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不过甚好的日光却在窗柩的一方支撑下投射了些光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藏书画卷,规放整齐又统一有序,黎念忍不住碰了碰架子上的书,心里满是赞叹,卿墨宸是淡然如仙者的人,这般气质的沉淀果然少不了所谓的书墨香,随着步子渐入里面,冷风也凑热闹地吹着进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从室内飘进了黎念的耳朵,如曼如妙,悦耳非凡,黎念注意到是书架旁边的乐铃,大大小小地摆在案几之上,淡蓝色的光芒像是圈紧着法术而生的装饰,在白日里平添了几分谧然之美,她忍不住伸出了手,只是视线却神使鬼差地被案几上一个用法术藏匿的匣子给吸引了,若是一般人,还真不会被这匣子给吸引,但她法术和念力还是中等,这自然是能够看到的。黎念破了隐术,再次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匣子……
瞬间放大的瞳孔里,不断重叠着一样东西,它光洁如泠泠的冰泉之水,刀锋分明的轮廓映出了昔日温润的色泽,精致雕镂的花纹盘旋在四周,在这半张面具之上,她无数日日夜夜想着、念着,希望有遭一日可以重逢,希望可以不受颠沛流离之苦,希望那个人可以认得她,无论那个人是在人妖魔界还是司鬼轮回中,她只希望能见他一面……师父的面具早在先前就丢了,她苦苦寻了好些日子都没有,此刻却在卿墨宸的书房里,她突然又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将他认作师父,想到了他的推拒却还是会给她帮助和关怀,包括从魔界逃出来的时候,也是他救了自己……一点点的思绪被理清,却又有一团团的迷雾再次蒙上了黎念的眼睛,她不明白师父明明没有死却为何要欺骗她,明明相见了却为何还要装作不认识她……
“小念,你在……”门口的人走了进来,还要继续说的话却因视线中的人彻底哽住了。
卿墨宸望着她手中的半张面具,望着她颓然里不解悲伤的情绪在眼里弥漫,望着她因为忍住抽噎而颤抖的身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黎念的手里将面具拽得很近,她一步步走向面前的人,一步步,一步步,她的身板孱弱着在颤抖,可伸出的双臂却毫无疑虑地拥住了卿墨宸,“师父,你别再抛下我了……”她从未像此刻般确信,他就是师父,是她找了很久很久的师父,是她无数次想放弃却又坚定下去想见的人。黎念大口吸着卿墨宸怀中的味道,那股青竹的香气很就是师父特有的,她早该猜到了啊……风尘卷起男子青墨竹绣的衣阙,黎念像是又回到了循山之上,嘻嘻笑笑又磕磕绊绊地奔跑着跳入师父的怀中,然后师父嘴里骂着她手指却是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
卿墨宸一项镇定自若,个性沉稳,可此刻的情绪却波澜起伏,他感受到怀里女子的哭泣,明明不该相认,可此刻却没有办法躲开了……
黎念感受到头顶上方的那双手透过微薄的空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那种回归的温暖似乎将这么多时日的委屈和难过都一齐拍散了,她停止了抽泣,手却依旧拢着师父,想着,再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不远处的树下,紫色的衣阙翻飞,眉角却堆上了笑意。琳琅想,她却是惧怕蒼缘的预言,惧怕黎念忆起前尘旧事,可这一刻看着她幸福的笑意她知道自己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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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你不恨我么?”卿墨宸走在前面,目光里带了些沉闷的隐晦。
黎念侧着身子走着,嘴角满是笑意,梅花枝头的骨朵只露出一点的微微红色,荡漾出些许的暖意和明媚,她使劲地摇摇头,“只要师父愿意见我就好。”无论从前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苦衷和隐瞒。
“小念,”卿墨宸停下步子转身看向欢快的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迟迟没有脱口,“你先回去吧……”
黎念愣了愣还是点头道好,欢欢腾腾地离开了。
对这个女子来说,快乐胜过了眼前的疑云和困惑,哪怕她知道师父依旧会有他顾虑的东西,但此生的再度相遇,已经是对她莫大的馈赠了,所以,那些东西,她都可以视而不见枉若无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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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琳琅站在卿墨宸旁,她望着站立已有两个时辰的男子皱了皱眉,还是上前一步递上了茶水,“大人,喝点水吧……”
卿墨宸顿了顿才转过身来,他直视进琳琅的眼里,缓缓才道,“琅,你说小念对我是怎样的存在、”
他已经思考了许久这个问题,可依旧没有答案,或许琳琅这个旁观者要比他看得更清楚些吧。
琳琅有些吃惊,卿墨宸从来清心寡欲,淡漠处世,外在的情感牵系丝毫不会落在他的心里,可此番他却直视起来,黎念果真是不同的啊,她咧开嘴角,“其实大人心里应该最清楚。”
“你说答案在我心中么?”
琳琅抿了抿嘴,“若是大人不确定那个答案,琳琅可以帮忙。”
卿墨宸的眸光里淡淡吃惊却不在说什么似是赞同了。
两日之后,黎念被琳琅邀约,在离西宫外不远的一片林子里。卿墨宸作为师父的身份坦诚后,琳琅也就以真实身份和黎念相认了,所以,这回的邀约黎念没做一点的思考就答应了。
琳琅告知黎念,有个鬼魂不想落入轮回之中,希望她能帮忙让鬼魂于己消散在沉耽之梦中。所谓的沉耽之梦是需要黎念吹奏再世魂曲供鬼魂吞食,这样的魂魄就会在自己喜欢的梦里永远生活,但现实中的魂魄就会烟消云散,再也不会落入往生之道中,通常这样的魂魄执念太强或是有实在放不下的东西吧。黎念绝对相信师姐,就很自然地吹奏起再世魂曲,而琳琅也是用了牵系法力将曲调收纳于一个瓶中。完事之后琳琅将黎念望了许久才道,“小念,你这样执意找到师父是为何……”
黎念一怔,随即笑了笑,“只是想再见见他,而后有人说他在东南方,我才有了执念和念想……”
琳琅走到她的身旁,盯着她发髻里的荼蘼花簪,隐隐有些不安,“小念你还喜欢师父么?”
黎念愣了愣,在循山之上她对师父的依赖和喜欢是那样明显,就连山林里的小鼠精都晓得她这般的爱慕,可今日琳琅突然问起她来,她竟然会停顿、竟然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她的脑海里还在闪烁着和师父毫不相互的人和事,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顾虑,这种情况让她自己都迷惘,又觉得十分可怕……
琳琅的心扑通扑通加快了些,她暗自抽了口气,快速地上前拢了拢黎念的肩膀,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在这里等他,他会来找你的。”
卿墨宸或是该唤作陌倾,他一定会来找你的,他会亲口告诉你他的心意和答案,所以到时候,小念,你千万不要犹豫,你一定要和原来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