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就被外面两眼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覃青下意识的伸出袖子挡了挡,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哼。她猛的放下手来,就看到那倚靠在墙壁之上抱着手臂满面怒容的秀美少年,蓉寻。
刚才荷弦给她的压力太大,她心里虽然十分烦乱,但是看到蓉寻还是很开心的笑了笑,蓉寻就像是她现在仅有的一抹温暖。她提起长长的裙摆快跑了几步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袖子,撒娇似的问着,“蓉寻哥哥昨晚去哪里了?”
蓉寻一听她的问话竟然面色红了红,很不自然的别开头不让她看到他的脸色,故意凶神恶煞的说,“你管我去哪里了?倒是你,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你怎么又去见师父了?还代替我送药?我什么时候叫你代替我送药了?”
他一句一句凶恶的数落,覃青却越笑越浓,刚才在荷弦身边的压抑和烦闷似乎一下子跑光了一般。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又神秘的说,“蓉寻哥哥,掌门人说不赶我走了,而且以后除了每天为他送药之外,还可以在藏书阁里学东西呢!”
蓉寻闻言一下子就懵了,震惊的看着覃青,从她那头上的秃头到她那张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脸,然后又是她满身白衫都是血污的瘦小身板,最后定格在她手中握着的那一块墨色牌子。他的眼越睁越大,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墨色牌子,牌子上一朵暗金色的荷花栩栩如生。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覃青,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才缓慢的问,“师父收你为徒了?”
覃青见他那么激动还有些找不着北,以为那牌子是开启什么宝藏的钥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蓉寻问的是那样一句话。她顿时恹恹的垂下头,摇着脑袋吱唔着,“没有........”
“小青青,你不用那么垂头丧气的。这墨荷牌是我们师父门下弟子才有的,既然师父给了你,我想收你为徒是迟早的事情。师父不是准你去藏书阁了吗?你已经跟我们的待遇不相上下了呢!”蓉寻将那快墨荷牌的金色绳子系在覃青的腰带之上,又扬了扬他腰上佩戴的木牌,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欣喜。毕竟以师父的脾气,他是万万也想不到师父会收下小青青的,这下,小青青就再也不用带着满身伤的躺在床上了,不是吗?
覃青见蓉寻那么兴奋,也只是讪讪的笑笑,心里的烦闷却又无形的冒了出来。什么迟早的事情,蓉寻,你根本不知道我要成为掌门人的弟子,那是比做梦还遥远的事情呐。
“好了,饿了吧?我们快回去,我给你摘了新鲜的菩提果。哦,对了,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不知道女孩子都是注重外貌的吗?看你已经这么难看了,现在更加的难看了,也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个什么丑样子,别吓死人才好............”
藏书阁位于覆云门的蓉山之巅,高高的白玉楼台,目光所及之处的楼层一层一层盘旋着接连而上,连绵起伏直冲云霄。下面两三层楼都有不少白衣的弟子抱着书卷,在露台之外认真的阅读着,而之上的楼层人影寥寥无几。据蓉寻说这藏书阁每一层的书籍都不一样,越往上越难学,所记载的术法也越高。
藏书阁倒是跟现代图书馆的规矩差不多,爱护书籍,不能喧闹,不能将书籍带出去。最重要的是,进入藏书阁必须得出示标示各个荷字辈师父门下的令牌。令牌颜色各异,荷绣门下的是桃粉色,荷虞是绛紫色,而荷弦的便是墨黑色,三位主事之外的便是统一的湖绿色。
覃青初入藏书阁,只能从第一层开始学起。看着那书架之上整整齐齐层层叠叠的书籍,她头皮发麻的咽了口唾沫,别说上一层了,要让她看完这一层的书,少说也要半年吧。
蓉寻看着她目瞪口呆不断吞咽口水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小青青,不要着急慢慢看,我当初看完这一层可是花了两年呢。”
覃青下巴脱臼的看着他,半响才合起嘴巴在拉下他,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那你现在看到第几层了?”
蓉寻指了指头顶,有些尴尬的道,“第二层。”
“.......”覃青一头黑线。
蓉寻上楼去了,覃青踱步在川流不息的人流里,停留在标识着“初学入门”四个字的书架边。由于她现在身高有限,所以只有爬上木梯才可以取书。她正准备取下第一本书的时候,一只白嫩的柔荑已经蛮横的覆了上去,按住那本书不让她取下。
覃青眼眸微微一沉,别过头去看向那站在地上比木梯上的她矮上了半截的蓉凤,不咸不淡的问,“不知公主又有何指教?”
蓉凤抬高下巴用她那双狐狸眼睨着她,唇角却是嘲弄轻蔑的笑,“脏东西,成了掌门师叔的弟子了?瞧你那个样子,连头发都没有了,该不会是想做尼姑吧?”
覃青心里冷冷一笑,却不再想跟她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她的头发的确是被蓉寻给剃光了,那半秃的脑袋实在是难以见人,呃,虽然现在这个样子貌似也很扎眼。因为她覃青可是覆云门第一个光头,而且还是个小女孩,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弟子的指指点点。
蓉凤见覃青不搭理她而又去取另一本书,她愤愤然的伸手就去摇晃木梯,覃青毫无防备,一个重心不稳就要从木梯上摔下来。忽然一道稳稳的力道从身后将那木梯给稳住,覃青抓紧木梯险险的送了口气,心里却是恨死了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要不然哪里轮得到那个刁蛮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蓉凤怒红了一双眼瞪向身后那使出法术碍她好事的人,这一看,她全身的气焰一下子压了下去,颤抖了一下身子,有些怯怯的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覃青也抓着木梯牛头往后看去,只见她们身后十步开外遥遥而来一紫一粉两道身影,所到之处那些弟子们无不是退避三舍。而那两人毫无意外的便是板着一张僵尸脸的荷虞,还有那邪气媚笑,好似一朵灿烂桃花的桃花妖荷绣。而今日的荷绣除了一身逶迤而行的长长粉衫,手中更是摇着一把艳丽的桃红折扇,扇面一朵朵桃花花瓣徐徐飞扬,更让他平添一分风流。
“师,师父,您怎么会来这里?”蓉凤对她的师父荷虞还是有些畏惧的,也难道,荷虞那样的僵尸脸,恐怕没有哪个弟子对着他会不害怕。更何况,荷虞还是出了名的严厉公正,堪比包公。
“蓉凤!你给我出来!”荷虞黑着脸瞪了她一眼,愤愤的一甩袖子就先往门外而去。蓉凤脸色有些苍白,不敢片刻犹豫的跟了上去,现在的她倒是分外乖巧听话。
荷虞和蓉凤都走了,而那荷绣却还在那里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覃青,一步一步悠然而来。口中还啧啧的叹道,“我说掌门师兄怎么会突然叫我和大师兄巡视藏书阁第一层,原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覃青也佯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慢悠悠的取下那本想要的书籍,然后从木梯趴下,淡然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荷绣没有追来,只是悠然的取下一本书,随意的说着,“只是靠看书就想修得仙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覃青身子略微停顿了一下,回头去看他,不过目光自然而然的第一眼就落在他握着书卷的那只手上。长长的袖摆就算是举着都快要垂到了地上,松松的袖口处肌肤白皙似雪,却只露出了几根修长的手指而已。她隐隐有些失望,还以为能看到他手腕上要掉不掉的那一块皮肉,那可是她穿到这个鬼地方来的这段时间以来最为成功的杰作。
荷绣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精致的面上点点桃花盛开。那一霎那,她竟然对这个桃花妖有一瞬间的惊艳。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荷绣的美艳,是一种剧毒,必须避而远之。所以,她冷冷一哼,抱着书卷就往一边读书专区的长椅上而去。
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看着她那遥遥远去的光秃秃的脑袋瓜子,荷绣用合拢的扇子抵着下巴,饱满艳红的唇瓣缓缓的勾起。他缓缓的撩起袖子,纤细的手腕光滑白皙,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疤痕。
覃青的到来让那一干学习的弟子都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的逃离,她有些莫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又摸了摸自己依旧带着青紫的脸庞。最后她什么也不管了,一个人霸占了那方安静的地方,翻开书来看起那些古文来。还好她在现代是学中文系的,对于这些古文倒还没什么太大的代沟。
一页一页的翻着,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短短的一个下午她看的书就已经在面前堆成了小山。她的速度不慢,只是她心里却是越来越烦躁。正如荷绣所说,靠看书就想修得仙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合上书卷,深深的闭上疲惫的双眼,伸出细小的手指捏上眉间。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开始仙法的第一步呢?气聚丹田?丹田到底又具体是在什么位置呢?灵汇百川,百川又是指的哪百川呢?
蓉寻早就已经离开了,让他看书那可是比要了他的命都难,难道进入覆云门八年以来才看到第二层,应该也算是努力的了。没想到那样一个人会是琉璃国的皇上,只是传言中琉璃国如今有着一位摄政王。他蓉寻,大概就是那想要夺权的摄政王支出皇宫的吧?电视上不常是这样演的吗?说到底,蓉寻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好好的帝王,竟然到这里来受苦,还要伺候荷弦那个暴戾又怪癖的师父。
“对于看书走神之人,绝多都是毫无出息之人。”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慵懒嗓音,刻意压低的声线中竟含着一丝磁性。
覃青揉着眉心的手停下,缓缓的松开,朝那坐在对面的粉衣少年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将面前的书卷打开,竖在面前。那个讨厌的桃花妖,还真是阴魂不散呢,算了,眼不见为净吧!她可不敢再去得罪他,有仙法的人都是很恐怖的,至少现在她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荷绣对她弱智的做法只是嗤笑一声,淡淡的道,“就算一时半会学不会,博览群书,也是有益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