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邓宝珊将军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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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巍巍华山(8)

这是谁呢?晚上,邓宝珊久久难以入睡。那浓密黑亮的剑眉,那寒似冰、烈如火、钻石般神采闪射的目光,仿佛乌云下的闪电,一下就能透穿入的肺腑?邓宝珊找来葛霁云询问,葛霁云轻轻地回答了三个字:

“周恩来?”

见到周恩来后过了两个多月,邓宝珊又认识了聂荣臻——

暮雨潇潇,邓宝珊正读着他喜爱的法国大文学家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突然,寓所附近传来凄厉的警笛声。租界捕房的印度巡捕,显然又在追捕什么人。邓宝珊警惕地走到窗前朝楼下察看。透过朦胧的雨雾,只见葛霁云和杨嘉瑞,陪着一个人疾速地走进了楼外梧桐树下的铁栅栏门。警笛声越来越近,邓宝珊搁下手里的书,向葛霁云的房间走去。客人已换上一套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跟葛霁云在若无其事地品茗聊天。一见邓宝珊,故友重逢般地说道:

“邓先生?刘伯坚兄托我向你问好……”

邓宝珊一听此言,心领神会,朝葛霁云语意双关地吩咐说:

“朋友来了,可不敢马虎?一定要尽心招待——”

葛霁云点点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邓宝珊踱到窗口,雨雾笼罩下的夜上海,显得那么光怪陆离,迷离恍惚?一盏盏街灯,绕着一轮轮光晕,仿佛一只只模糊的泪眼。淫荡、刺耳的爵士音乐,浸润着霉烂的心。可是,跟初来上海时不同,透过眼前扑朔迷离的种种表象,邓宝珊发现,一条看不见的战线就在身边。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虽然灰飞烟灭,一场特殊形式的战争,还牵动着自己的每根神经……

警笛声终于消失了,一直在外面望风的杨嘉瑞走了进来。客人穿起雨衣要走,邓宝珊主动送了一笔盘费,让葛霁云和杨嘉瑞从寓所的一条秘密通道,把客人护送了出去。

认识邓演达,已是1930年春天的事了。当时,这位著名的国民党左派领袖人物,被蒋介石通缉,流亡欧洲,刚刚回国,正在上海秘密策划反对蒋介石的斗争。由于他在莫斯科,与宋庆龄等人以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名义发表宣言,提出继承孙中山遗志,坚持反帝反封建斗争,而引起邓宝珊的敬重。他一回到上海,邓宝珊立即通过朋友的介绍,设法前去探望。

北伐时期,担任过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兼武汉行营主任的邓演达,此时虽然身无实力,但凭借自己的政治影响、个人声望及杰出才干,根本没有把蒋介石放在眼里。他大量印发郭沫若三年前所写的讨蒋檄文《清看今日之蒋介石》,利用一切场合发表反蒋言论。跟李宗仁、白崇禧、阎锡山、冯玉祥……的代表频频接触,发动各方面的势力起来反对蒋介石,日夜奔走,不遗余力。邓宝珊对他的革命精神十分钦佩,但对他的麻痹轻敌、锋芒毕露,深感忧虑。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劝告邓演达提高警惕,谨防蒋介石暗下毒手。豪放洒脱的邓演达,却总是报之一笑,劝邓宝珊打定主意,去帮助冯玉祥进行讨蒋战争。

“宝珊兄?”在邓宝珊的书房里,邓演达以广东人特有的热情,对邓宝珊说:“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大大小小的新军阀,确实都不是好东西。但是,权衡轻重,环顾今日之中国,蒋介石显然是国民公敌,头号敌人。为了打倒蒋介石,我们可以跟一切人搞联合,为什么就不能跟冯玉祥再次一起共事呢?……”

邓宝珊没有回答。从去年冯玉祥和蒋介石闹翻脸以后,冯玉祥曾多次派人到上海来找邓宝珊,敦请他回去。邓宝珊既没有贸然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一直在慎重思考。从感情出发,他再也不愿意跟冯玉祥带兵打仗了。可是,从他到上海两年多耳闻目睹的大量事实出发,他又不得不承认邓演达的分析言之有据,言之有理。

“是的,我理解你的疑虑。但即使暂时的联合也好啊?只要打倒蒋介石,回头就可以收拾其他新军阀。”邓演达继续说,“这几年,我在欧洲考察了许多国家。一个国家,要真正繁荣富强,就必须有民主政治。蒋介石在屠杀共产党,也是在帮共产党的忙。不打倒独裁卖国的南京政府,中国必将搞赤化。可赤化能否真正解决中国的社会问题呢?从俄国的例子来看,很难。因为,赤化的结果,还是独裁?而任何独裁,即使革命的独裁,也最终要走上压迫人民的道路……如果赤化而不独裁,当然很好,可惜恐怕不会实现……”

邓宝珊静静地听着。对邓演达关于中国前途的议论,他没有作过深地思考,只是迫切地感到:打倒蒋介石,确实是当务之急。于是,不久之后,他便答应冯玉祥的敦请,秘密去北京面见冯玉祥,共同商讨了讨伐蒋介石的军事部署。

1930年5月,蒋冯阎“中原大战”正式爆发。东起山东,西至襄樊,南迄长沙,绵延数千里的战线上,展开了规模空前的百万人马的军阀大混战。冯玉祥坐镇郑州,挥师欲占武汉,早已加入蒋系的樊钟秀统兵十万,驻守许昌,与之抗衡。冯军屡战失利,寸步难以推进,莫可奈何?

一日,樊钟秀正在许昌城内的总司令部下棋,忽报邓宝珊远道相访。樊钟秀心中诧异:正当两军对垒之际,下野蛰居上海的邓宝珊忽然出现,所为何事呢?他一声“有请”,出门相迎,只见阔别数年的老朋友,轻装简从,风尘仆仆,仅带邢肇棠一名随员,完全是一副落魄失意的模样,不禁有点儿黯然神伤?

樊钟秀立刻为邓宝珊设宴洗尘。餐毕,又请人书房,品茗话旧。樊钟秀问到今后行止,邓宝珊喟然长叹,野鹤闲云般答道:

“醒民兄?落荒之人,何言勇进?去年陕甘大旱,天水故里饿殍载道,胞弟天德亦因与村民争食斗殴而死……目前,兵连祸结,时局又如此动荡不安,我避之惟恐不及,岂能重蹈覆辙?我已决意返回三原或天水故里,去过与世无争的清闲日子。顺便前来探望,叙谈片刻,便要登程……”

“哦——?”樊钟秀一听此言,微微笑问,“这次冯阎联合讨蒋,我以重兵防守于此,以老兄之见,持何态度,方保万全?”

邓宝珊摇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深忧时局不稳,黎庶不安,国家不治,才想退居乡里。对于军事,早已厌倦,也无心研究,不便多言?”

樊钟秀霍然站起:“当初,孙中山先生致书足下,要你‘坚持初志,百折不挠’。不料你竟会一蹶不振?……前人有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我皆为军人,岂可坐视生灵涂炭,妄言苟安?”

“是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邓宝珊沉吟片刻,慢慢说道:“可是,当今之际,争权夺利,四处杀戮,到底谁个是为国为民者呢?就拿醒民兄来说,统民十万,集结许昌,声势赫赫,可也是替人火中取栗,到头来也无非‘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于国于民,有何裨益?”

“……”樊钟秀欲言无语,低下头来。

邓宝珊接着说:“诚如兄台所言,你我不是一般军人,而是孙中山先生的信徒,当以国家民族为己任,救民于水火,即不名垂青史,虽死亦可瞑目;弄权于乱世,侥幸飞黄腾达,亦必唾骂于后代……”

“那以兄之见,钟秀该怎么办?”樊钟秀抬头问道。

邓宝珊倾身向前凑近樊钟秀,低声说:

“蒋氏背叛中山先生,已成国民公敌,冯阎讨蒋,乃为国为民之壮举,可联合而不可相抗,望兄三思?”

樊钟秀经再三考虑,决定通电反蒋。蒋介石大怒,派出飞机多架,连日轰炸许昌。5月25日,樊钟秀不幸被炸伤,经多方抢救,终未见愈。临终之时,召集所属主要将领至榻前遗嘱:将部队交邓宝珊指挥,与冯阎合作,完成讨蒋大业。众将领一致赞同,邓宝珊为不负重望,也慨然允诺。于是,即将部队编为冯部第八方面军,邓宝珊为总司令。

邓宝珊任总司令后,严明军纪,士气大振。蒋军多次进犯,均被采用“先疲后打”战术一一打退。蒋介石见硬打不行,便来封官许愿,收买邓宝珊:许任邓宝珊湖北省主席,所部官兵各升一级,补发三月薪饷,补充大批装备。对蒋介石的这一手,邓宝珊付之一笑,不为所动。蒋介石见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以巨金收买了樊钟秀的外甥警卫师长焦文典,于9月28日率部倒戈投蒋,并将邓宝珊及其亲随扣押于许昌。

一听邓宝珊遭此不测,时任南京政府监察院长的于右任,即派监察院职员、邓宝珊的天水同乡杨扬村专程至许昌,通过蒋军前防总指挥何成浚进行营救。焦文典无奈,只好将邓宝珊和秘书长葛霁云、随从副官曹远峰、译电员雷和等一行八人,派士兵团一辆大卡车押解,送往武汉。

秋夜,斜风细雨,卡车行至坝陵桥,突然被一支人马截住。邓宝珊一听口音,原来是随岳维峻去投了蒋介石的他的老部下任德修。任德修跳上车来,一面扶邓宝珊下车,一面将焦文典派来的士兵缴了械。

“邓先生?”任德修向邓宝珊行了个军礼,恭敬地说:“一听你蒙难,岳先生即派我从禹州来探听你的下落。焦文典这东西实在可恶,咱们把他这几个走卒给宰掉再说?”

邓宝珊挥挥手:“焦文典阴谋得逞,也与我警惕不够有关,跟押解士兵有何关系?德修,把枪还给他们,每人再赠送十块大洋。让他们回许昌转告焦文典、何成浚:我到禹州招抚使岳维峻处去了。”

11月初,历时半年的“中原大战”,因张学良的参加,而以冯阎的惨败告终。邓宝珊不愿投靠蒋介石,在禹州岳维峻处住了一个时

注:

①苏沃洛夫:俄国元帅,著名军事家,著有《制胜科学》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