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西北马家军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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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马麒雄踞青海(1)

马麒不甚知文,沉静寡言,善观风色,能随机应变,小心谨慎,不轻举妄动,动则务期有成。又善于使用知识分子,重大举措,得幕僚之力甚多。

一、始据青海

马麒之据有青海,颇费心机。

民国初造,袁世凯委赵惟熙为甘肃都督,李镜清为甘肃临时议会议长。斯时政局混乱,拥有实力的人物,均乘机攀附,争地争权。马麒时为马安良精锐西军的帮统,尚难独树一帜,但其雄心勃勃,意在一逞。适值西宁总兵张定邦调职,遗缺尚悬。继任者起先属意于马福祥,马福祥以服制未满,不得莅任。马麒见机,请马安良保举自己,马安良即代之向赵惟熙说项。但李镜清以马安良骄纵跋扈,荐举非人;又,宁夏人民正控告马麒在宁夏烧杀淫掠之罪行,李镜清主持正义,坚持查办。遂形成李与马安良、马麒之间的尖锐对立。马安良的精锐西军驻于兰州,一时谣言纷起,危及李镜清的安全。后来,李镜清听从刘尔炘的劝告,暂回临洮原籍,以避其锋。不料在马安良指使下,马麒弟兄阴使马同(曾任精锐西军管带)及兵痞数人乔装到临洮,身怀利刃,于7月17日深夜,潜入李宅,直扑李镜清寝室,李急起身抽刀格斗,终以寡不敌众,死于乱刃之下,年仅41岁。马同等截取李的右手返兰向马麒复命。事发之后,陇上为之震动。省临时议会立即推举议员李步瀛专程赴北京,向袁世凯控告马安良、马麒。李慷慨陈词,声泪俱下,使袁世凯亦为之动容,但袁正在笼络地方实力派以实现其奸谋异志,不肯主持公道,徒以温词搪塞而已。李步瀛不得要领,黯然返甘,避居于青海民和县川口故里。为民伸张正义的李镜清就这样白白被害,查办马家兄弟之事亦不了了之。

赵惟熙以西宁镇遗缺不能久悬,又属意于忠武军统领周务学,但周无力纳贿,无代价岂能成事?故仍不得决定。马麒转托甘肃巡警道赖恩培为之疏通,并派马麟星夜驰赴拉卜楞寺,向寺主四世嘉木样的管家李宗哲借得金佛及黄金共二百两之数,向赵惟熙行贿;同时央请督署科长黎丹从中协助。赵惟熙遂于1912年8月21日任马麒为西宁镇总兵。马麒如愿以偿,于9月20日率部进驻西宁。

青海地域辽阔,当时约计82万平方公里,但经济文化落后,且权力不集中,行政不统一。东部湟水流域历史上开发较早,为农业区,设有县治,但同时存在世袭的土司制。其余地方,则是由王公统治的蒙旗制度和由部落头人统治的藏族千百户制度。清朝时期,除设总兵主军以外,亦设海东道及青海办事大臣署主政。但实际是沿袭历代的羁縻政策,不似内地府县统治之严格。民国初建,改称青海办事长官署,长官仍为清时之大臣满人廉兴。总兵马麒到来,负有统兵守土之责,却无推行政令之权,这使他不甘于心。于是,他一方面积极扩充军队,壮大实力,以为基础;另一方面则设法攫取行政权。

马麒从扩大其在蒙藏上层中的影响着手。青海每年7月15日有个祭祀青海的大典。原来早在唐玄宗时,即封青海湖神为广阔公,此后每年秋祀,历代沿袭不改,清朝更为重视。这种祭祀在民间有很大影响,也实际是上层人物之间相互交往、商洽的一个机会。马麒即以新任总兵的身份,陪同廉兴主持这一大典,并借机对蒙古王公、藏族千百户极尽拉拢之能事,具备缎匹、茯茶、羊只等各色礼物,分别馈赠,勉慰有加。大典之后,向袁世凯电称,此次大典“宣布中央德意,使与祭王公,咸晓然于民国共和之宗旨”,表示对袁“率属以景从”。又令李乃棻多次到兰州,向先后主甘的张炳华、张广建等大量馈送厚礼。张等礼物到手,即巧立名目,设置青海蒙番宣慰使,1914年呈准袁世凯,委马麒兼任此职。

但西宁办事长官总是马麒攫取行政权的障碍,所以马麒又积极倒廉。廉兴于1914年在西宁设立皮毛公估局,规定凡销售毛皮畜产品,均须经该局估价,方能出售,该局从中抽取5%的税率,此事引起牧区蒙藏人民的不满。又,廉兴与清朝陕西巡抚升允有姻亲关系(其长女为升允之侄媳),升允于辛亥革命之际与民军顽抗失败后,逃匿于廉兴处。马麒即指使蒙藏族王公、千百户和商业巨擘李耀庭等,赴兰州督府控告廉兴窝藏清室余孽升允,设皮毛公估局筹措军费,图谋不轨(其实升允来西宁时,马麒也曾前往拜见)。由于张广建的暗中支持,北京政府命令将廉兴先行革职,即解递兰州讯办。1915年10月,又命令将西宁办事长官予以裁撤,同时改西宁镇总兵为甘边宁海镇守使,任马麒为镇守使兼青海蒙番宣慰使,至此,马麒将青海的军政大权统一于自己之手。此后,他上靠袁、张更紧,袁世凯称帝时,他追随张广建之后,上表劝进,因此得袁的封赐,授予五等勋位、一等车骑都尉世职,封锐威将军,奖以一等文虎章。

马麒的幕府中,有一个“智囊团”,其特点是,任用汉人而避用回人,任用皋兰、西宁和外省士绅而避用河州同乡。主要人物有黎丹、周希武、朱绣、李乃棻等,还有黄文浚、朱炳、赵从懿、余人、明人、魏敷泽、鲁秉周、张勤中、李士澄、李钟美、姚钧等。

黎丹字雨民,湖南湘潭人,清附贡出身,任甘肃宁州知州,甘肃督署科长、秘书。随马麒到西宁,马倚为股肱,1918年,马麒推荐黎丹为海东道观察使(后改为西宁道尹)。马麒每遇大事,必向黎求教,黎亦精心擘划。如马麒与四川争界,反对英帝西姆拉会议,禁种鸦片以及使马麒善处国民军时期等,均出自黎丹的主见,使马麒处置得宜。

周希武字子扬,甘肃天水人,清廪生出身,倾心于辛亥革命,后到西宁,参与马麒的军政决策,并常出使兰州,曾任西宁县长、任教于西宁各校。

朱绣字锦屏,湟源人,除参赞机务外,常往来于京、津、洛阳,为马麒联络曹锟、吴佩孚、冯玉祥等。

李乃棻字馨斋,陕西咸阳人,清廪生,曾任马队管带,率其队归于马麒。秉性刚直,对马麒常犯颜直谏。马的军政决策,必与之计议;重要文告,亦多出于李手。

以上黎、周、朱等多有著述,不失为一时之学者和有识之士。马麒打破历代回族统治者用人观念的束缚,谦恭礼士,被视为政治开明的标志之一。

马麒对于扩充军队,自始至终不遗余力地抓紧进行。初到西宁的当年冬天,即组织“宁海军”。原来他在兰州时仅有常备步兵1营500人、护卫步兵1旗40人、续备马队1营120人,共计马步兵660人,毛瑟枪380余支,此次马队增至两营3旗,步兵增至两营两旗;不久又增马队至5营5旗,步队至6营5旗,兵额计1000人,毛瑟枪700余支,从此即成为一方势力,将向所倚为靠山之马安良丢于脑后!此后,马麒又陆续扩充部队,1916年至1917年,马队扩充为10营5旗,步队仍为6营5旗,兵额马队1200余人,步队1100余人。1918年成立马步混合的5个营,1920年取消旗的番号,按照陆军编制成立马兵9营、步兵4营,称为“宁海巡防营马步全军”,继又设流动马队4队(矿务马队、杂务马队、台站马队、玉防马队)。同年冬又扩充为骑兵13营、步兵18营,还有炮兵营、机关枪营、特务营等。1923年增编骑兵9营(以马色分称为黑马队、青马队、赤马队、枣骝马队、银灰马队、花马队等),步兵2营,加上炮兵营、机关枪营、特务营和都兰骑兵营,共计46个营,番号甚多,兵额不足,但总兵额也达3000余人、马1500余匹,各种枪支2500余支,轻机枪12挺,还有清朝湘军遗留的土开花大炮1尊。声势浩大,实力雄厚,在当时陇上八镇中,处于优势地位。

“宁海军”的突出特点,是以马氏家族为核心,总统由马麒兼任,帮统是马麟。在前后的46名统领和营长中,马氏家族及其近亲即占32名。如其七叔马海渊,堂兄马万成,儿子马步青、马步芳,堂弟马镛、马宝、马良,堂侄马步元、马步康、马步銮、马步祥、马步云、马步州、马步斗、马步全,妹丈马朝选,婿马庆、马驯等,都在其中担任要职。所以非亲莫属,成为名副其实的马家军。这是马麒立足和起家的最重要的资本。

民国初年有川青关于玉树之争。青海南部的玉树二十五族,自清中叶以来,归青海办事大臣管辖,每3年上缴丁银1000两,成为定例。囊谦原是玉树二十五族中的大族,简写为昂千,也译作隆庆,昂千的千户,向为玉树二十五族向清廷纳贡的代表。故玉树二十五族,亦即隆庆二十五族。1913年春,川边经略使尹昌衡报请北洋政府:“隆庆二十五族报效投诚,愿归川管。”北洋政府昧于一地两名,竟下指令:“隆庆归四川,玉树归甘肃。”川军即在隆庆(实即玉树)活动。马麒以该地属于自己防区,令其部制止川军活动,遂发生纠纷,隆庆归四川之令,无由实现。尹昌衡与马麒,各向北洋政府互诉。北洋政府即令护理甘肃都督张炳华查报,张籍隶四川,偏袒尹昌衡,遂报称“玉树地区毗连川境,原可因地制宜”。马麒以“玉树二十五族划归川边,势必长藏卫之渐”为词,电北洋政府力争,并令其驻军坚守防地。1914年3月6日,北洋政府以张广建为甘肃省民政厅长兼署都督,张允马麒之请,呈准派甘肃忠武军统领周务学为勘查川陇边界大员。周偕随员周希武、牛载坤于11月26日到达玉树,川军派出石渠县县长李钅臽为勘界委员,会同勘查。经过实地考查,确认囊谦和玉树是一个部族,不能分割,按例仍归西宁管辖为宜。北洋政府根据周务学报告,遂明令玉树二十五族仍归甘肃,多年的川陇边界纠纷得到解决,确认为马麒在玉树地区的统治权。马遂于1915年底在结古(即玉树)成立宁海军玉树防务支队司令部,以马麟为司令,并由西宁至玉树沿途设置驿站,以恰卜恰、大河坝、野牛沟为重点站。其时环海八族(藏族)之一的阿曲乎部落,不服马麒管辖,称兵对立,马即派兵镇压,不久即被征服,马在大河坝建立军营,派重兵驻守。宁海军玉树防务支队司令部原来兼管行政民事,后以事务日繁,于1917年设置玉树理事(同设治局),专管玉树地区行政民事,同年秋又在都兰设理事。至此,青海北部、南部实为两大行政据点,马麒的统治日臻严密。

二、平定吕光

民国初建,一些清室贵族仍图复辟,在东北、内外蒙古一带,结成宗社党(义为恢复清室宗庙社稷,实即保皇党)。正白旗、宗社党人吕光吕光:吕光是否真名,尚无定论。一说本姓爱新觉罗,系光绪近支亲属。率20余人,在升允策划下,于1915年10月,自东北经北京、绥远、宁夏至拉卜楞,自称清室六皇子,以“承制总督内外勤王忠义马步全军一等忠顺公”名义,煽动蒙藏民600余人,组成一支反革命队伍,进行复辟活动。1916年1月,吕光到隆务寺(今同仁县),煽动蒙、藏、土族群众起事,2月在保安堡成立“王府”,公然以“宣统八年”年号,张贴颠覆民国的汉藏文文告。并操练人马,制造令箭旗牌,挂出“助清灭民”、“保国安民”多面旗帜,图谋武装暴乱。一时青海蒙古族王公藏族千百户和大通、湟源、威远堡(今互助)一带群众,受其蒙骗蛊惑,蠢蠢欲动。吕光更肆无忌惮地致函兰州仕清遗老和握有兵权的马安良,请其响应。马安良态度暧昧,模棱两可。吕光遂得以编练保安十二族群众为步骑八大营,于是年8月初陈兵循化边都沟。马麒以变起肘腋,威胁其统治,呈准派兵镇压,即令马麟率宁海军第十营出动。马麟率部行抵边都口,被吕光预伏的保安隆务昂锁勒贡部包围,击毙宁海军士兵4人。马麒闻警,电请马安良令其循化驻军救援,但马安良却按兵不动。时撒拉族群众以被围的宁海军多系撒拉族八工子弟,即于27日出动增援,其查加工、街子工民团冲上各个山头,宁海军第十营乘机突击,边都口之围始解。马安良反而以马麒“贪功冒进,在边都与事外无干之藏族开仗,致激边患”为词,电请张广建转报北洋政府加以制止。马安良此一倒行逆施为舆论所不容,且张广建素与马安良有隙,张即电北洋政府,谓“马安良无甚能为,又不明权限,妄行诬报,居心已非。若不专任一人,一国三公,军事必多贻误”。北洋政府允其所请,电促马麒查办吕光。马麒即由西宁驰至巴燕戎格,调动宁海军出动进剿。而马安良为不使马麒独收全功,亦派其精锐西军分统马占奎进行侧击。马麒遂暂缓进兵。其间张广建派其亲信、兰山道孔宪庭查办,孔乘机诈取隆务昂锁一大笔赃款自肥(有人说是白银10万两,一说1万两)。由于二马陈兵进逼,吕光站脚不稳,于1917年元月率部自保安西逃,4月10日流窜乜家沟,29日占领贵德县城,一时盲从群众达1000多人。吕光又大肆搜罗,委活佛阿勒及日卓巴为“护国禅师”,并滥委“提督”、“将军”、“总兵”、“游击”多人。西宁威远堡东沟、哈拉直沟、红崖子一带土族头人也受吕光煽动,组织“复清会”,积极开展复辟活动。马麒急令驻扎威远堡宁海军步兵第十八营管带居占鳌就近镇压。马麒又于5月15日以宁海军步兵第二营管带马麟为司令、马队第十一营管带马海渊为副司令,率马步兵分路进发,于21日黎明包围贵德城,吕光急起应战,终以不支而溃散,吕光潜逃,被追捕押解回城,余众作鸟兽散。不料马麟又纵其骄兵悍将大肆屠杀,不分良莠,挥刀便砍,杀死群众100多人;又乘机抢劫财物,奸淫妇女,致使投黄河自尽者数十人,堕井自戕者亦不少。还有数十妇女被虏至西宁迫作妻妾。贵德横遭劫难,景象至惨。6月2日,马麒驰至,宁海军参谋长李乃棻率自兼之马队第三营随行,李目睹贵德群众遭害惨状,至为愤慨,面斥马麟为“贼头”。马麟勃然变色,立即令其步兵第二营与李之马队第三营对阵,几至冲突。马麟竟将李乃棻鼻部击伤,马麒从中调解,幸未爆发。马麒本来还欲办理善后,在贵德再行捕杀。(清季以来,每逢军事结束,即办“善后”,官方乘机抄没财产,捕杀无辜。有“不怕大炮吼,只怕办善后”之谚。)但以李为自己借重的人物,且负有时誉,心虽不怿,勉强准其所请,遂使贵德劫后余生,免遭再次株连。惟马麟怀恨在心,对李攻击不已,马麒亦耿耿于怀,遂撤去李兼马队第三营管带职务。马麒返回西宁,吕光收监。马麒会同张广建所派车玉衡、龚庆霖会审吕光,吕光直认不讳。但斯时适值张勋在北京复辟,风云突变。马麒尚需观风,吕案遂拖而未决,且予以优待。吕光嗜鸦片,供应无缺,且听其公开为人书写字幅。张勋复辟破产,9月底,马麒始据甘肃都署转达北洋政府将吕光就地正法电令,将吕光绞杀于狱中。

马麒平定吕光复辟之举,有益于民国,但纵兵抢劫滥杀,又将好事办成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