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藩手草十一月初四日专意守营或亦制胜之法
沅弟左右:
十五、十六日连接到初十、十二日来缄,俱悉一切。
忠酋此次来援,自必拼命苦战。我军反客为主,专意守营,不必出队与之开仗,或亦制胜之一法。英逆之救安庆,三月一次,七月一次。忠逆之救金陵,去秋已一次矣。若此次再行击退,则克复真有把握矣。火药缺乏,此间今日起解一批三万斤,过三日再解一批三万斤。但北风连日不息,不知十日起解一批三万斤,过三日再解一批三万斤。但北风连日不息,不知十日内可解到否?饷银亦于今日起解三万,炮船应可先到耳。
牧云定于十七日南归,少荃克复苏州后至今无一字书函,颇不可解。西岸头之盐,今日始到安庆。甚矣!盐务不能应急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十一月十六日溧水无恙失守乃为谣言
澄弟左右:
初一接弟二缄,一系蒋官一等十一月初三日所发,一系王继清等十一日所了,俱悉一切。
此间近事平安。二十九日忽接鲍春霆信,言溧水失守。次日始知为谣言。该城实坚守无恙。伪忠王到金陵已二十日,尚未猛捕沅弟营盘。大约扑沅营数次不得逞,即以全力上犯江西耳。
袁婿读书之事抛荒太久,又心之所向不在此途,故不令其拜师上学。金二外悟性日开,发奋异常,文赋诗字均有长进,不特进学补廪可以操券而获,即乡会度亦大可望,可为蕙妹庆,可为诸舅庆。望弟详告蕙妹、王太宜人,尽可安心养病,不患无显荣之日也。
衡州都司唐翬,稍迟再行咨调。彭寿七爹钱挥,弟可涂销交彭九峰手。王辅臣已派至金柱关坐厘卡,距沅营仅百余里,当可常往请示。李家之挽联挽幛甚为妥协。迪庵早年入款,尚有万金分存成、萧、蒋、毛、张五处。余拟提回寄李家,为姻伯养赡之资。此外奠仪之灯,或尚未定局,亦未函告李家也。
安庆寓中内外大小平安,足慰远念。共办棉花车七架,每日纺声甚热闹。顺问近好。余详日记中。
兄国藩手草十二月初四日大炮之利弊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十六日来信并抄寄、筠两帅来信,俱悉一切。
大炮守垒,只可偶一用之,多用则实可不必。吾在水营多年,深知大炮之长短。
凡炮火之利有二:曰及远,曰命中。大炮之大子可以及远而难以命中。谓其愈远则行愈迟慢,且有声可以回避;又往往自上落下,不能横穿也。其群子可以命中而难以及远。包得合膛,筑得极紧,可及二三箭之远,否则仅及一箭而已。群子所能及之处,先锋包亦几能及之。
军兴日久,各弁勇事事外行,徒慕大炮之名。见贼在二三里外,纷纷开大炮子击之。喜其响之震、烟之浓而已。见贼不畏炮而排进如故,则以为凶悍无匹,而不知大子实不伤人也。吾在水营时,教将弁专用群子包得圆、筑得紧、开得近三语者,内湖各营罕能做到,外江间有做到者,便是无敌之将。陆营善用炮者,吾尚无所闻。弟营善用大炮者共若干人?然大约不满三百人,而营中之炮,却不止三百尊。弟去年请黄南翁解炮四尊,今年请丁道铸炮数尊,皆外行之举动也。
余恐火药接济不上,故于地洞、大炮二事详悉言之。
火药腊月已解八万,正月不过三四万耳。饷银今日起解六万,竟不能践十万之约,亦因弟处腊月有沪上之三万、运司之七万八千、无为之二万,而此间亦已先解九万,在近日已有贫儿骤富之象矣。余近于饷银粮药等物,稍缺则有决裂之患,稍足又惧满盈之灾。
义渠并无实缺,所带之舅殊难交卸。李世忠事,余有复奏密疏,抄寄弟阅。南翁尚未到此,颇不可解。程学启将到常州。余函商少荃,令程来共图金陵。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十二月二十一日太平神策二处拟不遽合围
沅弟左右:
接十八日专足一缄,二十日排递一缄,俱悉一切。
余日内所忧弟营之事,专在米粮一宗。赈米二千石,日内必解赴金陵。江西之米,官固认真稽查,民间尤阻遏其紧。余顷已札行各卡,正二三月一律免厘。此风一播,应可松活也。
太平、神策二门,余意不遽合围,实因另无统领之故。如东头初一日开仗,西头之兵初二日驰援,尚只能走路,不能接仗,必须初三日乃能交手。而东头存亡呼吸之顷,固不能靠西兵以救急,又岂能向西帅以问计策哉?欲求东头另立统领,近则调鲍春霆,远则调程学启,或竟请少荃亲来,乃可当此一面。余顷有信寄少荃,商调程学启。还弟麾下。如少荃不允,余于正二月几设法调一统领大员围扎神策、太平二门,并拟于灯节后坐轮船与弟一会。
弟宜以保身体为主,不必焦灼也。弟此次两信,胸怀颇宽舒,心志颇谥慎。以后须常存此意,总觉得人力虽尽到十分,而成功纯是天意,不可丝毫代天主张。至嘱至嘱。
萧为则八营保举尚未接到部文,今岁不能办行知也。许、丁两处均当心厚道待之。南坡到此已二月,兴趣尚不甚减,可慰可慰。筠仙续弦之事竟尔大不适意,殊骇听闻。吃食诸物略付少许照收。顺问近好,兼贺年禧。
国藩手草十二月二十六日继芳将苗党诛戮殆尽深可佩服
沅弟左右:
接弟二十三日、二十六日两缄,俱悉一切。
秣陵关虽扎营,而贼盛时仍可至金柱关、三汊河等处。此理余深知之。弟之不守秣陵关,自必实有所见,外间则纷纷疑其应守,余概不遥制也。留朱惟堂二营与志字五营同守金柱关,自可万无一失。明年以芳浦、张、梁同扎神策门一边,本属稳着。吾犹嫌号令概归弟处,缓急不能一一请示,不甚放心。
李与吾一案,吾兄弟处置均为妥善,将来尽可缓奏。继芳将苗党诛戮殆尽,捻首亦次第芟夷,深可佩服。淮上永无复患矣。皖藩一席,须待谷山到此,篪轩乃能交卸赴泰州也。顺贺新禧。
国藩手草十二月除日巳刻连日大雪各军不能成行
沅弟左右:
初八日按弟两缄:一则戈什哈赍回,一则由驿递到,内有霞仙奏稿两本。俱悉一切。
连日大雪弥漫,平地几至四尺。弟军临前敌,士卒困苦异常,而弟素有畏寒之象,深以为念。探报侍逆上犯,已至绩溪。余调毛军赴徽,沈中丞调江、席赴婺,日内俱不能成行。不知贼行迟速果何如也。
金眉生与篪轩信言里下河之米实不过二两五六钱一石,此间拟即发银二万购办弟营之米。继芳可让而不可佩,弟论允当之至。霞仙所处之境,其艰难似倍于皖。吴奏疏委曲鬯达,则近日好手也。余有复李良臣信一件。抄寄弟阅。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阿冻正月十三日杭州金陵春间可望捷音
澄弟左右:
日内未接弟信,想五宅平安。此间合家俱吉,沅弟在金陵亦甚顺遂。克城之事,十牙即竟有影子。侍逆之党上窜江皖,徽军已屡获胜仗,驱贼回窜。惟另股窜遂安者,未知渐军能否得手。大约杭州、金陵春间皆可望捷音。只求败贼不至江西,则大局日稳矣。
李家两昆仲先后徂谢,以名贤而兼高位,一旦长逝,其家冷落之状可想则知。余为筹画各处奠仪并公项共得三万余金。本日复李克轩信寄阅。又刘坦衢帅家祭幛一件,奠仪一百,亦于今日专人送去。
新正人客甚多,不拟往年军营光景。余虽力求节俭,总不免失之奢靡,日日以俭字诰戒妻子。现略知遵守,亦望吾弟常告内外周知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正月二十四日金陵合围望加倍小心
沅弟左右:
初一日接二十五申刻信,知金陵业经合围,只空后湖一段,大致不能以全股冲出,贻患他处,且喜具惧。喜则喜弟之苦心经营,渐有蒇事之望;惧者惧窃寇拼命决战,如黄河将合龙之际,恐大溜冲决走扫也。望弟加倍小心,竟此大功。
天保城山下修二新营垒,湘后二营恐不足当此要路。其营官由水师出身,不知陆路事宜。周围九十余里,围数十万悍贼于其中,吾弟布置之劳,责任之重,思之不觉惴栗。
谕旨前令都与阿南渡至句容一带助剿,本日改调都赴山西,派富将军南渡,坊余区画调度。余因富公无本领而有脾气,拟复奏不必南渡。徽州之贼虽退,已从浙境上窜玉山、广信,势将蹂躏江西腹地。金陵若克,请弟拔二万人回顾江西、湖南,即为遣散地步。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二月初二日江西之敌已至金溪各处
沅弟左右:
初九及初十夜来信先后接到,俱悉一切。
历讯各供,皆言米粮无多,三四月当有可望。宜、溧既克,余遂檄春霆进攻丹、句,以接郭、戈之气,亦少荃与弟函中意也。江西之贼,沈公咨言已至金溪各处,禀有言由铅山入闽者。总之,窥伺抚、建,以图上犯。抚州有守兵千余,建昌不满千人,殊深焦虑。然此时不能遽令鲍军援江。一则索性将金陵、常、湖了结再办流贼。一则春霆母故,请假允许,业已两次订限,此时不能再失信。将来上窜之贼能否不成大患,全仗国家之福祚矣。
泽儿病已愈,内人咳嗽已久,近又感冒。澄弟顷到一信寄阅。密寄一件抄阅。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二月十五日闻常州克复广德之贼已退遁
沅弟左右:
十九日接弟十六夜信,二十二日又接十九日信,俱悉一切。
此间得洋船信,知常州于十二日克复,广德州之贼亦因无米全数退遁。看来苏皖两省可于端节前一律肃清。江西之贼,研香在金溪大捷,韩字祥字各军云集,计必逃入闽中。后股为徽浙各军所扼,不能续至,当无大碍。
弟营米粮,六安曾处万石已有着落,里下河金处万石,弟当自行谆催。少荃处新借二万石,渠力绰然有余,弟须屡函催之。将来四川万石亦尽弟营。其安庆新砻之米则分给各营,未知能度此四个荒月否?
乔中丞到此七日,明日可往临淮。义渠明日可回省垣。泽儿体弱,已照弟意,谕令服余之参茸丸茸,即弟送内人者也。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二月二十三日湖北发捻交集甚为震恐
沅弟左右:
接二十六日信,俱悉一切。
张仙舫禀食盐事并末与弟说及,殊为大谬,当严饬。此后凡事当先禀弟处。其人似尚胆小,或不至敢违吾与弟之训。
抚恤一局,万难裁撤,听弟斟酌。吾因安庆、池州饥民纷纷赴江南大营就食,吾恐此名一播,万难应付,故劝停也。
上海拔五十万至金陵之旨,二十八日续奉廷寄一道,重言以申明之。余笔告人曰,官司虽输,和得一注现钱。大约可实得二十四万。湖北发、捻交集,甚为震恐。天气阴寒,余深虑别有祸变。但求每月除米以外,凑得十余万金,俾弟军、鲍军不至决裂,竟此一篑之功。然后兄弟熟商引退之法,则大幸矣。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三月三十日酉刻
兰泉信附去。欧阳氏家传墨刻付去。克复金陵须稳固图之
沅弟左右:
前寄弟信,言湖州业于三月初九日克复。系二十五日接准左季帅十一日之咨而云然,并于二十五日奏片中亦言之。顷接蒋芗泉三月二十五日之禀,则湖州并未克复,余不特于奏片中错报三处(王可升报丹阳克复,亦已入奏,常州有克复之说,)且调度亦因之而谬。湖州、丹阳既皆未克,则鲍军未可轻动,而浙江群逆亦必由东坝、丹阳等处援救金陵。特此飞函商吾弟,细告彭、刘、萧、张诸将蓄养锐气,专为前条城贼后御贼也。千嘱知嘱!好事多磨,自古自然,即东坝流失,鲍军小挫,亦未始非意中或有之事,虽有其事,而弟军仍安如泰山,乃为铁汉。
自苏杭克复,人人皆望金陵之速克。吾独不期其速,而期其稳,故发信数十次,总戒弟之欲速。盖深知洪逆非诸贼可比,金陵非他诚可比也。此等处吾兄弟须有定识定力,望老弟巍然不动,井然不紊。将克未克之际,必有一番大风波。吾弟苦破地道,且待大风波经过之后再行动手,实不为晚。吾所虑者,一恐弟求速效而焦灼生病,一恐各营猛攻地道,多损精锐而无以御援贼耳。弟其体我此意,稳慎图之。至于弟军银米,九月以前必可敷衍。顺问近好。
四月初六日抚州于十八日早解围
沅弟左右:
二十四五日接二十一日两信,二十六日接二十三夜来信,俱悉一切。余已于二十七日具片销假矣。弟信既恳至,雪琴又由湖口特来此间一行,遂不复续假,亦恐人疑我此举专为沈中丞也。片稿先抄弟阅。
抚州于十八早解围,外间言围攻极猛,不知实尚隔一大河,炮船排列,断难飞渡也。富公数千人预备助剿金陵,谕旨令其以江北为重,富来丞亦谓即将调回扬防。大约除少荃亲来外,别无一支来弟处帮忙者。事权之一,可喜;担荷之重,亦可惧。究竟尹光六须借稿荐否?中关之接济已断否?望示及。
弟病在水不能生木,余亦夙有此疾,非药物以能为力。每日无论如何忙迫,总须略有抽闲之时,或静坐,或渴睡,或散步,火不动,则水得所养矣。弟若续接沪饷九万,可分二三万运湘中官盐否?顺问近好。
四月二十八日闻江西省城人心惊惶
沅弟左右:
自二十六夜接弟二十三夜一信,近日未接续报,殊深疑虑,不知弟之病恙何如?
此间日内无他信息,惟闻江西省城人心惊惶,纷纷搬徙。雪琴已带船晋省,借助声威。抚州解围后,贼于二十日攻扑建郡,亦不得逞。谕旨派厚庵督办江西、皖南军务,大约系在左帅奏请,亦因余屡奏重事烦,分此他肩也。官帅参严把持兵,奉旨以道员降补。吴昌寿补受鄂抚,唐义渠暂署,即日咨达弟处。
日内又凑得银四万,听弟处信息。若弟续得沪饷九万,需银不甚近切,则余拟以此四万作运湘盐本。昨已解四万作盐本矣。即问近好。
五月初一日申刻金陵之敌援虽绝而粮未断
澄弟左右:
前次发信后,旋接弟四月初一夜之信并茶叶十篓,又二篓系寄金陵沅弟者,俱悉一切。
此间近状平安。金陵之贼,援虽绝而粮实未断,沅弟焦灼之至而无如之何。幸身体平安。余派盛四去看,归云面色甚好也。江西之贼攻扑抚、建,两府俱得保全。鲍军于二十六、七等日自东坝起程,初六日自芜湖拔行,五月必可到江。又奉旨派杨厚庵督办江西、皖南军务,应可渐有起色。惟湖北之贼蹂躏过久,二十一日副都统舒保阵亡,系一马队名将,殊有关系。严中丞以道员降补,义渠暂署鄂抚,不知能平此风波否。
安徽麦收甚丰,惟天气太寒,五月初尚着棉衣二件,怀知湖南亦如此否?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五月初三日金陵克后未接详报系念之至
沅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