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一时语塞。
“将这些捣蛋的年青人请走,不然皇上感应到他们身上并无虔诚之心,是不会出来的,而这雪,也会越来越大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位大和尚的话,漫天飞雪渐狂渐厚,空气愈来愈冷,呵气成冰。
有些狂热的百姓开始对宁采臣这些年青人推推攘攘,情势大乱。
俯卧在皇城前的百姓们,有些已经冻的不能动弹了。
皇城外,一片白色,严寒逼人。
嘀答。
这是滴水入石的声音。
被风雪酷寒冻的一片静寂的皇城外,人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嘀答。
然后是……嘀答!
嘀答!
嘀答!
“雪化了……”宁采臣看着皇城城楼上的冰棱子往下滴着水,痴痴说道。
满天的风雪在一瞬间停止。
头顶天空的乌云正缓缓散去。
几丝碧天露出美丽的身影。
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的拂在地上黑压压的人群身体上。
百姓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纷纷站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
李大人轻轻摸摸自己身上被雪水打湿的皮袄,傻傻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是酷寒严冬,此时却是温暖如春。
百姓们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上天,欢天喜地叫了起来,有的人对着皇城叩头不止,有的人开始舞着,虚弱的老者们坐在雪水中呵呵笑着。
那些人群中的和尚自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脸上都露出大惊骇的神情。
宁采臣身旁的和尚感觉到了一股高不可测的境界气息,心头一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人群中。
在皇城前准备取段天涯性命的公孙凌僵立原地,喃喃道:“颠倒四季,那贱女人怎么有这么大的神通?”
段天涯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望着皇城最高处立着的那个窈窕而孤寂的人影,恭敬地深施一礼。
朗朗明月之下,京城西山之上,野狼的啸叫声凄厉悠远,呜咽不绝。
红叶撑着肘坐在一具棺材上,西北风鼓起他的衣袂,吹得他的发乱舞如烟。
但是,他那样静静的坐着,出着神,容颜一如往日的妖媚柔和。
他身下棺材中的尸体已经变成了僵尸,獠牙突出,十指锋利如刃,嚓嚓地抓挠着木板,拉出长长的数条深痕,似乎随时都会破棺而出,扑向白夜。
而他,却有如坐在静静的山水间,坐在一块大石上。他脚下是鲜花,身侧是碧树,流淌的,是潺潺的溪流。
因为他容貌太过柔美,神情太过安详,姿态太过悠然,以致于,让人忽略了那四周令人作呕的残败腐臭。
似乎无论他是坐在哪里,总是让人觉得宁静而美好。
远远的,一人一兽正在疯狂缠斗。
兽是一只已经修成了妖灵的黑狼,人是一身黑衣的公孙凌。
黑狼身形一个后旋,腾在半空,对月而引颈,惨光照着灰眸,丝丝的泛着幽绿寒光。獠牙突长,影爪泛起白刃,兜头向着公孙凌扑天盖地的袭来。
“哼。”公孙凌冷哼了一声,身形左突右闪,旋转如飞轮,直向半空。
他身形一抖,指生爪刃,就连断掉的右手与左手一般完好,背后鼓凸生出尖刺状的长综,獠牙突长,跟黑狼一模一样。
动作一如刚才黑狼一般,面间爪影如电,数量却是更多。
“你,你怎么?”
黑狼大惊,影刀已经在半空之中纷纷而乱,但公孙凌在光影明灭之间又映出许多,将他全身已经罩满,一倾之下,似要将他碎裂成千万块。
“你想汲我气血,养化固型。”公孙凌半是呜咽,半是人语,夜空之中,格外的诡异:“我们彼此利用,你的招法,我烂熟于胸。”
说完,身形已经回落,就地一个打滚,便向着黑狼扑去。
他在月光下的爪影纷纷化实,成为白刃,竟然逆空而上,旋飞向着黑狼。
红叶托着腮看着他们,唇边还浮起一个若有似无的轻笑。
三年前,黑狼被公孙凌伙同红叶擒住时就已经化形成人,不过这家伙贪图美貌,放弃了原本的形体,寄住在公孙凌体内,想借此化出如公孙凌一般的容貌。
也正是因为如此,公孙凌也学会他的招法。
黑狼根本不知道公孙凌是与一般人不同的。
据红叶称,他的体内的血,源自上古魔君,可以寄养魔灵于体内,也可以让他变成魔兽。
这是公孙凌特殊的地方,也正是他的悲哀。
他是人界与天界所不容的魔,却得佛门一直暗暗相助。
他问过红叶,红叶道佛祖眼中众生平等。他却知道并非这么简单,现在看来,应该是佛门想利用他来对付公孙子如与叶锦衣。
如果不是炽儿,他不敢如此放纵魔血,释放妖狼之法。
说起来,今天真的还算顺利。
没有儿子,他今天绝是无法完全激活魔血,驾驭黑狼。
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半点欢喜的神色也无,比开始更加狂燥暴怒了。
“红叶,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要去皇宫带我儿子来么。”
公孙凌斜眼瞧见红叶在那里坐着的神态,突然一声嘶吼,双爪却快若闪电,直探向黑狼下坠的腹间。
“我在等着你与妖狼真正合体啊。要不然出了事情谁救得了你?”
红叶无可奈何的摇头,望着公孙凌,眼中却闪出一丝莫名的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