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青漫步在鲜花蔓延的青石小道之上,一步一步缓缓而行,花草的芬芳浸入鼻息,她甚至都要忘记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沉醉在这美好的境地。直到她走到那小茅屋之前,看到那半敞开茅屋边倚门而坐的锦衣少年,她才如梦初醒,露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
那少年一身月白色锦袍玉带,浓眉大眼,形容俊朗,麦色的肌肤上却是与之不合的邪气笑容,露出一口雪亮整齐的牙齿。
覃青呆呆的看着那个少年,一时竟然无语。那少年双手双脚都套着粗粗长长的锁链,而手上却是把玩着一朵被蹂躏得很是凄惨的粉色菊花,抬着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覃青邪笑着,“难道是莲雾看我们这里两个男人太过寂寞,特意送了一个美人儿来给我们打发时间么?哈哈,还真是知情识趣啊!”
覃青敛眉,不再看那个和她的小伍一般容颜的男子,冷声道:“你让开。”
“让开?”青蛇圣使狂傲冷笑,“你叫我让开?”
“废话!这里除了你挡着门,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覃青讥诮的冷笑,眼珠上下一转,声音越发轻蔑了起来,“哦,对了,你哪里是人啊,你根本就是一条蛇!恶心的大蟒蛇!”
“死丫头,你是不想活命了吧?”青蛇圣使终于怒黑了脸,猛地站起来就想要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将覃青撕碎,可是手脚都被铁链给锁着,他只有恶狠狠的盯着她,眼里满是嗜血的垂涎味道,那是恶极的猛兽看到食物的眼神,凶猛残暴。
覃青冷冷的抽着唇,厉声道:“我想不想活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你这条臭蟒蛇,竟然占用小伍的身体!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占用身体的原主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真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才解气!只要小伍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你!滚开!”
覃青忍住想要将他踢飞的冲动,挥袖一拂,冰蓝色的广袖带过一道劲风,青蛇圣使脚下不稳,被那劲风给散飞到一边重重摔下。覃青冷哼了一声,不理会那摔倒在地形象尽毁的青蛇圣使,大步流星的就往屋子里面而去。而她虽然故作平静,但那黛青的眉角却一直隐隐青筋跳动,那是隐忍得想要狂暴的征兆。青蛇圣使,狗屁的青蛇圣使!
进入屋子,大致扫视了一圈,看着摆设什么的都应有尽有,整整齐齐的房间,心里忽然涌过一道很温暖的感觉,仿佛这个地方对于她很是熟悉,很是温暖。覃青纤细的手指覆上干净的桌椅,很是奇怪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的干净,仿佛一直有人在打扫似的。
可是,当她的眼光瞄到角落边那张摆着托盘的桌子之时,她的神情变得十分坚硬,手指紧紧的掐在肉中,脚步僵硬的往前移动着。若是她没有记错,这张桌子,这个盘子,便是那次荷绣带她在蓉山密林所见到的那副场景。那托盘里面,会有........
可是当她走近一看,却是傻眼了。托盘的确是上次在水中幻象中所见的托盘,只是里面却没有什么骨头和蛆虫,有的,只是一朵枯萎成植物标本的紫色菊花。
覃青怔住,为什么不一样?明明这里的摆设什么的都是一模一样,那水中的幻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忽然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覃青,你来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阴沉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猜想的思绪。覃青身子猛地一颤,侧过头去,看向那被一方洁白的纱帐遮掩住的床榻。若是那场景没有出错的话,那躺在上面的应该是那个被锁住四肢的清瘦的白衣男子才是,只是为什么.......
“你是来笑话我的,还是来报复我的?”没有等到覃青的回答,白纱帐之后,那冰冷夹杂着虚弱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覃青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自己杂乱的心绪,这才快步上前,却是在白色纱帐之前便自发的双膝跪下,静静的道:“覃青参见掌门人。”
“掌门人?”荷弦讽刺的笑了一下,冷声道:“难道师祖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再是覆云门的掌门人,而是魔宫的人吗?”
覃青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掌门人真是魔宫的人吗?”
荷弦轻咳了两声,好像虚弱的喘息了两口,才缓缓的问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覃青淡淡一笑,垂头看着自己置于地上的纤细双手,轻声道:“那就是了,不管掌门人是什么人,我覃青发誓要效忠的,却只是掌门人一人,不是覆云门。”
白纱帐内一阵沉默,窗棂之外似乎有暖光洒进来,这个房间算不得特别通风光明,却也不算阴暗。在这样的环境下与荷弦相处,这还是第一次,可是环境不同,那冰冷的气息和渗人的感觉也是大有改变。大概是由于身上有了天火的关系,她竟然不再畏惧荷弦身上渗人的寒气,甚至觉得这样的感觉,带着她一种很舒适的清凉感。
“覃青,我对你不算好,如今也落成这样的下场,你为什么还要效忠于我?你是傻的吗?”好半响,荷弦的声音才缓缓的传来,这次声音却不再那么冰寒,似乎带着一种淡淡的柔和。
覃青自嘲的笑了笑,淡淡道:“或许吧,人无信而不立,我只知道一个人做事说话得讲信用,仅此而已。”
“信用?”荷弦冷笑,“信用算个什么东西?就比如说师祖,他答应过师父永远扶持我这个掌门,可是事到如今,他不也一样出尔反尔了吗?”
覃青愕然,凝眉道:“若是你不先对师祖起了杀意,师祖也不会........”
“覃青!”白纱帐之后的荷弦忽的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语,一个茶杯狠狠的丢出,直直的擦过她的眉角“嘭!”的摔碎在地上。鲜血顺着眉角滑落,温热粘稠,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滴在地板之上。覃青愣了愣,一时却是对自己刚才的反应也很是无语。下意识的就将心思偏向莲雾那边,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习惯。
“你的心思一直都在师祖的身上!师祖他到底喂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难道忘了这个地方曾经囚困着的人是谁了吗?现在他人又去了哪里?这些你一点也不关心吗?覃青,你真是很让我失望!咳咳。咳咳......”大概是太过激动,荷弦厉声吼完这一句话,便一直开始干涩的咳嗽,像是怎么都止不住似的。
覃青因为他这一句话,心里一下子冰凉透底,想要问什么,却听荷弦的咳嗽实在厉害,立马从腰间的锦袋摸出凤渊那次给的仙丹。她快速的爬起,一边掀开白纱帐,一边焦急的道:“掌门人,我这里有.......啊!”
还未完全打开白纱帐,一道阴风就狠狠的朝她席卷而来,覃青虽说现在修为不同,但完全没防备的她还是被那阴风卷的往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覃青一时头晕眼花,还没能做出任何的反应,那隐藏在她影子里的焱毓忽的冒了出来,手中烈焰神弓一勾,一支天火箭矢准确的往白纱帐之后射去。
“焱毓不要!”覃青顿时惊呼了一声,身子一个猛跃就想要飞身上去抓回那支箭矢。可是那箭矢速度太快,天火一碰上白纱帐,那白纱帐便“哗”的一声熊熊燃烧起来,覃青大惊失色,本面若桃李的脸色顿时如雪一般煞白。
可是下一刻,那射进去的箭矢被人反手给射了出来,焱毓猛地俯身避开,那失去了天火的箭矢死死的钉在焱毓身后的木门之上,木门顿时“哗啦”一声碎裂成一堆粉末。
“哈哈,少宫主果然威武,就算被困在这锁魔阵里面也能如此厉害!佩服佩服!”门外的青蛇圣使倚靠在墙边,一张俊朗的脸带着邪气,笑得十分欢愉。
少宫主?覃青顿时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还没能从那三个字里面反应过来,下一刻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慵懒魅惑嗓音冷冷传来,“哼,彼此彼此,青蛇圣使你也不差。”
一道墨色的长纱在破碎的白纱帐之下缓缓显露了出来,长长的墨色纱衣拖曳在地板之上,形如枯槁的修长身影在床上盘腿而坐。四根粗壮的铁链将他牢牢锁住。一头墨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只是那张只有面皮的苍白的容颜,红唇凤眼,睫毛长长,眼角一粒朱砂艳丽得似乎快要滴出血来。虽然这张脸及不上那一张脸风华绝代,但是如此熟悉的五官,如此熟悉的气息,不是那墨虚宫少宫主楚风琅,又还能有谁?
楚风琅缓缓的抬起魅惑的狭长眸子,看着震惊得石化一般的覃青,红唇微微一勾,道:“怎么,看到我这张脸,你似乎很是失望?”
失望?覃青缓缓的将涣散的眸子集中在楚风琅的脸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干枯的身板,喃喃道:“你,你这身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楚风琅垂眸看了自己这骨瘦如材的身子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是戏笑道:“那你说,你是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覃青无语了,咬牙瞪着她,再也没有一丝面对掌门人荷弦的恭敬,狠狠道:“喜欢你个头!你一直戏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楚风琅苍白着脸咳嗽了几声,一时说不出话来。门边的青蛇圣使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有如此泼辣的妞儿做夫人,少宫主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哼,这就用不着青蛇圣使操心了。覃青,你过来。”楚风琅冷冷道。
覃青狠狠的瞪着他,就是不上去。楚风琅眉角一跳,冷嗤道:“干什么?跟我耍起性子了?刚才是谁说要效忠我一个人来着?还什么人不信而不立,这么快就变卦了?”
覃青还是不过去,只是冷着脸看他,漠然道:“说吧,我听着呢。”
楚风琅气结,懊恼着真不该这么快让她知道他的身份。虽说荷弦和楚风琅都是他一人,但这丫头对待这两个身份的态度也差的太远了吧?不过相对于那个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覃青,他还是比较喜欢眼前这个敢爱敢恨,毫不做作的覃青。
这样一想,楚风琅静静调息了一下让自己恢复成平日里的倾城模样,虽然由一身红纱变成一身墨衣,倒也掩饰不住他的绝代风华。他轻咳了一声,看着覃青尽量温和的道:“其实这只是一种缩骨功,再加一点点幻术。我都坦白了,你可以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