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马分裂成两个派系后,庞培和凯撒各领一支军队彼此争斗,整个帝国陷入混乱之中,一般人以为,布鲁图会站到凯撒一边,因为布鲁图的父亲为庞培所害。但是,布鲁图认为他有职责把公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把个人的私情放到一边去,他的判断是,庞培从事的是正义的事业,因此跟他站在一边。他这么做了,哪怕以前如果碰巧遇到庞培,他甚至都不愿意跟庞培打招呼,根本就不拿庞培放在眼里,因为他觉得跟杀死父亲的人哪怕说极少的几句话也是一种羞耻。但现在,他认为庞培是一国的将军,因此投到他的门下听命于他,并扬帆前往西里西亚,充当塞斯迪乌斯的副官,塞斯迪乌斯当时是那个省的总督。
据传,凯撒第一次听布鲁图在公共场所讲话时对朋友说:“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想要什么,但不管他要什么,他都非要不可。”他天生的思想力量极其强大,一般很难说服他,他也不太容易改变自己的立场以取悦于恳请他宽恕的人。一旦投入有合适理由和主动道德选择动机的行动,不管他朝哪个方向前进,都会肯定地保持原来的方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什么样的谄媚也不会使他动摇到听信不公正请求的程度,尽管有些人因为克制和羞怯而赞扬这样的行为。但是,布鲁图却觉得,允许自己被这种可耻和阿谀奉迎的恳求所动摇,那是能够落在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头上的最大的羞辱。布鲁图经常说,他总觉得那些无法抵挡住这些恳请的人,风华正茂时不可能有过很大成就。
布鲁图很清楚他们将要遇到的危险,他感觉到,因为其美德、出身和勇气而广受人们尊敬的罗马人的安全取决于他。因此,当他处在公共场所的时候,会尽一切力量掩盖住自己不安的一面,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但到了家里,尤其是在夜里,他就不是同一个人了。有时候,他的担忧会使他从梦中惊醒,这是违反他的意愿的事情。另有一些时候,他完全沉缅于深思之中,考虑他的各种困难,他的妻子会躺在他旁边无能为力,但会注意到他受到异常的困扰,因为一些危险和复杂的事情而不得安宁。
我在上面说过,波西娅是卡托的女儿。她跟表哥布鲁图结婚时还非常年轻,因为她第一个丈夫死掉了,而且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毕布鲁斯。现在还有一本小书,叫《布鲁图回忆录》,就是他写的。波西娅很喜爱哲学,极爱她丈夫,很能理解人,而且极且勇敢。因此她决意不过问布鲁图的秘密,除非自己先行经过了考验。她让所有的仆从离开卧室,拿出一把小刀,就是人们用来削指甲的小刀,然后在自己大腿上刺上很深的一个口子。她流了很多血。之后是极度的疼痛和让人颤抖的发烧,那是因为伤口引起的。在最疼痛的时候,当布鲁图因为她感到很焦急,很痛苦的时候,她就对他说:“布鲁图,我是卡托的女儿,我之所以嫁给你,不仅仅是要与你同榻共枕,同桌吃饭,就跟侍妾一样,我还要与你同甘共苦。在你那方面,你对我无微不至地关怀,因此我无所抱怨。但是,如果我不能够分担你隐密的痛苦,如果我不能够分享你的秘密和信任以便为你提供一些参考,那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满足,我有什么东西拿来作为爱你的证据呢?我非常清楚,妇女看来太软弱,天生就不能够把秘密说给女人听,但是,布鲁图,高贵的出身、良好的教育,并且是良善和值得尊敬的男子们的朋友,这些都有助于形成我们的性格,因为我是卡托的女儿,也是布鲁图的妻子,因此我感到骄傲。我现在甚至对此更有信心,远胜于我拿自己当试验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完全能够忍受痛苦。”然后,她把自己的伤口拿给他看,告诉他说这是为了试验她是事能忠贞不二。他感到万分惊讶,举起双手祈求上天帮助他成为值得这个妻子爱的丈夫。然后,他就安慰了妻子。
布鲁图计划行刺凯撒的这天,有人从布鲁图家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他说妻子要死了。因为波西娅太激动了,她受不了自己可怕的焦虑。她几乎无法让自己留在家里,听到任何一点响动,听到任何人说话她都心惊肉跳,如同发酒疯的人一般。从论坛回来的任何人她都要问一问,看布鲁图在干什么,并且接连不断地派信使询问他的情况。最后,因为等得太久,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的精神因为疑虑和担心而崩溃,直到失去控制,开始晕倒过去了。她不去卧室休息,反而坐在一些妇女堆里,结果一阵突如其来的昏厥袭来,她的脸色变了,再也不能够说话。妇女们大声哭喊起来,邻人都来到布鲁图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消息很快传出去,说波西娅死掉了。但是,在那些妇女的帮助下,波西娅又恢复过来。布鲁图听说这个消息后,感到极其难办,但也不无理由,但是,他并没有被自己个人的伤痛所困扰,并没有从公事当中脱出身来。
卡西乌斯是一个时常为愤怒和激情所控制的人,他的自私自利时常超出公正的范围。他历经战争和远行的痛苦以及各种危险,不辞劳苦,目的是想要为自己挣取统治权,而不是为人民谋取自由。跟先前其他一些破坏罗马和平的人一样,比如齐纳、马略或卡波,事情已经很明显,他们都把自己的国家当作一个赌注,谁赢了就归谁。他们差不多公开承认,他们是为了一个帝国而战的。但是,我们得知,哪怕布鲁图的敌人也不会说他有此嫌疑。不!许多人听安东尼本人说,布鲁图是惟一一位因为荣誉感和行动的明显正义性而谋反凯撒的,其余所有人起而密谋陷害凯撒,仅仅出自个人的嫉妒和恶意。另外,从他自己的文字当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布鲁图并不那么依靠武力,他依靠的是他自己的德行。因为他在与敌人交战之前不久写给阿提库斯的一封信里说,他的事情处在他能够希望的最佳的状态下,要么他会成功,并把自由交还罗马人民,要么他自己死掉,让自己免于沦为奴隶。他写道,虽然其他的一些事情是确切的,而且超出偶然的范围,但是,有一件事情仍然处在怀疑之中,那就是他是否能够作为自由人生或死。他补充说,马克·安东尼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受到了惩罚,因为当他有机会跟布鲁图和卡西乌斯以及卡托站到一边的时候,却选择了加入奥克塔维厄斯一类的人。他预测,虽然他们不可能两个人同时被打败,但他们不久会彼此打斗。在这方面,他看来是不幸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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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男子得称颂的一切
摘自西塞罗《论共和国》
西塞罗的《论共和国》流畅地表达了有男子气概的国民的古典理想。做一个好男儿不仅仅要热心于公益事业,而且还必须做一个有修养、高尚和有学识的人,熟悉艺术、音乐和哲学等的崇高之美。
让我们把探讨人生哲学的人视为伟人——他们的确也是这样的人——让我们把他们看作追求真理与杰出的学者和老师。但同时,让我们承认艺术是存在的——不管是由面对公众生活沉浮的那些政治家发现的,还是由你的哲学家在一种学术退隐状态中发现的——也就是构成政治与对人民的管理学说的那门艺术,这样的一门艺术实在不可轻视。这门艺术如果跟天生资质结合起来,能产生一种超乎凡人之上和具备神性的人物,过往的历史莫不证明这一点。当人们跟参与本对话的人一样感觉到,他们必须将学术上的兴趣与对人生更丰富的理解增加到从自然中获取的脑力以及在公众生活中磨练出来的经验上时,这样的人就必须被广泛接纳为优于其他昕有人的天才。将在重大事务中的实际经验与对于文科的学识热情结合起来,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值得荣耀的吗?小西庇阿,普布留斯·科内利乌斯、加伊乌斯·拉伊里乌斯或卢修斯·费鲁斯都是人杰,他们为了不忽视可能带给杰出者最高荣誉的任何东西,而把他们在家中学来以及从祖先那里继承而来的行为规范与从苏格拉底处得来的外国哲学结合起来了,还能想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情吗?因此我认为,有能力和愿意将这两方面的兴趣结合起来的人,以祖先的方式和人文学术两种方式约束自己的人,他们就已经获得了令男子得称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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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与看家狗
摘自《伊索寓言》
公民须当小心的看护者。
有小偷黑夜入室。他身边带有几块肉,可令看家狗平息,因此不会汪汪大叫而惊动主人。小偷将肉块扔给看家狗,狗就说:“如果你觉得因此而堵上了我的嘴,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你施于我的一时好意只会使我更加警惕,因为在你给我这不曾预料的恩惠时,一定想满足你自己私下里的某种愿望,而此举却会令我的主人受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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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即秩序,自由即力量
摘自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讲演录》
作为国会议员,福克斯(1749—1806)是自由与人权的热心拥护者。
自由即秩序,自由即力量。抬头看看世界,大家一定会看到有益的情景。你们会看到自由不仅仅是力量与秩序,而且还是主宰一切和不可征服的力量与秩序,它嘲弄别的一切力量的来源。可否可笑地想象在自由之中成长起来的人——第一批因为形成了自己的社会契约而产生值得荣耀的自豪感的人——可在自己的权利上被打压到无话可说的程度?有否可能想象,已经在如此长的一个时期内体验到自由的光芒与幸福的人能够再次被约束起来,并在愚昧和堕落的阴影里再次闭嘴?先生,您不妨这么试试,看看能否用一座可怜的大坝堵起急流汹涌的河流!猛烈翻滚的潮流会冲毁人类能够扔在里面的任何障碍物,而这种无用的行为惟一的后果只能是这样的:因为临时的堵塞而积聚起新的能量,迫使自己通过新的渠道,它会在河流的各边扩大毁灭和废墟的范围。自由的进程跟溪流的进程是一样的。如果保持在其范围之内,它肯定会使流经的地区更加肥沃,但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住它的前进,而试图转移其流向的人,其内心一定是短视和恶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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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家对投票人有何职责?
摘自艾德蒙得·伯克《对布里斯托尔选民的演说》
根据1774年针对立法者的责任所作的这篇著名声明,重要的不仅仅是被动地满足投票者的愿望,而且还要代表投票者进行商讨,哪怕一项决定最后与投票者的愿望相反。
先生们,当然地,一位代表应该与选举者完全保持一致,保持密切的联系,而且毫无保留地告知自己的选举者,这应该是他的幸福与荣耀。他们的愿望应该在他的心里占据重要的位置,他们的看法应该得到他极高的尊重,他们的事务值得他进行不间断的关注。他有责任牺牲自己的休息,自己的快乐,自己的满足以迎合他们的愿望,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所有情况下,他都必须以他们的利益为上,而不能仅仅照顾自己的利益。但是,他不怀偏见的看法,他成熟的判断,他受过启迪的良心却不能够牺牲给大家,不能牺牲给任何人,任何活着的哪一群人。这些东西他不是从你们的快乐中得来的,也不是从法律和制度中得来的。它们是来自上苍的信任,如果滥用这些东西,他就罪责难逃。你们可以说自己的代表不够勤勉,但不能让他牺牲自己的判断力。如果他牺牲自己的判断力而迁就大家的意见,那他就不是在为大家服务,反而是背叛了选举人。
我极有价值的同事说,他的意志必须屈从于你们的意见。如果仅仅如此,事情就没有太大关系了。如果政府仅仅是随便站在哪一边的一件事情,那么,你们这一边显然是更好的一边。但是,政府和立法机构是靠理智和判断力行事的,完全跟倾向没有关系,如果决定在讨论之前即已经做好,如果一批人在商讨而另一批人在下决定,如果作出结论的人也许在离听到辩论的人300英里之外的地方,那么,这样的理智是什么样的一种理智呢?
发表意见是所有人的权利,而选举人的权利是一种拿出有分量和值得尊重的意见的权利,一个代表应该总是乐于听到这样的意见,他也应该总是最认真地听取这样的意见。但是,具备权威性的指令,所发布的训令,也就是成员必须盲目和预先假定好地遵照执行,投票同意,并且为之进行辩论的一套命令,哪怕跟他的判断力和良心最明确的信念相矛盾,这些就是这个国家的法律完全不清楚的东西,它们源自我们这个制度全部秩序和信条当中最基本的一个错误。
国会不是来自不同或者敌对利益的代表们开会的地方,这样的利益人人都必须捍卫,是一位代表和倡导者针对另一位代表和倡导者必须要捍卫的利益,但是,国会是一个国家进行协商的大会,只有一个利益,那就是全体的利益,这里要实现的不是局部的目标,不是当地的偏见,而是全部的利益,来自全体人普遍的理智。你们的确是选举了其中的一个成员,但是,当你们选举他的时候,他却不是布里斯托尔的成员,他是国会的成员。如果当地的选举人有一个利益,或者匆匆形成一种看法,而且明显与这个社会其他的真正利益相反,代表那个地区的议员就应该跟别的任何议员一样远离这样的看法,不要使它产生法律效果。对此问题我说了太多,请求大家原谅。我一直不愿意陷在这个话题里面,但是,我情愿用一种可敬的坦率跟大家交流。作为你们忠实的朋友,作为你们热心的公仆——我会一直保持这个身份直到生命的尽头——一个谄媚者是你们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但是,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之间要产生什么歧见还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也许我会给大家带来太多而不是太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