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之外,马蹄声远远的响起。
渐次由远而近,最后在赛场外停下。
来的是一行身负武器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如火肩背阔剑的英武少年。
少年跳下马来率先往赛场中走来,台子下面的人群顿时有些骚动,靠得近的赶紧给那满身煞气的少年让开了一条道路。
那少年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生得却极为高大结实,六尺有余的身高,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起来是个力气极大地人。
少年径直带人地进入了场地中心。
到的台前,少年身后十几个身穿褐黄道衣,肩背着长剑的道士,刚要纷纷往台上冲。少年却挥手阻止。
悠扬清越的琴声继续自高台上往四下里传扬开来,众道士原本还要与那少年争辩,见到少年脸上若有所思的慎重神色,且少有的在别人弹琴时做出静静倾听的样子,禁不住亦往台上看去。
台子底下发生的事情,锦衣虽知,却并不曾理会。不过是一群修道之人罢了。有段天涯这个知府还有靖江王这个腹黑王爷在,根本不用担心会闹起什么事来。
一曲弹吧,锦衣刚要收手起身,孰料台下那个虎背熊腰双目如电的少年忽然开口道:“兄台,你可否为我再弹一首曲子?”
他的口气中,竟充满了一股渴望的意味。而目光之中。却伴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似乎心中两种思绪,正在发生着极其激烈的抗争。
而他让锦衣弹奏之举,却好像是要向自己证明什么,又似乎要给自己一个理由!
锦衣双眉一扬,疑问的看着他,淡淡说道:“兄台抬爱了,我不是琴师,来此只是为了比试。”
事不过三。自己已经应众人请求再弹了一曲。
这少年太是无礼,带着一身杀伐之气冲进赛场惊扰了众人不说,且还让自己为了他再弹一曲,实在是太瞧得起他自己了!
“你若弹得好,这琴我便不要了。你需知道,我若当众说出,这太古遗音琴是你自我茅山派偷出来的,相信你这科举也就不用再去考了……”
少年静静的笑了,嘴唇微动,忽然密语传音。
锦衣一听他自报茅山派三个字,脸色禁不住黑沉下来。转身咬牙切齿地瞪向敖风,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问:“这琴是你自茅山派偷来的?”
“切,咋说的这么难听,这叫拿,那帮杂毛哪里衬得起这么好的琴?这天下的好东西,只有我家主人才配得起用……”
敖风的马屁还未拍完,就见锦衣长袖骤然一扬,面前的太古遗音琴突然无声无息地掉转了方向,然后似乎在虚空漂浮一般,缓缓向着红衣少年飞去。
少年见锦衣露出这么一手,不由愕然,直到琴临到近前,方才伸出一只手,将那到了手边的太古遗音琴又给推送回去。
锦衣皱了皱眉。
台下的少年双目炯炯地看着她,站得笔直。脸上的神情,认真而渴望。
锦衣心中叹息一声,看这样子,自己今天若是不弹这琴,就要因着敖风这妖孽背负这窃贼之名了。
那样的话,不但不用去担心什么科举不科举,只在这江南,自己的名字也要臭大街了。
可因为这个,就为这人再弹一曲,自己是不是太示弱了?
见赛场上突然出现的红衣少年,以及那些面色不善的黄衣道士,目标直指锦衣,公孙子如心下关切之余,连连暗示段天涯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段天涯却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话说一向听闻太古遗音琴乃是茅山派的镇山之宝,突然在叶重手中看到这把琴,他原本还以为叶重与茅山一派有着什么渊源呢,等到红衣少年带着帮子茅山道士面色不善地闯来,他就隐约猜到,只怕叶重手中这琴不是正经路数得来的!
人家若要当众追回失窃的宝物,自己一介堂堂知府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也罢,相见就是有缘,今日我便破例为这位少侠抚琴一曲!”
锦衣起身抱拳,面上含笑,眼中却隐藏凌厉的光芒。
纵使敖风偷太古遗音琴有错在先,可要是这红衣少年若想利用这个就来威胁她,未免将她叶锦衣想得太过好欺!
锦衣衣衫往后一甩,潇洒地端坐于琴台之后。双手缓缓抬起抚上琴弦。
轻轻地,似乎是无意识的拨动了两下,琴音“仙翁”之声铮铮而出,从缓到急,从平和到充满了激昂的杀伐之气,似全无任何任何韵律可言。
但从这简单的几下抚弄中,却带出了浓烈的江湖气息!
那红衣少年听着,先是皱眉,紧跟着双眉扬起,望着锦衣,眼中突兀地绽放出奇光。开口问道:“此曲何名?”
“此曲名曰‘江湖’。”锦衣淡淡一笑。
红衣少年脸上顿时露出迷惘的神色。喃喃道:“‘江湖’什么是江湖?什么才是‘江湖?’”
“‘江湖’就是不归路!”
锦衣唇齿间字字如珠玉相击,手指一划,行云流水般拂过琴弦,琴声瞬止。
但,一股极尽苍凉的浩然气势,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感觉,突兀充满了整个比赛场地的上空!
不管是台上台下,距离远近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里,尽都清楚地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压抑!
随着锦衣弹奏的琴音再度响起,红衣少年的神色亦从迷惘中悚然惊醒,双眸之中再度绽射奇光,炙热地凝视着锦衣。
因为,就只是锦衣这突然一停而营造出的前奏气势,就已经充满了乐曲大家的超人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