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燕燕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句:“我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去吃刀削面呀?”
我尽量避免让燕燕看到我僵硬的脸,硬撑着说:“好。”
出了网吧,我心里默默算了下我们仨资产,陈旭5元,我8元,史泰龙0元。
打的来到刀削面馆,全部家当仅剩6元,正好够一碗刀削面,我说:“燕燕,我们这些大哥哥们不喜欢吃面,你吃吧。”
燕燕说:“不会吧,既然都来了,每人吃一碗呀!”
我和陈旭、史泰龙像排练过似的同时摇头。
我说:“我从小就不喜欢吃面。”
陈旭说:“我不饿。”
史泰龙说:“我吃这个过敏。”
燕燕信以为真的点点头:“那好吧。”
当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出现在燕燕的面前时,我们经不住同时咽了口口水,燕燕毫不客气的当着我们面大口大口吃起来。
燕燕吃面的这段时期,对我们仨来说,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听觉上、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一种煎熬,这种感觉就仿佛在电视上看一个漂亮姑娘跳脱衣舞,就在衣服脱去的一刹那停电了,你脑海中一直回味那个画面,却终是回味不出,十分痛苦。
吃完刀削面,我假装若无其事的说:“燕燕啊,你看这离学校也不远,不如走回学校吧,正好沿途看看美丽的风景。”
史泰龙赞同的点点头:“是啊,你才吃过面,走走有助于消化。”
燕燕抓了抓翘在脑袋上的头发,说:“好呀。”
回到学校,送别燕燕,我们仨不约而同的冲回宿舍,向大蕴借了50元钱,打的直奔刚才的刀削面馆,每人点了份大碗的刀削面,泪流满面的吃起来。
2007年1月16号(二)
睡到中午才醒,醒来惊奇的看见晓明和大蕴正窝在宿舍的阳台上吃泡面,忍不住问道:“诸位为何如此落魄?”
晓明摇摇头,说:“前段时期挥霍无度,导致如今沦落至此,悲哉!”
大蕴更是拿出手机递给我,让我将他俩凄惨景象拍下待日后发达时用以鞭策与警示。
No money如同病毒般在宿舍迅速蔓延,有钱的钱被没钱的借了没了,没钱的借了有钱的钱用了没了,众人被逼无奈,只得以“拜上帝”为口号,以《天朝田亩制度》为基本纲领,超越社会,走向共产。
晚上,没有人去上网了,没有人去逛街了,没有人去吃夜宵了……大家围坐在客厅,听柯达作慷慨激昂的陈词:“儿时的走路,从跌跌撞撞到稳步前行再到一路狂奔,我们都是从跌倒了爬起来,然后再跌倒再爬起来中学会的。因为那时我们心中始终充满了一个信念,更有不服输的劲头。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或是困难,会比我们从咿咿学语到流利的和别人对话容易吗?会有父母把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难吗?回答是肯定的,没有!那我们还有什么畏惧的呢?我们要用微笑面对没钱,用乐观缓解饥饿,我们一定要记住,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有了这样一个信念,你们还会害怕吗?!”
“不怕!不怕!”宿舍12人众志成城,齐声高唱:“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2007年1月17号(三)
早上“思法基”考试,开卷。监考我们的是说话夸张的武术老师和年轻貌美的健美操老师。
因为突然明目张胆的抄有些不适应,老师走近我时,我还是会习惯性的用胳膊挡一下书。
最洒脱的是坐我前面的史泰龙,开卷考试竟然不带书。武术老师也意识到这点,跑过去问他是不是都记在脑海里了?史泰龙摇摇头说:“书找不到了。”
我个人觉得史泰龙找不到这本书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你说一个混黑社会的小伙身边怎么能带着本《思想道德与法律基础》?
史泰龙坐等别人写好试卷后把书借给他,但这样做的效率明显是偏低的,作为一个大宿舍的兄弟,我每抄好一题便把那一页撕下来递给他。
试卷内容不多,我很快便写到了最后一题,最后一题题目十分诡异,我翻书未果,只得向坐我旁边的Lily求助,Lily神情紧张的向我我微微侧了下脸,又转了回去。
我正擅自认为该姑娘胆量甚小时,一张试卷飞了过来。我十分惊慌的将Lily的试卷叠于我的试卷下方。Lily因为没了试卷,心里紧张,向后面同学借了本书放在桌上。
这一系列小动作引起了感官敏锐的健美操老师的注意,她走到Lily面前,盯着她桌子看了近三秒,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有两本思法基的书?”
Lily脸涨的通红没有回答。健老师又盯着Lily看了数秒,转身离开了。我和Lily同时长舒了一口气,但我这口气还没舒到一半又吸了回去,原因是健美操老师向我走来了,她以同样的眼神,打量我书桌数秒,问:“你试卷下面垫的是什么?”
我说:“草稿纸。”
她说:“有这么大的草稿纸?”
我说:“有啊,你要吗?下次我买给你。”健美操老师盯着我纯洁的眼神看了一会,离开了。我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迅速抄好最后一题将试卷递还给Lily。
不料就在Lily接试卷的一刹那,健美操老师转头了。
时间就这样定了一秒,我们仨相视而笑。
我想健美操老师可能终于明白为什么Lily有两本书没有试卷而我没有书有一张试卷兼一张“草稿纸”的原因了,但实际情况是我把书借给了史泰龙,Lily拿的是后面人的书。
这便是真相,而世界上如此多的真相,如同出现在健美操老师的眼睛里一样,被永远的覆盖。
2007年1月18号(四)
早上“健美操”理论考试,监考的依然是昨天的两位。众人早早将考试答案制作成造型优美,品质精良的小抄存放在身体各处。这便是闭卷的好处,澎湃、刺激加点小兴奋。
考试刚开始,我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第一个拿出小抄开始抄。不料仅仅抄到第五个字便被健美操老师发现,没收了小抄,随后接二连三有人作弊被发现。
考试快要临近结束时我还是白纸一张,健美操老师终于看不下去,跑来指着第一道填空题说:“并步,一字步,V字步……这些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吗?”
我边写答案边说:“会,会,就是一时想不起。”
在健美操老师热情教导下,我一路向北,直达第四题。第四题问的是健美操的几个手法,四个空,第一个空老师伸出拳头握紧,我说握拳,老师点头。第二个空老师伸出手掌,我说并掌,老师点头。第三个空老师用手指打了个响,我说击响。老师摇头,又打了个响。我摇头,老师说响指,我点头。第四个空老师伸出两个手指,我脱口而出:“二!”
老师彻底绝望,弃我而去。
阿江瞥过脸说:“傻逼,并指!”
晚上众人围坐在客厅继续听柯达声情并茂的演讲:“雾气弥漫的清晨,并不意味着是一个阴霾的白天。在面对困难时,我们一定要坚强,在面对饥饿时,我们一定要淡定!关山千仞苦为梯,凌月万丈勤化翅。金鳞岂甘河中屈,不跳龙门誓不归!”
“不怕!不怕!”的口号再次响起,众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众志成城。
2007年1月19号(五)
早上体育概论考试,由于昨日作弊行为过于频繁,系里今日明文规定:一经发现作弊,立即没收试卷。”
考试内容十分简单,我20分钟便写好了,举手要交卷,竟然被制止了,武术老师说:“系里规定考试必须满30分钟才能交卷。”
待武术老师走后,我立即在草稿纸上写下“体育概论”四个字,揉成一团揣进口袋,接着再从口袋掏出来,展平放在桌上。整个过程被健美操老师尽收眼底,立即走过来将我试卷没收。
我文明的利用了明文的缺陷。
下午,为了摆脱宿舍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回家。我临走时,宿舍人统统为我送行,他们满怀希望的对我说:“你一定要顺利的回来,我们快坚持不下去了。”
回到家,看着满桌的食物,想起11名还奋斗在饥饿第一线的兄弟们,我不禁热泪盈眶。
2007年1月20号(六)
吃了一天。
2007年1月21号(日)
中午吃完一锅羊肉、一只酱鸭、半只烤鸭匆匆赶回学校。回学校的路上给宿舍人群发一条信息:“我回来了。”
瞬间回了八条,内容完全雷同:“带了吗?”
“带了。”
接下来我的手机消息便再也没断过,大家不断询问我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到?为什么这么慢?带了什么吃的?我当时就有种God的感觉,哦,不,是Yellow God,要爱国。
我推开宿舍门,走进宿舍的一刹那,被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客厅桌子上放着一只电饭煲,里面还残留几粒干瘪的米饭,和几根黄色的青菜。所有人正围坐在电饭煲周围,满含深情的看着我。
我二话不说,从行李箱里默默掏出两只烤鸭,一大瓶雪碧放在桌上。众人眼中瞬间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死气沉沉的客厅照的雪亮。我清点一下人数,发现少了柯达。大蕴说:“柯达好像去拔野菜了。要不这两只鸭,我们等他回来再吃吧。”
客厅顷刻间暗淡下去,阴森的气氛让人很是压抑。
我心一横,说道:“算了,不等他了,你们吃吧。”
耀眼的光芒重新在客厅绽放,视角切换到俯视状态,烤鸭渐渐被周围无数黑点包围,黑点迅速向烤鸭靠近,逐渐覆盖,最后画面一片漆黑。无信号的画面持续不到一分钟,黑点逐渐散去,烤鸭就这样消失了,连小弟弟都没有留下。
晚上,众人酒饱饭足的躺在客厅,气定神闲的听毫不知情的柯达继续做慷慨激昂的反饥饿宣言。
2007年1月22号(一)
早上武术理论考试,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我彻底懵了,晓明昨晚说肯定不考的题目肯定考了,而肯定考的题目一道没有。我还不好数落他,因为同样的内容他也背了一个通宵。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在骂我之前先扇了自己一嘴巴,我被人骂了良心还过意不去。我彻底绝望,提前交卷。
晓明回宿舍后说:“妈的,竟然没考到,幸亏武术老师对我照顾有加,不停在一旁告诉我答案。我抄的都不好意思了。”
我表情郁闷的对他说:“你将我拖下水后,却忘了告诉我你有救生圈,我就这样活活的被淹死了。”
2007年1月23号(二)
明天考完最后一场运动解剖学,大一第一学期便结束了,宿舍里的气氛变的异常融洽,尤其是一学期没回家的班长,难掩内心的兴奋,不停在宿舍嚎叫。
运动解剖属于boss级的考试,如果不给作弊不划答案,想及格几无可能,如此变态的考试造成的负面效应是没人看书,果断放弃。运动解剖老师也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晚上将我们召集到自习室透露答案,所有人都在用笔迫不及待的记录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内容,只有我没有,我用手机把他说的话录了下来。
这一夜,几乎没几有人睡觉。大家都在背着复杂烦琐的运动解剖答案,我们在等待黎明前的黑暗和黑暗后的黎明。
2007年1月24号(三)
运动解剖考试在万众瞩目下如期而至。试卷上的题目背的基本上考到了,没背的基本上不会,这就是这门考试牛逼的地方,我不禁在想那个老师是怎么学出来的?我们为什么要学这个?懂和不懂在生活中又怎么看出来?我们以后生活中不太接触的东西背出来是为了什么?问了四个问句。
上学不学这个学什么?回了一个问句。
考完最后一场试,下午陆续有人提着行李离开宿舍,宿舍刹那间变的冷清,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灵魂。最后宿舍只剩下我、班长、陈朴、阿江,我们四人都是明天回家的。
晚上,阿江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聊天,由于床比较小,而我俩身高都有180,一个转身便成插入状态,十分不和谐。
2007年1月25号(四)
早上醒来发现阿江的手放在我的胸上,一阵恶心。后来想想发现阿江还算正直,要我跟陈朴睡一起,他的手指不定会放哪呢。
我是宿舍最后一个离开的,坐车回家的路上,我将头探出窗外,微笑的望着清澈的不见一粒沙粒的蓝天。在四周田原的包裹下,这油然一碧的天空,充满了一切。漫天匝地的斜阳,镶出西边天尽的绛红深紫,转瞬又褪变成灿然的黄金。万籁沉寂,沉沦在最原始的地平线。
大学的第一学期便这样结束了,带着些许惊奇,有些快乐些许遗憾。故事还在继续,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悄然等待它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