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升迁就学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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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掉书袋到大官 (1)

1.不怕失败怕成功

前文中有一句话,说你曾国藩是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为什么非要看“精刻版”?这句责问是事出有因的。

曾家在他们那个穷村里确实算个“富户”,可要真是拿出来比,还真算不上财主。这些年家里供着曾麟书考功名,后来又供着曾国藩读书考试,一回回往里填钱,手里本已不宽裕了,这次小曾在外头又着实胡花了一笔,欠了人家上百两银子,还了账之后,曾家就再也拿不出现钱来了。

偏这一年又是“大比”之年,曾国藩应该再次上京赶考,可家里没钱怎么办?

父亲只好出去找亲戚借,费了半天口水,总共才借来三十三吊钱。按现在的说法,这点儿钱勉强够买一张去北京的“单程票”。

可回来的时候怎么办?

要说曾国藩这小伙子,胆儿又大人又倔,一咬牙,揣起这三十三吊钱就奔了北京,一路上他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抠着省着,好容易到了北京,一掏口袋,只剩三吊钱了。

你看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上回花一百两银子买套书,这回还没挨到考试呢,手里连吃饭的钱都不够了。

这两次赶考路费上的“前宽后紧”,对曾国藩来说是个很大的教训。从此以后他再也没玩过“奢侈”,不管官做到多大,始终像个乡下人一样朴素节俭。

生活节俭,就不需要太多的钱,不需要钱,自然不用贪污,不贪,当官就当得硬气,当得长久,当得心安理得。

曾国藩年轻时养成的节俭朴素的好习惯,让他着实受益了一辈子。后来官越做越大,各种非议也越来越多,但在“官声”方面他始终清清白白,没被人戳过脊梁骨。

好在这一回小曾的时运到了,三场考罢,又经过殿试,取第三甲第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

消息一出,曾国藩又羞又气,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在北京也待不下去了,也顾不得手里没钱了,立刻就要回老家!中了进士不但不开心,反而气成这样,这是怎么说的?

原来清朝的科举制度,进士分成三榜。第一榜就仨人: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位的荣耀体面就不用说了。第二榜叫“进士及第”,凡在二榜之列的,将来可以进翰林院深造,散馆后成绩好的可以留在翰林院当编修、检讨,其他的则派到各部衙门,或放到外地为官。现在曾国藩中的是第三榜,叫做“同进士出身”,表面意思是“跟进士一样”,其实却是在强调跟进士不一样,低一等。而且三榜的“同进士”也不能进翰林院。

就为这“同进士”三个字,曾国藩这小子气急败坏,立刻就要卷袖子离京返乡。

这事可怪了!曾国藩这人性格倔犟,韧劲十足,头两年考不上,他根本不在乎,这场考上了,怎么反而为了一点“名分”的事儿把自己气成这样?简直就是不管不顾了。一个向来坚强的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脆弱?

因为曾国藩从小立的志向太大了。

他进京赶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告慰他的祖父,解脱他的父亲,荣耀他的母亲,湘乡曾氏八辈儿祖宗都瞪眼看着他!他五岁识字,十岁立志,苦读十多年,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始终是进士,翰林!现在一个“同进士”,等于把他的人生目标整个儿来了个腰斩!

考不中没关系,他可以再考,可现在考中了个“半截子”,让小曾怎么办?

于是坚韧老成的曾国藩彻底失控了,甚至可以说,即将自毁了。

应该说这是曾国藩——也是很多年轻人性格上的一大弱点。他们从小就立下大志,而且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结果,他们就把自己的人生目标看得太重了。失败的时候他们可以坚持再坚持,可当成功就在眼前时,他们却急着用自己的标准去估量名利的大小,像个债主一样拿着自己“曾经多么努力”的账单儿,试图向社会“讨债”,讨不到就暴跳如雷,甚至迷失自我,给自己的人生带来重创。

不少原本可以成才的年轻人,只因为对“成功瞬间”这一关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结果在即将成功时,却意外地被“自己”打垮了。

记住,这个世界上绝不止你一个人在努力,大家都在努力。而成功,不但要看每个人努力的程度,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所以当付出了努力,即将享受成果时,最好不要计较“果子”的大小,只管开心地品尝它就行了。如果一定要计较,那也应该把成就的所有“等级”都排一遍,然后主动把自己摆在较低的等级上,这样,当你的收获高于你的预估时,将可以享受双倍的喜悦,结果不理想时也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被“突如其来的挫败”迎面击倒。

简单地说,就是:人要有自信,但不能太自恋;目标要高,但一定要有百折不挠的耐力。

眼前的曾国藩就是这样。在取得成功的同时,却因为计较“名利”而几乎失去了理智。幸亏这时候有个在北京的湖南老乡及时拉了他一把,不然在晚清的历史上就没有曾国藩这么一号人物了。

这位老乡名叫劳崇光,早年曾国藩进京赶考时和他结识。现在劳崇光已经当上了翰林院编修,在湖南会馆里见自己这位小同乡歇斯底里大发作,闹着要回老家,赶紧劝住了他。因为这整场考试还没完,后面还有一场叫“朝考”(真够复杂的)。如果这一场考得好,还是可以进翰林院的。

最后曾国藩到底被劝住了。

几天后,他和一帮进士们一起进了紫禁城,当着道光皇帝的面来了一次殿试。

当然,皇上很忙,没工夫看着进士们写八股文,所以朝考的题目不是八股文章,却是写一诗一赋,这方面正好是小曾的强项!结果考得特别好。成绩发下来,竟然是一等第三名,后来道光皇帝亲自阅卷,又把曾国藩从第三名提成了第二名。

这一下曾国藩这个“同进士”的身份立刻不同,也跟那些进士们一块儿进翰林院当了庶吉士。

这时候小曾笑了。可是想起前几天那疯疯癫癫的胡闹,估计他也会有点儿不好意思。

没关系,年轻人犯浑,孔圣人都会原谅的,只要别老犯浑就行。

2.“打秋风”的翰林

只可惜,咱们这位小曾同志却硬是一次接一次地犯浑,而且眼瞅着越来越浑,自从考上翰林之后,人变得越来越“不争气”。

按规定,刚进翰林院的庶吉士们要在翰林院学习一年,由资深的院士给他们讲课,一年期满“散馆”,到时再进行一轮考试。但这个规定又非常宽松,这些庶吉士想来上课也行,不来也行,只要散馆考试的时候你到场就可以了。

于是曾国藩曾翰林一天课也没听,第一时间打点行装,“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飞一样杀回湖南老家去了。

“荣耀不归故里,如衣锦夜行”。曾国藩苦读了十几年,经受了无数挫败,为的就是今时此刻!现在该是他和他的家族一起举酒贺功,大大炫耀一番的时候了。此时的湘乡曾家,所有人都已经大喜如狂!

曾玉屏胜利了!白杨坪这个小村子一百年——不!一千年也没出过一个翰林,现在他曾玉屏的孙子成了翰林,以后连县太爷见了他,都要拱起手来打个招呼了,谁还敢说他粗鄙无文?以后曾老爷子再在村里管闲事,谁还敢跟他顶一句嘴?曾麟书解脱了!四十年来,在他父亲的眼里,在亲戚朋友眼里,在这个村所有人眼里,他就是笨蛋和废物的代名词,可从今往后他是翰林的父亲了,有这么个儿子当靠山,谁还敢说他废物!四十年的屈辱压抑,至此一笔勾销。

江氏夫人微笑了。虽然她是曾家唯一没有狂喜的人,甚至庆功酒宴她都没上桌,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可透过窗棂能听到院子里的热闹喧嚷,看到村里花白胡子的老先生们毕恭毕敬地给她儿子敬酒,江氏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怜妹子”了。

原来当年父亲给她一口粥吃,让她活下来,就是为了养出这个翰林儿子……一个人的努力,最终竟可以荣耀整个家族,使每一个亲人都得到最大的满足。这么看来,曾国藩十八年的立志苦读是正确的,是值得的。所以当你没成功时,问问自己是否磨了十八年?

在这个狂喜的人堆儿里,大概只有曾国藩一个人感到茫然。无数的笑脸和恭维话,全都掺和在酒里一杯接一杯地灌过来。转眼工夫小曾翰林就被灌迷糊了,只知道傻笑,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曾国藩在半空云里飘来荡去的时候,他那位乡绅爷爷曾玉屏忽然说话了。有时候,让人最想不到的人会突然说出最出人意料的话。而这时,往往是他在展示自己真实的本性。

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曾玉屏粗声大嗓地吩咐曾麟书:“咱们家以农为业,就算再富贵也不能忘了根本。宽一刚当上翰林,事业方长,以后咱们家里一切用钱的地方都自己筹措,不要麻烦他,免得他心里牵挂。”几句话,把曾国藩说得直掉眼泪。同时他也下了决心,一定要荣耀父母,荣耀家族,要加倍地对自己亲人尽孝道。

这个“孝道”该怎么尽呢?有个办法,叫做“拜客”。

当时乡下有个习俗,凡是家族子弟中了进士、翰林,所有亲族都会把这视为全族姓的光荣,而这位高中了的少爷当然要到亲友家去拜访,让大家都沾沾他的喜气。

然后就是大摆宴席,请族人等来吃一顿庆功酒。当然,凡是来吃酒席的都要带些礼物礼金,空着手来是很不好看的。

说实话,这拜客、吃酒、收礼都没什么稀奇,人之常情嘛。可曾国藩这一次却把事儿给办邪乎了。

第一天,他先去岳父欧阳凝祉老先生家拜客,吃了顿酒,接下来的三天去几个至亲家拜客,照样在每家吃一顿酒席,回家歇了几天,就备上一顶小轿,挑起两盏“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曾”的红灯笼,带了几个仆人,开始到处“拜客”。这回所拜的都是湘乡各地的富绅财主,而且曾国藩每到一家,总要想办法给人家写写对联,题题匾……现在的曾国藩是翰林,大人物!这样的人物到你们家来“拜访”,又写对联又题匾,你们家大业大的,好意思不给他几个辛苦钱吗?

这一手儿,在湖南乡下有个称呼,叫“打秋风”。

这个“打秋风”的事儿实在挺无聊的,说难听点儿,简直丢读书人的脸。可曾国藩却把这个破事儿张罗得热热闹闹,看这意思,他是挺愿意干这个事儿?

愿意,相当愿意。曾翰林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场“秋风”打好打足。算是自己给曾家,给爷爷、父亲着实地尽一回孝道。

和清高相比,曾国藩更看重的是自己对家族的责任。现在盼了一辈子的爷爷和父亲需要他去炫耀,曾家的列祖列宗需要他去炫耀,所以他决定认认真真地炫耀一把,同时,凡能赚到手的钱,他一分一厘也不放过。

因为曾国藩知道,为了把他培养成才,曾家花了大把的钱,可以说把半份家业都押在他一人身上了。现在自己虽然做了官,却并不意味着能发财,现在有这个“打秋风”的机会,能帮家里多少弄几个钱,理应尽力而为。在家族的荣誉和利益面前,个人的“清高”还是先放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