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那块表,我便会想起:一旦拥有,别无所求。那是我心灵最美丽,最灿烂,也最惆怅的初恋,我会把它藏在心底,永远,永远……
也许我们无法丈量爱的尺寸,却可以聆听爱的声音;也许我们无法斗量爱的重量,却可以把握爱的脉搏;也许我们无法给出爱的定义,却可以嗅到爱的芬芳;也许我们无法描绘爱的形状,却可以感受爱的温度……
握着手心的温暖 杨凌
三月,我病了。
我对他说:“我想妈妈了。”
“你妈妈不和你住在一起吗?”他问。
我说:“我错过了吃药的时间。”说完的时候,看到电脑的时间显示的是23∶00了。“快点去吃药,喝多点开水。”他命令着。坐在电脑前,我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几乎都看不清楚字了。“算了,不吃了。”我说。
他说,“不行,认识了我,我不允许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黑夜里,只听到喇叭里传出淡淡的音乐,我的头越来越疼了。似乎从这个三月开始,一直发着低烧,头痛,四肢无力。花了两天睡觉,没见好转。睡得过早,每天半夜总会惊醒。醒来的自己,睁着眼睛在黑夜里搜索属于自己的身体,冰凉的,没有温度。
他不是谁,但他的话很矛盾。我已经认识了他十几年了,可是他在今天才命令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很多时候,我比较喜欢专横而霸道的男人,特别在坚持自己的意见的时候,强硬的男人会让人觉得温暖。但认识了十几年的概念,还是让我啼笑皆非。
最终我还是没有听他的话去吃药。电脑关闭的时候,黑夜淹没了我们俩。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担心我,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快会躺进温热的被窝里,或者,我们彼此都是一个谁也记不住谁的话的人。如真的记住了,我想我们一定不会用十几年来分离,也不会用十几来遗忘,而没有寻找。
从十几岁开始,我们都一直在遗忘。这次相见,有些惊喜,为着这份意外的重逢。其实记忆深处,我们都记得十几年前,我们彼此有一段时间很纯粹的友好,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友谊,两张桌子,两份关注。在曾经,我们都有一些温暖的时光,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打开自己的手掌,看到简单的细纹。有人说,手掌纹路简单证明他的思想也比较简单,每次看到自己手掌细纹,都会为这份简单而暗愉。内心深处一直欢喜自己是一个简单的女子。我对他说,我是一个独立与依赖并存的女子。当我有一个全心依赖的对象时,我是一个连过马路也不会过的人。但如没有依赖对象时,我会很条理清晰。所以我也是一个聪明和糊涂并存的女子。
不会真的连过马路也不会吧。他说时,我可以想象他脸上表情。
是的,我一定会耍赖让别人扶过去。而且,有可能还会让他背过去。说这些的时候,我神情严肃。但我知道,坐在电脑另一边的他一定在想象着我是诈笑的表情。
良久,他在电脑上留言:我想抱抱你,或背背你。就那么一瞬,我闻到了属于这个空间温暖的气味。很纯粹的一种温暖,是这一刻他传递出来的。说或听的人都没有任何暧昧的想法,这一刻我们如此地相通。
“我想妈妈了,”我轻轻地呢喃,接着在键盘上打过去。
“嗯,我知道。”他说。
我重复,我想妈妈了。
“我知道,”他再重复,然后说,“乖,早点睡觉,把身体养好。”
今天三八妇女节,属于母亲的节日却不是我的节日。
母亲老了,这是我一直意识到的。很多时候我都会害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悄悄离开我,悄悄闭上眼睛不再给我任何话语。每想到这些时候,眼中的泪水都会夺眶而出。母亲总是说,我怎么才能安心和放心。她只是一个守旧的母亲,她以我的幸福为自己最大的幸福。她总是说,希望能为你做上嫁衣是我最大的心愿。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总会让我觉得很沉重,这种很压抑的情感,让我每次面对母亲的时候都会很不自然,因为我一直都做不好,不知道怎么可以让她安心和放心。她的一些很简单的要求,我却一直在徘徊,有时还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因此,我学会了逃避母亲。
春节前,一场横祸击垮了母亲,还有家里的每个人。最大的哥哥出车祸死了。陪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她声嘶力竭,声声失控,整夜整夜她都是伴着不能自控的哭泣声。我抱着她,没法言语。某种痛,血肉分离的痛,痛入心骨,我们都无能为力。但还是担心她,只能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唤她,用她对我的爱来挽留她的求生意志。
我说:“妈妈,坚强点,你还要为我做嫁衣,你还要看着我幸福,你还要看你未来女婿长的样子。”
母亲,不为所动。深夜里,听闻着她的哭声。某种寒冷惊懔全身,这种痛胜过已经死去哥哥的痛,母亲的生命正在枯竭,随着哥哥意外的发生,她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其实,她一直都在念叨,她的生命尚存,就是因为她一直放不下我。
只陪母亲两天。看着她消瘦,看着她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无眠,然后歇斯底里的哭泣。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的耳边都冲击着母亲的哭声,自己不能眠。不再关手机睡觉,只想在母亲可以找得到的范围内尽快找到我。每次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母亲总是低落的,偶尔还是不能自主地失控。我的心也低落的,不知道怎么去陪母亲走出这个“失子之痛”。
刚认识不久的他听了我的事情,说,等你哥哥的事情处理完后,我陪你去看你妈妈。我与他之间,相识不久,一直存在一种朦胧的关系。他的话让我不得不重新去打量面前这个男人,不多言,偶尔冷漠,让人摸不透内心。但我知道他说出某些话时一定是真心的。
在电话里我对母亲说,过段时间我带他回来给你看看。说这些的时候,我心苦涩而不知所措。母亲说,你骗我的。母亲的话让我想起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她的愿望是那么的简单,但在这一刻,她却用着怀疑的语气质疑了我。
我和母亲之间,于这件事情彼此心照不宣。而我和他之间,却因为这句话越走越远。有时候好奇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可以伸手握到彼此的手,却还是不停地后退,退到自己认为自己最安全的地方,观望,不停地观望。
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受到伤害。他是,我也是。
今天回到家里,我是真的想母亲了,好想。前一夜在电脑前就不停地对那个认识了十几年的他不停地唠叨自己想念母亲了。母亲不停地忙,不停地给我弄吃的。我搬了张椅子就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为我忙东忙西。这是她的快乐,在她面前,为我做一顿午饭,看着我吃下去,这是她快乐的事情。从7岁离开她身边,我一直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也不会做,也不用做。她的忙碌对我俩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而我的慵懒是一种习惯。我们彼此相依,彼此熟悉,彼此深爱,彼此习惯,她是母亲而我是孩子。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是会让自己逃到她视线以外的地方,每次的理由都是学校忙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母亲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村妇女,她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温和的阳光穿过农村的瓦背照在母亲的背上,我突然惊醒,小时候那温暖的背早已弯曲,佝偻着的是变老的身躯。而我和她之间,短短的7年,从出生到7岁,在我生命里却是最深最重的记忆。
温和的阳光,我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掌细纹在阳光下条条清晰。我突然想让母亲抱抱我,用我们都很生疏的姿势把我搂到怀里,像童年时无数个夜晚,她就那样抱着我在她怀里入眠。很快的,我走到母亲的身边,用手搂住她,狠狠的。妈,我想你了。母亲回过头,笑颜如花……
1岁到7岁,我是一个寄养在她家的孩子,但她却给了我童年里最珍贵的母爱。
一株茉莉也许没有沁人心脾的芳香,但它永远会让你感到清新,感到幽雅。亦同父爱,它是无言的,是严肃的。在当时往往无法细诉,然而,它让你在经后的日子里越体会越有味道,一生一世忘不了,它就是宽广无边的父爱。
父亲在山上 路岗
第一眼望见父亲,我忍不住要掉下泪来。父亲端着饭碗,蹲在井场边的塄坎上,像一只固守孤独的老鹰。50多岁的父亲眼神越来越不好,我冲着他吃力站起的身影,轻轻喊了声:“爸!”他仿佛被惊醒似的接了一句:“你们啥时候来的?”
父亲在油田度过了30多个年头,从华北平原到陇东的山沟沟。人生的暮年,父亲上山了,经不住队长的劝说,更经不住心的向往,在一苍凉寂寞的小山顶,没日没夜地守护着两口油井。
虽然不止一次地上山看父亲,但我无暇顾及其他,我只关心父亲的身体。我问:“病好些了吗?”他说:“没啥,药吃着呢!”看着他行动自如,不像有病的样子,我多少有些放心。父亲有严重的胃病、风湿病、心脑血管病,视力也不好,按说,去年可以退休,可报告交到厂里又拿了回来。我和弟弟劝他退了好,他反而问我们:“退了干啥?”母亲偷偷告诉我们实情:“你爸想多为你们挣几个房子钱,你弟还没媳妇呢!”父亲永远是父亲,始终都为他的儿女着想。
毕竟岁月不饶人,当父亲爬上抽油机擦洗“驴头”时,一脚不慎摔了下来,疼得好长时间爬不起来。随后强忍巨痛,徒步十多里到县医院打针,开了点药就回工地了。
第二天,母亲上山给父亲送饭,父亲再也忍不住,竟像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母亲将他送到医院拍片检查,结果发现父亲的肋骨摔断了。一星期后,弟弟打电话告诉我,我急忙赶到山上,父亲正活动着受伤的胳膊与他的小孙女玩耍!我忙问:“怎么样?”他却说:“好着呢,你跑回来干啥?”
我们一家六口,常年过着分离的生活,我和妻子在几百公里外的一座城里上班,母亲带着我两岁的小女儿在父亲驻守的山下县城里,弟弟也是一名常年看护油井的石油工人,驻守在另一个山头,与父亲遥相呼应。有时母亲做了好吃的上山来,隔沟一喊,弟弟就过来了。正是这样的原因,团圆对于我们都显得十分珍贵。
一次,父亲决定破例下山,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天黑前再徒步赶回山上。临走前,父亲专门跑到另一个看护点请同事帮他照看。下山了,父亲的情绪看上去很好,指着老远老远的一个井场边的人影说:“那是你焦叔叔!”我的眼睛近视,看不清,但我相信父亲的判断。模模糊糊地,我感觉到那个人影好像也蹲着,端着一只碗,很像父亲的样子。
离家那天,母亲特意给我们装了一小袋蒜,说:“这是你爸挖的。”做饭的时候,往油锅里炝一小撮蒜末儿,马上有一股香气浸润肺腑。妻子说:“咱爸挣钱不容易!”听着妻子的话,心里又增加了对父亲的愧疚,我对父亲的关心实在太少。
从前,我很少关注山,如今,我逐渐知道山并不是最高的,最高的是父亲,因为他在山上。
时间是怎样一种东西?它能改变一切、带走一切,更可留下一切。昨天仿佛还在眼前,今天却悄悄过去。我们的生命总是那么有限,那些属于你我的年轻亦是如此缥缈。拥有时并无察觉,待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方才了解自己荒废了那大好的时光。岁月仍在,流星划过的刹那,却忘记在心中默默许下那微小的心愿。
怀念从前 蔡伟璇
我和李坚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一起分配回家乡的一所中学教书。上个世纪80年代末,在学校教书工资低,社会地位低,很多教师,尤其是男教师,都不大安心教学工作,做生意的有,从事第二职业的有,还有一门心思搞“突围”的(跳出教育系统)。我和李坚差不多是仅有的两个喜欢呆在学校的人,因为那年头,教师工资虽低,却没什么压力,也不忙,每天两节课上完,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己的了。那么多的业余时间,我沉醉于舞文弄墨,李坚则沉迷于修理电器和钓鱼。我们虽清贫,却过得逍遥自在且心满意足。
我和李坚虽是同学同事,但业余时间各有所好,几乎无暇来往,第一次见识李坚修理电器,是有一次家里那台录音机坏了,提到他家去让他修。
到他家时,李坚正在他的卧室里忙活。
走进他的卧室,只见他的卧室面积很大,足有20平方米,除放了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和一把椅子,剩下的地方全被一张大木桌占据了,大木桌上摆满了五花八门待修理的电器。当年空调还没进入普通人家,李坚正在一台微风吊扇下忙着修理电器,黄豆大的汗珠在他光光的脊背上顺势滚下,最后,随着他用力拧螺丝而纷纷摔落到地上。
看房间热如蒸笼,李坚汗流浃背,我不禁问:“为什么不用大风扇?”他一边直起身来让座,一边嘿嘿地笑说:“怕螺丝钉等小零件被吹掉。”挂满了汗珠的脸上,闪动着其乐无穷的笑容。
李坚修理电器名气大了后,好些单位也找上门来要他修,这时候他开始赚钱了,而且赚的钱不少。不过,他赚来的钱几乎都投入到武装钓鱼的工具上了,这使他成了钓鱼协会里武器装备最精良的会员,但是,纵然是这样,他的钓绩依然勉强。
日子在李坚的钓鱼竿和螺丝刀下流逝着,李坚早已到了该谈婚论娶的年龄,可是他醉心于两种爱好,无心旁顾,中意他的女孩一个个从他身边黯然离去。
李老爷子是我们这里著名的老中医,医术十分了得,退休后自己开业。李老爷子硬是要把这手功夫传给幺儿李坚,无奈李坚每天沉浸在两种爱好上执迷不悟。李老爷子唯有摇头叹气。
周县长是李老中医的多年好友,周县长年轻时得重病,多亏李老中医医术高明,亲自上山采药配以祖传秘方才保下一命。那年年前,周县长照例来给李老中医拜年,正听着李老中医对幺儿李坚长吁短叹时,李坚正好拿着钓鱼竿急匆匆地走进来。李老爷子忙叫李坚来拜见周县长,李坚不得不手持鱼竿走近前来。周县长细细打量李坚,只见李坚长得身材挺拔浓眉大眼,遂叹息道:“一块好材料,可惜教书太闲,玩物丧志。”沉思半晌,转头断然对李老中医说:“到我那儿去吧!”
在教师转行难于上青天的年代,周县长硬是把李坚弄了出去。
在周县长的关照下,李坚进了政府办公室,主要任务是给周县长写材料。在周县长的严格教导悉心调教下,李坚只得把心从两种爱好上收回来,原来深厚的中文功底,像一块被从地下挖掘出来的金子,很快发出夺目的光芒。
一个月后,周县长把师范院校出身,又教过几年书的李坚安排到县教育局去锻炼。
周县长高升走后,仍不忘时时严格要求李坚追求进步,李坚也不负周县长的期望迅速茁壮成长,没有几年便已是县教育局局长了。周县长的老部下升任该县县长时,李坚也升成了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彼时,李坚差3个月才满40岁。
我们学校50周年校庆时,听说李坚也要来,好同学加老同事已好几年不见,我一早便兴冲冲地跑去学校等待李坚的到来。
我刚进学校校门,一眼就看到李坚从一部崭新的凌志里钻出来。多年不见,站在阳光下的李坚,挺着啤酒肚很有气派地挺了出来,额头又高又亮,往后梳理的有些稀疏了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摩丝造出的尊贵油亮的光泽。李坚回头见到是我,满面春风满脸笑容地伸出双手向我快步走来,身后跟着打扮得光鲜靓丽的美丽的妻子和伶俐的女儿,像盛开的鲜花般簇拥着李坚大步走来,真是风光无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