自在的打铁生活。他的最大财富就是拥有几个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的朋友。就连钟会来看他,他也是傲然不理,冷眼以对,甚至还出言讽刺。难怪陈寅恪说“七贤”之中应推嵇康为第一人。这个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阮籍与嵇康的生存状态已接近《庄子·逍遥游》中的逍遥状态,是一种大自在、大从容、大安详的人生境界。
虽然他们的生命并不长,嵇康享年39岁,阮籍也不过53岁。然而,真正活过、爱过、恨过、哭过、笑过、唱过,虽死又有何憾。虽然他们的形体消亡了,但历史永远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他们也将永远活在那些怀念他们的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