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鼻尖灌满了花香和胭脂的味道,黎念发现自己竟躺在床帏上,琉璃荡漾的烛火映出了室内一派的光华和明艳,这是个女子的闺阁。
揉了揉脑袋起身,在桌前倒了杯水喝下,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嫣红色薄衫,而铜镜之中的自己也是被打扮地出水明艳,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客栈的走廊上昏了过去,可这又是哪里?!
心中一阵怪异,快步出门却发现被锁住的门匣哐当哐当地控诉着丝丝的无奈,而此时的门外也传来了一些声音。
“洛姑娘又在挣扎了,哎,说起来也真是够可怜的,家道中落,被抵住名妓,落入风尘,想必是死的心的都有了吧……”
“可不是啊,本听说沉家二公子意欲下聘娶亲了,两人那可是郎情妾意,天生一对,可奈何洛家得罪了圣上,这沉家自然选择了明哲保身勒,二公子二话不说就将爱慕之意断的干干净净,也真是患难之中见人本性啊……”
黎念的手停在半空中,洛姑娘,沦落风尘,陈家二公子,……这些字眼混杂在她的脑海里,如同一张烙铁让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且生疼了,这里是青楼,而那个洛姑娘便是自己了,可她,明明是黎念,不是任何人啊……
坐足了半晌,门外才有阖门的声音,一个扎着高鬟的婢女缓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些食物,放置黎念的面前道,“洛姑娘该用膳了,老妈子说了,今晚便让你……见客……”她说的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探究黎念的态度和心思。
“这是哪里?”黎念很是冷静地问道。
那女子显然一愣,睁大双眸,但还是说道,“洛姑娘,这里是蒼缘。”
黎念知晓有些唐突,突然一笑,说着好,便让她下去了。测过食物无毒后黎念才吃了些,只是她一定要弄清楚为何平白无故来了这里,又为何冠上了这莫名其妙的身份,还有她脑海里甚至清晰记着的那个同陈家二公子沉遇的回忆……
晚上的时候,阁楼里的华灯高挂,厅堂的角落里都簇拥着各种花朵,浓艳的色彩和高涨的呼唤声,都是一些沉迷于风月场上的公子哥,环抱软香,迷醉腐烂的生活。黎念突然对安排言听计从,老妈子显然有些高兴,她让她换上了精致的华服,又让丫鬟给她画了精致的妆容,描细眉,勾勒唇角,生生将她弄出倾城的模样来,但实际上,黎念本就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了,不再是从前的丑姑娘了,灵气倒是没变,而似乎修习心法的缘故,又似乎是身体筋脉通融的缘故,总之她才知晓,原来自己也可以是个美人坯子。
灯光和鲜花的相互映衬下,她挟了自己的琴出现在阁楼的舞台上,身子半是妖娆,斜飞入鬓的灵气如同一只蝴蝶耀着美丽的光华跳跃在众人眼前,无疑,她的身影吸引了众人,四周一片唏嘘声,惊叹声,而老妈子似乎听到了钱罐子里哐当哐当不断进账的响声,欣喜若狂。黎念坐下来弹奏曲子,她选了首中乐,轻灵的响声同她自己的魂魄相融合,也是将在场的文人雅士感动涕零,更别说是多金的公子哥了,纷纷有人一掷千金欲争得头耙。黎念也在那一刻在人群中望见了沉遇,那样深沉不带一丝杂乱心绪的表情,他就那样望着她,没有一丝亏欠或是思念,如同陌生人一般。
那天晚上,买下她的是个长相平庸的男子,老妈子收到了现成的银票嘴巴都合不拢,笑着安排时间让男子进黎念的房间。
黎念并不紧张,她心中只想弄清真相,所以她端坐在桌旁,等待着进来的人。
随着阖开的声响,黎念预料地见到了那个男子——沉遇。
他穿着黑色的衣袍,模样明朗俊秀却如同高高鹤立的远山,那双丹凤眼微微上翘带着些魅惑和慵懒,夹杂的美感让人并不觉得突兀,她知晓,世间男子都少有的长相,可以让无数闺阁之中的女子都为之疯狂的长相,这男人,生了副极好的皮相,甚至跟夜溯和烨夙曜都难分高下,只是他全身都带给人冰冷的感觉,同黎念记忆中那个温润多情郎并不相似。
“你,并不吃惊麽?”沉遇笑着自顾在黎念身旁坐下,为自己添了杯茶。
黎念转身,直视进他的眼睛里,认真道,“对于我的反应,你不是也早有预料么、”
“果然跟平凡女子不一样,他还真是没看错你。你可晓得这是哪里?”
黎念皱眉,她只觉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并不真实,“莫不是幻境?”
沉遇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黎念的掌心,又是逼迫她抬起了下巴,淡淡道,“是你不知死活地闯入了我的记忆、”
黎念猛地一怔,昏迷之前的场景又回到了脑海里,那时,她被困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后来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而后她就望见了榻上的男子,那样微蹙的眉眼,让她觉得想起了烨夙曜,只是手指触上的那一瞬间像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力量波动,她想,她一定是昏睡了过去,来到了这个人的记忆之中。
“我的记忆,还从没人窥探过,魅笛的主人,拥有鬼魅之力的女子,你果然是有些能耐的,只是,你的好奇心会要了你的命。”沉遇冷然道。
黎念已经感觉到脖子上莫名传来的力量了,她已经猜到,这个男子绝不是尘世普通之人,遂承了间隙快速反驳道,“我还有机会对不对。”
沉遇的手顿了顿,似乎来了兴致,“哦,机会,你倒是说来听听。”
“洛央,你还想见她对么、”黎念知晓是她身上的能力让她成了沉遇记忆里的洛央,也猜到,洛央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特别的分量。
“黎念,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你好好看看,当年的洛央是什么结局!”沉遇的手逼迫着黎念转头,而那焕焕波转的流光里,她竟是望见沉遇来了这间屋内,而他的手指也是掐上女子的皓颈,那一丝丝狡黠与残忍的笑有些触目惊心,而洛央,竟是躺在血泊里,死在了她爱的男人手里。
黎念的步子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喃喃道,“你为何要杀她,她落入风尘已经这般可怜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