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十大文豪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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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诗赋

献平淮夷雅表

臣宗元言:臣负罪窜伏,违尚书笺奏十有四年。圣恩宽宥,命守遐壤。怀印曳绂,有社有人。臣宗元诚感诚荷,顿首顿首。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天造神断,克清大憝。金鼓一动,万方毕臣。太平之功,中兴之德,推校千古,无所与让。臣伏自忖度,有方刚之力,不得备戎行,致死命,况今已无事,思报国恩,独惟文章。伏见周宣王时称中兴,其道彰大,于后罕及,然征于《诗》大、小《雅》,其选徒出狩,则《车攻》、《吉日》;命官分土,则《嵩高》、《韩奕》、《?人》;南征北伐,则《六月》、《采痨》;平淮夷,则《江汉》、《常武》。铿痫炳耀,荡人耳目。故宣王之形容与其辅佐,由今望之,若神人然。此无他,以《雅》故也。臣伏见陛下自即位以来,平夏州,夷剑南,取江东,定河北。今又发自天衷,克翦淮右,而《大雅》不作,臣诚不佞,然不胜愤懑。伏以朝多文臣,不敢尽专数事,谨撰《平淮夷雅》二篇,虽不及尹吉甫、召穆公等,庶施诸后代,有以佐唐之光明,谨昧死再拜以献,臣宗元诚恐诚惧,顿首顿首,谨言。平淮夷雅二篇并序《皇武》,命丞相度董师,集大功也。

皇耆其武,于癈于淮。既巾乃车,环蔡其来。狡众昏皉。甚毒于酲。狂奔叫呶,以干大刑。

皇咨于度,惟汝一德。旷诛四纪,其瘅汝克。锡汝斧钺,其往视师。师是蔡人,以宥以厘。

度拜稽首,庙于元龟。既?既类,于社是宜。金节煌煌。癊盾雕戈。犀甲熊癋,威命是荷。

度拜稽首,出次于东。天子饯之,癎癏是崇。鼎癐俎癑。五献百笾。凡百卿士,班以周旋。

既涉于癒,乃翼乃前。孰图厥犹,其佐多贤。宛宛周道,于山于川。远扬迩昭,陟降连连。

我旆我旗,于道于陌。训于群帅,拳勇来格。公曰徐之,无恃癓癓。式和尔容,惟义之宅。

进次于郾,彼昏卒狂。裒凶鞠顽,锋猥斧螗。赤子匍匐。厥父是亢。怒其萌芽,以悖太阳。

王旅浑浑,是佚是怙。既获敌师,若饥得癗。蔡凶伊窘,悉起来聚。左捣其虚,靡愆厥虑。

载辟载祓,丞相是临。弛其武刑,谕我德心。其危既安,有长如林。曾是癚癛,化为讴吟。

皇曰来归,汝复相予。爵之成国,胙以夏虚。度拜稽首,天子圣神。度拜稽首,皇癝下人。

淮夷既平,震是朔南。宜庙宜郊,以告德音。归牛休马,丰稼于野。我武惟皇,永保无疆。

《方城》,命?守也。卒入蔡,得其大丑,以平淮右。

方城临临,王卒峙之。匪徼匪竞,皇有正命。皇命于?,往舒余仁。踣彼艰顽,柔惠是驯。

拜即命,于皇之训。既砺既攻,以后厥刃。王师嶷嶷,熊罴是式。衔勇韬力,日思予殛。

寇昏以狂,敢蹈?疆。士获厥心,大袒高骧。长戟酋矛,粲其绥章。右翦左屠,聿禽其良。

其良既宥,告以父母。恩柔于肌,卒贡尔有。维彼攸恃,乃侦乃诱。维彼攸宅,乃发乃守。

其恃爰获,我功我多。阴谍厥图,以究尔讹。雨雪洋洋,大风来加。于燠其寒,于迩其遐。

汝阴之茫,悬瓠之峨。是震是拔,大歼厥家。狡虏既縻,输于国都。示之市人,即社行诛。

乃谕乃止,蔡有厚喜。完其室家,仰父俯子。汝水瘪瘪,既清而癠。蔡人行歌,我步逶迟。

蔡人歌矣,蔡风和矣。孰痴蔡初,胡痒尔居。式慕以康,为愿有余。是究是咨,皇德既舒。

皇曰咨?,裕乃父功。昔我文祖,惟西平是庸。内诲于家,外刑于邦。孰是蔡人,而不率从。

蔡人率止,惟西平有子。西平有子,惟我有臣。畴允大邦,俾惠我人。于庙告功,以顾万方。

梦归赋

罹摈斥以窘束兮,余惟梦之为归。精气注以凝冱兮,循旧乡而顾怀。夕余寐于荒陬兮,心慊慊而莫违。质舒解以自恣兮,息盚翳而愈微。盗腾踊而上浮兮,俄盝盏之无依。圆方混而不形兮,颢醇白之霏霏。上茫茫而无星辰兮,下不见夫水陆。若有盠余以往路兮,驭尽尽以回复。浮云纵以直度兮,云济余乎西北。风盢盢以经耳兮,类行舟迅而不息。洞然于以弥漫兮,虹霓罗列而倾侧。横冲飙以荡击兮,忽中断而迷惑。灵幽漠以监汩兮,进怊怅而不得。白日邈其中出兮,阴霾披离以泮释。施岳渎以定位兮,互参差之白黑。忽崩骞上下兮,聊按行而自抑。指故都以委坠兮,瞰乡闾之修直。原田芜秽兮,峥嵘榛棘。乔木摧解兮,垣庐不饰。山盦盦以岩立兮,水汩汩以漂激。魂恍惘若有亡兮,涕汪浪以陨轼。类曛黄之卢漠兮,欲周流而无所极。纷若喜而盨尽兮,心回互以壅塞。钟鼓盩以戒旦兮,陶去幽而开寤。罾荡蒙其复体兮,孰云桎梏之不固?精诚之不可再兮,余无蹈夫归路。伟仲尼之圣德兮,谓九夷之可居。惟道大而无所入兮,犹流游乎旷野。老聃遁而适戎兮,指淳茫以纵步。蒙庄之恢怪兮,寓大鹏之远去。苟远适之若兹兮,胡为故国之为慕?首丘之仁类兮,斯君子之所誉。鸟兽之鸣号兮,有动心而曲顾。胶余衷之莫能舍兮,虽判析而不悟。列兹梦以三复兮,极明昏而告诉。

囚山赋

楚越之郊环万山兮,势腾踊夫波涛。纷对回合仰伏以离盫兮,若重墉之相褒。争生角逐上轶旁出兮,下坼裂而为壕。欣下颓以就顺兮,曾不亩平而又高。沓云雨而渍厚土兮,蒸郁勃其腥臊。阳不舒以拥隔兮,群阴盬而为曹。侧耕危获苟以食兮,哀斯民之增劳。攒林麓以为丛棘兮,虎豹咆盭代狴牢之吠嗥。胡井眢以管视兮,穷坎险其焉逃。顾幽昧之罪加兮,虽圣犹病夫嗷嗷。匪兕吾为柙兮,匪豕吾为牢。积十年莫吾省者兮,增蔽吾以蓬蒿。圣日以理兮,贤日以进,谁使吾山之囚吾兮滔滔?

愈膏肓疾赋

景公梦疾膏肓,尚谓虚假,命秦缓以候问,遂俯伏於堂下。公曰:“吾今形体不衰,筋力未寡,子言其有疾者,何也?”秦缓乃穷神极思,曰:“夫上医疗未萌之兆,中医攻有兆之者。目定死生,心存取舍,亦犹卞和献含璞之璧,伯乐相有孕之马。然臣之遇疾,如泥之处埏,疾之遇臣,如金之在冶。虽九窍未拥,四支且安。肤腠营胃,外强中干。精气内伤,神沮脉殚。以热益热,以寒益寒。针灸不达,诚死之端。巫新麦以为谶,果不得其所餐。”公曰:“固知天赋性命,如彼暄寒,短不足悲,修不足欢。哂彼医兮,徒精厥术,如何为之可观?”医乃勃然变色,攘袂而起:“子无让我,我谓于子:我之技也,如石投水,如弦激矢。视生则生,视死则死。膏肓之疾不救,衰亡之国不理。巨川将溃,非捧土之能塞。大厦将崩,非一木之能止。斯言足以谕大,子今察乎孰是!”爰有忠臣,闻之愤怨,忘废寝食,擗盰感叹:“生死浩浩,天地漫漫。绥之则寿,挠之则散。善养命者,鲐背鹤发成童儿。善辅弼者,殷辛、夏桀为周、汉。非药曷以愈疾?非兵胡以定乱?丧亡之国,在贤哲之所扶匡;而忠义之心,岂膏肓之所羁绊?余能理亡国之盳弊?愈膏肓之患难,君谓之何以?”医曰:“夫八癫之外,六合之中,始自生灵,及乎昆虫,神安则存,神丧则终。亦犹道之紊也,患出於邪佞;身之惫也,疾生于火风。彼膏肓之与颠覆,匪药石而能攻者哉。”因此而言曰:“余今变祸为福,易曲成直。宁关天命,在我人力。以忠孝为干橹,以信义为封殖。拯厥兆庶,绥乎社稷。一言而荧惑退舍,一挥而羲和匪昃。桑谷、生庭而自灭,野雉盵鼎而自息。诚天地之无亲,曷膏肓之能极?”医者遂口噤心醉,盶敛茫然,投弃针石,匍匐而前:“吾谓治国在天,子谓治国在贤;吾谓命不可续,子谓命将可延。讵知国不足理,疾不足痊。佐荒淫为圣主,保夭寿为长年。皆正直之是与,庶将来之勉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