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小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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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次。

我回到自己房间。我再收到邮件BLUE。内容是我在北京。我看了之后,一夜难眠。没有回复。脑袋空空的,再拿不出词汇。想来真是她,我想还是会去找她的。是直觉。

早上起来。我打算过雪那边。还没走到,就听得一声哎。

我冲进去的时候,她傻傻站着看着我。杯子碎了一地,牛奶洒了一地。

我饿。你昨天都不问我饿不饿。她显得有些委屈。她穿白色黑圆点睡衣。头发很乱。

我走过去。蹲下身。看她脚踝的伤口。伤口旁边有点肿。

你先别动。小心有玻璃。我给她披上宽领的牛奶色大衣。羊毛卷的领口与袖口。我清洁后。把沙发推过来让她坐下。给她换上药。我认真换药,她认真看我。看我换药。

厨房很干净。收拾得整洁,越是整洁,越不敢动。

不知从哪一刻,她抱着我。从我背后抱着我。这样裹着我,像潮水蔓延在我的身躯。分不清是冰凉是温暖。我听得见她清晰的心跳像敲门那样拍打我的后背。我左手是鸡蛋,圆圆的正要咯一声裂开。右手是反光的碟子。我愣着不动。我在玻璃上看到自己。原来我是复杂的矛盾体。她把头侧着贴近我的后背。双手是揽在我的小腹。阳光与她的发香在穿梭每一个缝隙。寂静的空房间,能想象她和我一样的孤独。孤独它大概是一个开关,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却给别人操纵。在某一刻,我眼睛是湿润的,没有什么阻挡我这样体会自己和她体温一样热眼泪。

我们结婚吧。我需要一个婚姻。她说话时很认真。这样的话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是她说的。

我听得模糊又清楚。感觉这话像大大的手掌。她的手掌。很直接就封了我所有的语言。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好好地站着就足够。也许是她长久的独处才点燃婚姻的想法。可是婚姻是什么。我自己心里也是空空的。但还是觉得婚姻不会是这样。更不会是由女方提出。

是的。雪到底是不一样的女孩。换作别人,也许不经历生离死别,海枯石烂的爱情便不会罢休。

我感受着时间的慢慢。它像我睡前喝进的的冰水,感受着它凉凉的流体穿透我完整的身体。有时候会疼痛。

我转过身,把她的头揽在我左胸上。我清楚知道我眼睛是湿润的。

我知道。雪,我一直都知道。她的大衣很暖,而我在微抖。

雪,我。

她把左手并排的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我收紧好嘴唇。她踮起脚尖,吻了我的眼睛。她右手的食指轻轻抹着我的眼皮。我在想雪是我所有的幸运。感觉自己的生命像被安排好的狭缝,我能且只能往前走,她是我注定的遇见。

隔天晚上,我停下手里的稿。来来回回的在房间里冲咖啡。也许孤独是相互给予的。我的**纵在雪的手上。她的也在我手上。有时不约而同就会按下开关,亮起寂寞。时间慢慢滚成雪球。滚成更多关于她的更多。

我打开门。雪缩成一团,在地上画房子。像受伤后的刺猬,蹲在台阶,蹲成时间的雕像。灯火昏黄的摇曳,长长的走廊,像一望无尽的黑洞。光线与风声在来回游移,蔓延在所有的瓷砖上。

怎么不进来。你快要成冰了。我快扶起她。

她耸耸肩笑了笑。酒窝装满她的快乐。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在外面。我是这样相信的。她自信的时候嘴里像含了香糖。

我边扶她进来。感觉血液的温度在流遍全身。每一毛细血管。每一个细胞。同时在庆幸自己开门。可为什么开门连我自己也是不知道的。是真的听到来自门外的期盼,还是我们真有这样的默契。

她的手冻得发紫,像凝固的蝴蝶,稍微一碰,会碎裂一地。只有她那两轮眼睛是黑的,跟她的头发一样黑。眼角的轮廓像极夏日荷花的花边。

我给她拿来热咖啡,好融化这对蝴蝶。我低下头去吻了她的手指。冰凉的,直接就流进我心底。

雪。你是这么的傻。我看着她。她厚厚的头发裹住她的前额。黑色如水的头发。我们睡在一张大床上。窗外好像下雪了。柔软稚嫩的雪。她在左边。我在右边。

把灯关了吧。我不喜欢光线。她曲成一团的身体,像胎盘里的婴儿。声音柔软,就像立刻就要被黑夜吞没。很安静的房间。两个人释放着体味。当外面下雪的时候。当时间凝固的时候。

黑暗中,她的左手衔起我的右手。紧握着。我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传递在我们周围。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她应该在看我。或者是眼睛紧闭的。

抚摸我。轻。声音很小。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我。

在某一刻我是在退缩的。她很快就抓住我的手拖到她身上。我的手指一点一点打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在她身上游移。柔软温暖的肌肤,就像我抚摸她头发时的光滑柔顺。

我终究没有在她面前说我爱她。我把握不了自己。有个人在心底埋着,仿佛被谁一提醒,就会拉出一连串的胶卷。关于她的胶卷。但该承认的是我对雪有爱。如果没有菥,我立刻答应结婚也是愿意的。她是个好女人。可是。

可是有菥。我到现在应该是爱她的。雪没有提及她的事。只是在我写作的时候,会拿起那张照片看。然后就笑了笑说。你这样可爱。她跟我住在一起。我写作的时候,她就看书。看海明威的书。然后就光着脚跑到阳台去坐着。可以呆呆地望着天空很久。她把手掌放在额边,遥望着湛蓝的天空。感受时间。感受阳光。

我们会散步。经常我们都走到附近的小道上。她喜欢走边边。遇到公园的时候,就走过去和小孩子玩。会给零食给他们。然后看着他们说,如果我也有小孩。属于我和你的小孩。

我笑了。感觉到她的可爱与善良。

我是多想都要啊。要你。要个孩子。要个好生活。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远处。像看到她所有的希冀。可是。

可是我真想为你生小孩。哪怕没有这生命了都是愿意的。

为什么这样说。我表情凝滞。周围的周围都像我一样的看着雪。等她的回答。

没有。说说的。看吧。天气多好,暖暖的天空,好好地生活。她跑到我前面转着圈子,像起舞的丹鹤。张开的双手。旋转起来。感受光线与时间。我看着她。我喜欢她这样快乐。

收到很多BLUE的信。都是凌晨发来的。我都没有回复。

黑夜像握紧的拳头。包围住房间。包围我们。半梦半醒中,看到雪起身披上外套。再去倒了三杯冰水,一口气喝下去。接着她打开电脑。显示器光线照着她。她放好杯子。曲着身体。下巴放在两膝上,左手放在左脚丫上。夜色冰凉侵袭她的周围。黑暗栖息在她身后。像沉默的困兽。

显示器显示收到信。BLUE的信。她停留一会的鼠标,又把鼠标移到上面。再停留一会,直接关闭。再打开我的小说,慢慢帮我批改。她是排版兼校稿员。她工作时很认真。我心里像被撞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转身面向黑暗。感觉时间前所未有的凉遍全身。裹紧被子。没想太多。

趁着雪上班的空子。我拿起那张照片,还是圣诞的夜晚。相框是橘红色的雕花,欧式风格装饰。我摸着相片,看见时间来过又走过。卸下照片。单单的相框。空虚。冰冷。我想起那些信。它们大概都是菥的信。

我认真阅读那些信。短短的内容,或一个地址。或一句回到过去。感觉菥就坐在我对面认真写信。我看到她全身都是伤疤。在挤着汉字。我一封封地回复。认真与她交谈一样。

它回复了。我想你在。我是菥。

一个字遥远熟悉。仿佛一时间,我所有的记忆就从心底被这个字捞出来。心被压得很重,像立刻就要倒下。关于雪的存在,此刻竟无意义。

你去吧。声音有些沙哑。不是雪,又是哪个。

我回转头。她穿大木扣黑色大衣。发白的褪色的仔裤。双手放进口袋。头略侧望着我。阳光把她的影子投的长长。时间叹息一片。失望像满满的一桶水,从她头上至脚,淋湿一身。我站起身,把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揽着,感觉她就要马上离开一样。

雪。我爱菥。我爱你。我爱你们。我分别爱着你们。

她下巴点着我的肩膀。点了又点,即使我不再说话。周围都是寒冷与寂静。

你不会回来。是的,你都不会回来了。声音好沙哑。慢慢沉寂下去,终究想留的话没能说出。像遇水的字迹在纸上一点一点模糊的干掉,碎开。我肩膀凉了一片。又听见她的泪。

雪。不哭。我抹着她的泪。在想,我欠雪太多的泪。想我一世要还干净是不能够的。可我会回来吗。

一直都沉默着。隐忍着。背上弥漫周围,而我无能为力。

三天后。我买了去往北京的车票。再次告别小屋。告别这个故事。等待萤火虫落了空。我走得干脆,竟连正式的与雪的告别也都免去。我感觉很糟。我不会是这样的离开。没有拥抱与亲吻。没有烟火。

我伸出头。看着天空。呆呆地看着。感觉到时间与火车在义无反顾的向前。我会朝后看,望着后厢的人。两个孩子清蓝的眼睛看着我。抿紧的嘴巴。手里拿着玩具。就好像看到雪零碎在站台,完全崩溃的哭着带她离开。带她离开。她穿灰格子蕾丝上衣,奶咖啡长裤。都有关。

都与雪有关。我强伸出头往站台遥望,好远好远。人群在挥手。我大概想象得出雪在某处认真的心碎一地。可是。

可是街景不停后退。城市像退潮后的沙滩,终究没能留下这样的我。直到脖子硬的酸痛,才缩进头来注视天空颜色的变化。注视车厢的小孩。老人。打鼾的平头男子。红色外套的女人。一切又开始陌生,仿佛又得重来。我能有几个这样的辗转。我戴上耳塞。播放诺拉琼斯,王菲的歌。她们都有独特微妙的声线。她们的声音像夜晚喝进的冰水,流进心底,凉遍全身。感觉时间很慢很慢像水流过指缝。我掉进回忆。

往事平地而起,那是遇见的季节。我看到雪穿浅蓝色薄外套,宽大的粗布裤。短发黑色如她瓷白皮肤一样富有光泽。眼睛是清蓝的,像车厢的小孩的眼睛,纯净的像一面湖。她在大梧桐树下朝我挥手,闪动碎花的T恤。当时叶子落了一地。

那次我们到南山爬梯。她一直在我前面,快乐的像学飞的蝴蝶。

这里拍一张吧。她坐在旁设的石椅上。抿紧了嘴巴。用手撩了下前额的头发。

到达山顶的时候。她扔下外套,在碎石路上旋转着身体。对着天空用尽力的喊。我在一旁不停给她拍照。她很快乐。

她喜欢吃冰淇淋雪糕。有时想吃了,不管仅剩的车费,她宁可买很多的雪糕舔着走回家。她说这时的雪糕更好吃。她从不喝汽水,不喝可乐。她只喝冰水或白开水。她说饮料喝进去,会像毒一样上瘾。所以最好一点都不要喝。

想起一次和她一起看日本的旧片子《情书》。看完后她一直说,藤井树是爱藤井树的。藤井树一直都爱藤井树。雪很喜欢最后的镜头,那是真相。只是天国的

树不会知道了。雪一共流了五次的泪。一地的卫生纸像盛开的百合。酸涩的怒放。

列车在一次长鸣中来到北京站。我发现我缩成一团像刺猬。因为没人会提醒我温度会下降。是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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