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
黎念的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不得动弹，再加上官兵的野蛮粗鲁，她的屁股都叫苦不迭地摔了个正着，实在是疼！
“啪嗒”一声，牢房的门就被锁上了。
环顾四周，阴暗潮湿，墙缝里钻进来的阴风吹得一旁灌铁的刑具咚咚直响，角落里的扁毛畜牲也吱吱地在穿梭而行。黎念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宫廷的牢室里体验一把生活，老天真是待她不薄。
可安静下来，她才意识到，闭塞的环境里，她很难出去，更不用说讨回公道了。
揉了揉红肿的脸，又是牵扯起一阵疼痛，盯着脚下细碎的稻草，心里带着些异样的熟悉和疼痛。当年也是如此，被人关在牢笼里，用尽各种折磨的方式，但这些年，想来是不疼了吧……
“哐当……哐当……”入耳清晰的铁链声，伴着女子嘶哑的嗓音，一瞬便惊起了黎念所有的感官和神经。
猛地转过头来却瞧见不远处的床榻上，缓缓而起着一个女子，她身上的衣物已是破烂不堪，露出大半片白皙的春光，黑色悠长的发束也是随意披散，显得颓废而又枯槁。而身上满是大大小小锁住的链条和刑具，那些细细小小的铁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皮肤里，如同开启的闸口，只稍稍一动，便涌出了血来，而那些旧的新的伤痕也是一般触目惊心着。
光线太暗的缘故，黎念吃惊着自己竟疏忽了牢室中还有这样一个女子，她皱眉的模样带着慵懒的媚态倒像是一点也不再乎疼痛。
女子撑着手将身子提上来些，这才抬眸看向黎念，只是脱口而出的话，依旧让人吃惊，“你过来些，让我看看。”
柔弱无骨的话里，却像是一种蛊惑，黎念迈着步子便上前了去，任由女子纤长的手拂过她的脸颊，一股股清凉之意贯穿身体，而那片刻，悠悠的声音便从身体内部传来，是那个女子的话，“暂且借你身体几日。”
黎念的本生的意识被锁在身体里，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占用她身体女子微弱的气息还有看似平静却急迫的执念。
虽然不知为何女子能有这样诡异的能力，但她却是真的，看到了女子的将死。
零落的霜雪，倒地的女子，眉眼笑靥如画中的模样，还有些便是很模糊。
她重生便能感知鬼魅和鬼魂，甚至是将死之人，她也异常敏锐，脑海、眼前的幻境时常跳动，有时常常辨不清是他人的今夕未来还是自己的。从前为鬼魂还愿时，只要他们心系之人的眼泪便可助之转世，她琢磨着以为那是唯一的法子。可在荌晟梓苑的事上，生离死别的倒数终结也同样了去了鬼魂的心愿，梓苑的魂飞魄散，荌晟的幡然醒悟，其实都是执念的终结，而真的，那些鬼魂的存在皆是因为执念的作祟，她若化解了执念，便算是倘然了去鬼魂的心愿了。而，今日，她是该替这个女子还愿的，在她最后的生命里，消散而去所有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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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空气中“嗖嗖”划过的几声响动，牢室外便传来接踵的倒地声音，渐起哐当的铁链声，吱呀的推门声，黎念猜到，女子顺利出去了。
蝉鸣哭泣，想来入夜已深，只是黎念却全然料不到，女子借她的身体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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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未央宫，虎顶镂空的冥石内装点着微弱的烛火，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女子缓缓而至。
白皙的脸色泛着微微透气的红晕，眼神却是凌厉噬人，扬起的长袖便将烛火都尽数熄灭。
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她推门而入，煞气承染，一波波弥漫在琉璃石砌的宫殿里，让冰冷宫殿里的气息瞬间变得凝重而又浑浊。
视线变得广阔，只见那殿堂里竟伫立着一个人，负手而立，身影高挺，是个男子。
他像是等待了女子良久，漆黑的夜色里，未感一丝突兀，只是淡淡地道，“素阳，你终于来了。”
女子未作回答，只是脚步踏在琉璃石板上阵阵作响，她的袖中藏勖了一只毒箭，上面密密麻麻地沾满了奇怪游动的生物，泛着幽然森绿的光芒，让人恶心和可怖。她想，只要力道够紊然，便能叫男子生不如死。
“有朝一日，我若踏上万人之巅，便要你生不如死。”
“素阳，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那是心中重复了千百遍的话语，叮叮泠泠，黎念将它听得清楚，可并不知晓这个素阳心中到底有怎样的痛苦和执念。
耳中微风飘絮，吹起晃动的宫帐，流苏珠窜不绝于耳，却是越发将暗夜的宁静凸显无疑。
素阳缓缓绕到了男子的身后，唤了声“重华”，冷淡却凄凉，而当男子转过身来的片刻，她出袖的左手便扬起了那只短箭，利索地刺入，再刺入，直到奔涌的血浸染了她的双手，直到箭端的生物，奔涌般钻入男子的血肉里，将他一点点吸食殆尽时，女子才罢休地松了手。
“死了，终于死了……真好……”
她颓然地跌倒在地上，残忍的笑意看起来有些癫狂，可是不肖须臾，那眼眶里的泪水也是顷刻滚落，明明前一刻还是那样决然，可是现在的模样却孱弱地楚楚可怜。
黎念虽然想要帮助女子还愿，可此刻她还借着她的身体去杀了一个人，这样的结果委实有些不能接受啊！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出来！
急切着想要冲出去，可是素阳却锁着她的魂魄又侵占着她的身体，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颓然之际，眼前的物象却逐渐清晰起来，而她竟然看到了素阳！
“你！”黎念吃惊地坐在地上，摸了摸身体，却是自己，而素阳的魂魄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之前多有冒犯了。”她欠了欠身，便走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子，似乎又在寻找着什么，眉眼里带着期待和动容的情绪。
黎念不知道她在找些什么，愣然抬眸问道，“你在找什么，要我帮你么？”
素阳没有说话，只是魂魄飘荡在偌大的宫殿里，有些急切的模样。
黎念慢慢走近，看着地上死去的男子，还有他背后的短箭，还有他身上依旧动着的蛊虫，一阵吃惊，那素阳竟是用蛊之人！
可是再次细看，黎念却发现了那个男子身上却未有鬼魂的生气，难道他还没死？可从背后扎向心脏的位置准确无误，而蛊虫吞噬蔓延地有是如此深沉可怕，他怎么会没死……
宫殿偏左的方向，缓缓而近的脚步声，扬着红色的微弱光芒，一点点朝着她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