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神态娴雅,细长白皙的手指提起毫笔,醮了浓墨,往纸上书龙飞凤舞的样子,很是让一边的公孙子如心猿意马。
淑媛的手指,便也是如此的尖细,小的时候,常常喜欢留了尖尖的指甲,涂成鲜红的模样扮了女鬼吓他。
他那时却忙着读书,每每好不容易在午饭后抓紧了时间休息,却往往被她吓醒。
看到她嘻嘻笑着的娇俏模样,他心中本是喜欢的,脸上却故意做出恼怒的样子,甚至很严厉的呵斥她,她虽不以为意,却因此被皇后娘娘误会,以为自己不喜淑媛,将淑媛指婚给了康王……
这边靖江王神思恍惚,陷入回忆,那边锦衣却答题答得津津有味。
相对于八股文,这种游戏一样的题目,对锦衣来说相对倒有几分兴趣。脸上自然就带了三分笑意。
段天霖却就没有这么轻松了,若没这么多人旁观,只怕早趴桌子上睡了。但人要脸,树要皮,作为堂堂杭州知府的胞弟,众目睽睽之下就只能发呆便秘状。
一个声音突然在天霖耳畔响起,“喂,天霖,别转头,也别愣着,我念你写。”
正是锦衣的声音。
天霖一愣,却也不愧是江南素有盛名的段氏家族的子孙,江湖人称“作弊小王子”的他,这时候当然不会傻到东张西望。
天霖小盆友面不改色,心不慌,提笔凝眉,满脸思索表情,一本正经地开始书写。
心中却惊叹不已。
这世界既然神仙妖怪都有,有个传音入密什么的也不奇怪,叶公子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锦衣一边写,红唇微微蠕动,天霖随之奋笔疾书。多亏了幼年时与书童之间互通有无的历练,对这考试作弊他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话说,他段天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偏偏头顶上出了位状元哥,害的他天天被族中长老们耳提面命地教导,骑个马舞个枪也得半夜里偷偷爬墙出城到郊外。
思时慢,写时快。
不多时,一篇书就。
锦衣刚要起身,一个颀长俊美的身影从旁边靠了过来。
他贴在锦衣左身侧,却将手臂仿若无意地搭在她右肩膀上,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身高恰恰将她整个人给拢在胸前。
锦衣的脸腾地羞红,抬头望去。
公孙子如正嘴角含笑,神态雍容地看着锦衣的卷子,见锦衣抬头瞪他,便做出一副不知怎么回事的样子,目光明澈纯洁。
声音优雅地问道:“叶兄怎脸红若女子?”
高台中,监考官眼见有考生离开自己的座位去看别人的答案,刚要出声制止,却被知府段天涯伸手拦住。
靖江王每次来江南虽是多有公干,但最喜乔装成平民的样子,江南的官员除了知府往上,大多无人识得。
监考官见知府大人公然阻止他维持考场秩序,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解和鄙视。以为段天涯定是受了那白衣公子的好处,故而对其违规行为不闻不问。
今日这监考官显然是不知道靖江王的身份,若知道那位白衣翩翩的书生就是大魏鼎鼎大名的靖江王,只怕立时就会扑身下去,五体投地地大礼参拜。
瞧见锦衣涨红了脸不说话,公孙子如好看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将其中的笑意隐了隐,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赞叹道。
“叶兄果然有才。”
锦衣被他公然搂着,鼻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杜仲香味,脸色已经酱紫。
段天涯在台上瞧着实在不忍。
他早就疑心叶重是女子的身份。
签语:炎凰出,天下定。
凰,上古神鸟,雄为“凤”,雌为“凰”。
叶重,女儿身也!
看着叶重的脸色神态与不堪一握的细腰,段天涯更加坚定了自己对叶重的身份判断。也同时判断出,只怕是精明腹黑的靖江王,也已经瞧出不对劲的地方。
靖江王也真是,既然怀疑人家的身份了,怎么可以公然调戏?
“二位,既然卷子已经写就,请交上来吧。”
段天涯的一句话,顿时将锦衣自尴尬中解救出来。趁着拿起试卷上交的动作,赶紧脱离公孙子如的掌控。
锦衣的试卷,墨痕淋漓,尚未干透。
只见上书: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花发满枝。
满枝莺雀相呼唤,莺雀相呼唤岩畔。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
堪看山山秀丽,秀丽山前烟雾起。山前烟雾起清浮,清浮浪促潺湲水。
浪促潺湲水景幽,景幽深处好,深处好追游。追游傍水花,傍水花似雪。
似雪梨花光皎洁,梨花光皎洁玲珑。玲珑似坠银花折,似坠银花折最好。
最好柔茸溪畔草,柔茸溪畔草青青。双双蝴蝶飞来到,蝴蝶飞来到落花。
落花林里鸟啼叫,林里鸟啼叫不休。不休为忆春光好,为忆春光好杨柳。
杨柳枝枝春色秀,春色秀时常共饮。时常共饮春浓酒,春浓酒似醉。
似醉闲行春色里,闲行春色里相逢。相逢竞忆游山水,竞忆游山水心息。
心息悠悠归去来,归去来休休役役。
一卷看罢,正是题中应有之义,接连几个考官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是赶紧收敛了去,做赞许状。
南麓书院的李院长看着锦衣的卷子得意笑道:“段知府,你推荐的这学生果然不差啊!”
段天涯眼望着对着叶重又纠缠上去的公孙子如,有些心不在焉地笑道:“那是自然,天涯出身南麓,怎敢为书院随便推荐庸才?我自认今日出的这题,可不是常人随随便便能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