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夜徽州日内被围紧急
季弟左右:
来信并少鹍信阅悉。
此间有潘都司曾告假,去宁国寻家眷(名梁柱,澧州人,去秋自宁国逃出)。余给一札,令便探芜湖贼情。十日前归来,无说及投诚等事。徽州日内被围紧急,不知云岩救得上否?
沅信二件附寄照收。顺问近好。
十二月十二日芜繁等处已在掌握之说难信
季弟左右:
所有招降立营事宜,业经于禀内一一批明,尚有函中应复各事,条例如左:
一、芜、繁、南、鲁四处在掌握之说,尚难尽信。书志浚初降之时,亦言包打芜湖。不特降人好说大话,即投效之将官亦多好说硬话,余实厌听久矣。弟初放手办事之始,余不遏其兴致,即芜湖不克,余亦不怪也。惟言训练为有用之兵,则余末敢深信。
一、滕代馨系李营老帮办,委之署理繁昌县则可,委之办捐务则不可。盖余自八年再出,并未委员劝捐,以其费神多而获钱少也。
二月初二日马队营制望且姑仍之
沅、季弟左右:
复奏朱侍御一疏,定于五日内拜发。请钦派大员专抽广东全省厘金,余奏派委员随同筹办,专济苏、浙、皖、鄂四省之饷。大约所得每月在二十万上下,胜于江西厘务也。此外实无可生发。计今年春夏必极穷窘,秋冬当渐优裕。
马队营制,余往年所定,今阅之,觉太宽而近于滥,如公夫、长夫之类是也。然业已久行,且姑仍之。弟新立营头,即照此办理。将来裁减,当与华字、顺字等营并裁,另行刻新章也。
上海派洋船来接少荃一军,花银至十八万两之多,可骇而亦可怜!不能不令少荃全军舟行,以顺舆情。三月之内,陆续拔行。其黄昌岐水军,则俟三四月之交,遇大顺风直冲下去。弟到运漕,可告昌岐来此一晤也。
三月初三日巢县含山同日克服为慰
沅弟左右:
接陈东友、蔡东祥、周惠堂禀,知雍家镇于十九日克复。惜日内雨大,难以进兵,若跟踪继进,则裕溪口亦可得手矣。
小泉赴粤,取其不开罪于人,内端方而外圆塥。今闻幼丹有出省赴广信之行,小泉万不可赴粤矣。
丁雨生笔下条畅,少荃求之幕府相助,雨生不甚愿去,恐亦不能至弟处,碍难对少荃也。南坡才大之处,人皆乐为之用。惟年岁太大,且粤湘交涉事多,亦须留南翁在湘,通一切消息,拟派鹤汀前往,鹤与劳公素相得。待大江通行后,请南翁来此商办盐务,或更妥洽。
又接弟信,知巢县、含山于一日之内克复,欣慰之至。米可以多解,子药各解三万。惟办事之手,实不可多得,容觅得好手,请赴弟处。受山不乐在希帅处,即日当赴左帅大营,亦不便挽留也。
三月二十四日南渡迟早须熟审详思
沅甫九弟左右:
西梁山、玉裕口等处一律肃清,一欣慰无已。调度大局,二十七日已写一信属弟斟酌,并将信中语办一公牍付去。
其南渡之迟早是第一要紧机宜,弟须熟审详思,不可造次。大约下而伪对王等在江浦、天、六,上而伪英王在庐州,均可扰弟军之后路。多公之力,足以制狗酋而有余。只要探得江浦、扬州、天、六等城未破,弟军尽可南渡,必无后患。此等大局,余亦不敢自是,然大致尚不差也。
鲍军本拟进剿芜湖,因湖州围困,可钦可悯。无论赶救得上与否,不能不派人去救。打芜湖是急谋金陵,势也;援湖州是保救忠臣,义也(谓赵景贤)。
北岸粮台,即扎李少山移驻无为州。巢、含俱已委人,和州尚未委员。玉溪口、巢县、柘皋三处厘卡亦尚无人可办。平日不储才,临事难于派员。待三日内外,必将此四人派定再告耳。
三月二十九日南渡之迟速难决
沅弟左右:
接缄俱悉。应复之事,条列如左:
一、口马到日,当为弟选留数十匹,余欠各营之马尚多,不知匀得出否。令哨勇各私其马,即水师令哨官各私其船也,法同意同,而效不同,亦视乎统领营官为何如入耳。
一、李世忠之缄,兄付之不答。此人最难处置,其部下人诡计霸道,颇善战守。弟现与之逼处,常相交涉,宜十分以礼让自处。若不得已而动干戈,则当谋定后战,不可轻视。
一、严公长短,余所深知。娼嫉倾轧,从古以来共事者,皆所不免,吾辈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耳。
一、由采石、太子一带南渡,本是妙着,亦是险着。渺处有四:使金陵、芜湖两贼隔绝不通,一也;陆师扎于南岸,水师直入内河,可进黄池、湾址,可由青弋江以达泾县,可由东路水阳江以达宁国,凡鲍军之在泾在宁者,皆可由水路运粮,二也;陆军礼采石,东梁山等处,水师扎黄池、湾止等处,则芜湖之贼四面被围,三也;青戈、水阳二江,可通石臼等湖,可通宁、广各属,并可由东坝以通苏州,四也。险处有二:初渡采石,营垒未定,恐大股来扑,一也;北岸无大支活兵,恐四眼狗窜出乱扰无、庐、巢、含,又恐九洑洲之贼上犯,二也。有此四妙二险,故南渡之迟速难决。速或四月,迟或七月,由弟与多帅商定办理。季弟之军,余嘱其坚守不进并闻。
四月初四日宜坚守坚扎不必遽进
沅弟左右:
接专差送来信,知弟军准于二十日渡江。是日天气晴和,惟南风稍大,上水较难,不知舟渡安稳否?
余前日四妙二险之说,现在庐州既克,扬州屡捷,北岸已无险矣。不知南岸初到扎营之时,果能化险为夷否?如登岸扎营并无疏失,则且以坚守坚扎为主,不必遽图进剿,不必寻贼开仗。札定之后,自有无穷之妙处也。
王可升之兵,已令驻守池州。喻、李二千人,甫经调守安庆,亦难遽行更改。弟嫌兵力单薄,目下庐州既克,弟或可再调千人过江。希庵能派三四千人由西梁过江,则南岸兵力厚矣。
四月二十二吟保等营能否迎战
沅、季弟左右:
接沅弟营图一纸。图中各营布置尚妥,惟有一处,余不放心。江东桥之河,在季弟各营之前面,大胜关进口之河,在季弟各营之后面,此两河宽若干丈?深若干尺?可踹浅以渡否?如可踹浅以过,则恒昆、吟保各营亦前后受敌。所招降卒新营,本不可靠,而陶保堂、张吟又纷纷死病相继,十营占地颇广,事急之际,季弟岂能一一照顾?该处为全军粮路所在,两弟细细审量一番,吟保、平盛等营果能禁受狂风大浪否?余所疑者在此一处,望弟加倍小心。
六月初九日敌究竟在何处?
沅、季弟左右:
援贼已到四五万,究竟在城内乎?抑在秣陵关一带乎?贼或来扑弟之营濠,在秣陵关等处打馆,往返太远,我已反客为主,渠于烈日之下,必难久熬。若移至我营近处扎垒,果有佳处可扎五六万人否?自城中搬柴米出来,果有若干里?望查示。
五彩关防阅过,均妥,五人亦均胜统带之任。杏南将来或可比金逸亭,晴窗或可比刘岳昭,萧、张、刘则朱、唐之亚也。时时勤教勤讲,渠辈亦有进益,弟亦可互相警惕。
春霆两旬无信,其军银米两缺,悬系之至。
六月十二日克广德东坝后之军事部署
沅、季两弟左右:
日来不接弟等信,想营次平安。春霆克复宁国,至今无公牍私函来此,不解何故。或乘胜进攻广德、东坝耶?抑别有疏失耶?如果克复广德、东坝,则拟以书志浚守广德,王可升守东霸,凯章守宁郡、宁邑,云岩守旌德、三溪,桂生守徽州,周万倬两营守芜湖,而春霆从溧阳、溧水、句容绕至金陵之东北,庶为得势,不知果能尽如人意否。
多公自武昌起程西上。闻秦中汉回仇杀,已成巨案。多公此行,能仅至豫而不至陕,或可速了。一入关中,则不复能东还矣。
六月二十九日金陵似有可克之机
沅、季弟左右:
接沅弟排递一缄。大傩礼神,以驱厉气而鼓众心,或亦足以却病。余寸心忧灼,未尝少安。一则以弟营与鲍营病者太多,为之心悸;二则各县禾稼,前伤于旱,继而蝗虫阴雨,皆有所损,收成歉薄,各军勇夫七万人,难于办米;三则以秦祸日烈,多公不能遽广,袁、李皆将去位。长淮南北,千里空虚,天意茫茫,竟不知果有厌乱之期否?幸季弟疟疾速愈,大为欣慰。观民心之思治,贼情之涣散,金陵似有可克之机。然古来成大功大名者,除千载一郭汾阳外,恒有多少风波,多少灾难,谈何容易!愿与吾弟兢兢业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于大戾。
东征局五万,因北风太大,尚未到省。此月竟止解去五万,下月必补足也。
七月二十八日多帅营逃兵极多
沅弟左右:
次青之案,竟是假信,亦殊可诧。余第三次引入他案作证,以郑魁士与次青相提并论,亦尚非拟不于伦。郑魁士在江南江北声名极好,翁中丞于十年奏力求名将以保皖北危局一折,袁午帅于十一年奏请起用宿将帮办军务一折,皆极言郑魁士忠勇冠时,至今郑告病在籍,尚食全俸。弟若见翁、袁二折,则知此人之享大名。余跻李于郑之上,片中颇有斟酌,弟试取原片而再阅之,当可释然。惟与我昔共患难之人,无论生死,皆有令名,次青之名由我而败,不能挽回,兹其所以耿耿耳。
希庵于二十三日开行回籍,义渠即于是日晋省,定于二十六日接印。希之吐血已愈,而咳嗽未止,瘦亦殊甚,幸吃饭多而有味,夜眠极酣。此次归去,亦志惬神鬯,当可调理就痊耳。义渠言多帅营勇逃者极多,杨得武之弟凯字营在樊城逃回九十人,在荆子关又逃回百五十人,他营逃者,亦禁拿不住。吾料此行多公必懊悔,全军必衰弱,恐不幸而言中。弟须力求自力,不可盼望多军。至嘱。
王可升一军亦不宜轻易调去,一至金陵则成呆军,能进不能退,不如在芜湖、宁国之活也。
八月二十四日告知与父母官相处之道
澄弟左右:
沅弟金陵一军危险异常岐,伪忠王率悍贼十余万昼夜猛扑,洋枪极多,又有西洋之落地开花炮,幸沅弟小心坚守,应可保全无虞。鲍春霆至芜湖养病,宋国永代统宁国一军,分六营出剿,小挫一次,春霆力疾回营,凯章全军亦赶至宁国守城。虽病者极多,而鲍、张合力,此路或可保全。又闻贼于东坝抬船至宁郡诸湖之内,将图冲出大江,不知杨、彭能知之否。若水师安稳,则全局不至决裂耳。
来信言余于沅弟既爱其才,宜略其小节,甚是甚是。沅弟之才,不特吾族所少,即当世亦实不多见。然为兄者,总宜奖其所长,而兼规其短。若明知其错,而一概不说,则非特沅一人之错,而一家之错也。
吾家于本县父母官,不必力赞其贤,不可力诋其非,与之相处,宜在若远若近、不亲不疏之间。渠有庆吊,吾家必到;渠有公事,须绅士助力者,吾家不出头,亦不躲避。渠于前后任之交代,上司衙门之请托,则吾家丝毫不可与闻。弟既如此,并告子侄辈常常如此。子侄若与官相见,总以谦谨二字为主。
九月初四日可挑选七八千人力战一次
沅弟左右:
该逆以全力攻东隅,伤亡过多,殊恐难以久支,焦灼曷极!二日内又转大北风,于上游接济诸物大不方便,焦灼之至。然无论到否,日内必再续解火药群子一批。江西有银二万在途,一到即日续解,特无援兵可拔。
该逆万无自退之理。忠逆一股,去年围建昌,亦凶悍之至,后黄印山等坚守,无隙可乘,彼围攻十九日解去。厥后在丰城与春霆打仗,闻交手不久即败。今年在上海与少荃一军交仗,除洋枪甚多外,似无他奇技。该逆欺弟军全不能战,弟若能挑得七八千不病之勇,出濠也与力战一次,亦是一法。去年伪侍王在乐平,欺左军不能战,猛围猛攻,业三日矣,左帅暗与各营约定,待贼疲乏散漫之时,猛然出队力战,侍贼是夜即遁。不知弟处可用此法否?如用此法,总须善于相机。第一要看贼散布在我营外最近之处,第二要看贼疲乏思归之时,第三要辨得贼之强枝安在,弱枝安在,乃可交手。弟与诸营官熟商行之。如无病者不满七千,则难作此计矣。
九月初四日决调程军至金陵助守
沅弟左右:
接吴竹庄信,尚留王同守芜湖。芜湖存,金陵之吉凶尚未可知;芜湖若亡,则金陵万无可救之理矣。且如此大逆风,王可升亦万无飞入金陵之法。弟若稍足自立,或即令王无庸离芜可否?祈弟酌之。
营垒之不得地势者,可否别筑一垒,移居其中以养兵力?程学启一军,吾必调之至金陵助守。他事或办不到,此事必办得到,望弟坚忍以待。
九月初八日询缩营之策果行否
沅弟左右:
天久不雨,秋末恐有久雨泥泞,此理势之必然者。吾意欲弟早早缩营,气敛局紧,常留有余,以与贼相持。一则恐雨后墙坍,处处不能照顾;二则王、程到后,抽队出战,亦须留队守垒,愈短愈紧,则愈易守也。宁国县城失守。朱守旌德,唐守徽州,十分吃重。春霆亦三面受敌,自顾不暇,不能援救弟处。弟惟待王、程到后,力战力守,庶有解围之一日,否则他处竟无援兵可盼。
昨信劝弟缩营并营,送病者伤者于江北,弟意果行之否?
九月十二日危急时只有自己靠得住
沅、季弟左右:
都将军派兵四营来助守,固属可喜,而亦未必可恃。凡危急之时,只有在己者靠得住,其在人者,皆不可靠。恃之以守,恐其临危而先乱;恃之以战,恐其猛进而骤退。幸四营人数不多,或不致搅动弟处全局。否则彼军另有风气,另有号令,恐非徒无益,而反有损,弟宜谨慎用之。去年春间,弟不要陈大富一军,又不留成大吉一军,余深喜弟之有识有志也。
子药银米,余刻刻不忘,弟刻刻宜存节省之意,不必函函苦催。大约弟设身处地所能办到者,兄亦必能办到;兄所束手不能办者,虽弟设身处地,亦无如何也。
九月十三日王可升各营须调赴金陵
沅弟左右:
余于初四日接芗泉公牍,知伪侍王将续到金陵,忧悸不可言状。今弟此信尚有把握,又力赞王可升之将材,意者守局业臻稳固乎?王可升之精选右营、升字后营,须全行调赴金陵。升字皆新集之卒,弟不可恃之过深。其梁美材等三营,即今改扎芜湖,目下稍厚芜湖、金柱之声援,将来北岸有事,梁美材仍回守无为州也。
程学启尚在青浦,余已两次飞调,碍难忽行停止。少荃所派赴合肥招勇者,系张树声等五营,业已成军起行。余留之暂守运漕,万一孝感马塥和一股下窜,北岸守住庐州、无为、运漕三处,庶不致掣动南岸全局。张树声等现虽置无用之地,然不可少也。
九月十四日须时时节省火药
沅弟左右:
弟望火药迫切之至,而任祖文恰到,快慰可知。然火药实接济不上。江西省城全数搜括,不满四万斤,所望者仅湖北耳。弟须时时存节省火药之心,庶十月以后,犹可敷衍。
侍逆之党为左帅所攻,穷蹙之至。兹将左帅来信并伪文抄阅。蒋军恐难速来,然左公接余两信,当必分兵来助。徽、宁目下春霆一军实嫌单薄,余已调梁美材三营、周万倬四营助之。
闻孝感之贼回窜河南,皖北又少一患。
九月十六日目下以坚守不出为最妥
沅弟左右:
梁美材等三营,弟令其替守芜湖,而腾出精右、升后归并金陵,正合余意。李世忠所部,系义渠、彤云等力劝余调之过江,助弟一臂之力。余一时心绪过忙,枪法遂乱,旋闻弟处局势稍稳,已止调矣。火药当再解二万斤,帐棚拟再解五百架,银钱则须顺风数日乃可过鄱阳湖而抵安庆,目下实无妙法可以速之。
伪忠王之初计,本以全力先攻鲍军,不知何以变计,改而先攻弟军,必有献策者言鲍军坚而弟军瑕也。看来一半月内,该逆必不干休,必再多方猛扑。弟军若出濠打仗,恐正中贼之计,贼所求之而不得者。似以坚守不出为最妥,不必出而撄贼凶锋。半月以后,白齐文必至,一月以后,新募之卒必至。我有日增之象,贼处已竭之势,则我操胜算矣。弟意以为何如?
九月十九日营中病卒虽多军心尚固
澄弟左右:
唐萍翁遽尔沦谢,深堪悼恸。吾兄弟宜共赙以二百金,以答渠始终不忘先大夫之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