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重生贵妻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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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宠父

相府偏苑正堂。

宁锦倚在软榻上摇着扇,柳叶细眉微皱,显得有些焦躁,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夏风起,帘幔随之被掀开,金钗鬓发、锦缎华服的相府大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进。

不大的偏苑正堂站满了人,显得更加逼仄促狭,大夫人略嫌恶的摆了摆手让丫鬟退到外院。一时间,堂内只剩下宁锦和大夫人两人。

大夫人对宁锦的不起身、不相迎、不礼数已经习以为常,也不生气,只是找了堂内正中央的位置坐下,雍容道:“今楚国已有三位皇子及冠封王,大皇子平庸,二皇子纨绔,唯三皇子手段风范俱佳。老爷属意三皇子,今日早朝已经跟圣上请了旨让你嫁给三皇子为庶妃,下月中旬完婚。”

她又眼神一睨:“你且好好准备,有什么缺的到账房取。该你的,相府断然不会克扣。”

宁锦这时才将视线放到大夫人身上,缓缓道:“我不愿做庶妃。”

因鲜少听小辈拒绝,大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微有些薄怒道:“不识好歹!”

这在旁人看来确是,宁锦虽说嫁过去只为庶妃,若是她为三皇子诞下一男半女,再加上相府的势力,正妃之位指日可待。他日颇具储君风范的三皇子登基,更是能母仪天下,身份显贵。

这份殊荣,只怕旁人是求也求不来。

然而,宁锦却知这凄惨的背后……

思及此,宁锦更是一字一字的拒绝道:“我不愿做庶妃。”

大夫人起身,居高临下冷笑道:“圣旨已下,做不做可由不得你。更何况庶女身贱,你当了庶妃已是恩泽。难不成还妄想以贱身做皇子正妃?楚国当真没出过这样的先例!”

庶女身贱?

宁锦摇扇的手顿了顿,语气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件事情:“庶者贱?若非我母亲不屑大夫人这正妻之位,只怕夫人的两双儿女也成了贱庶。”

大夫人听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待教训几句,却不经意对上宁锦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陡然有些发寒。心中不期许想着只不过月余不见,这庶丫头怎么让她愈发看不透了?

回神觉察自己被一个小辈震慑到了,大夫人略有些羞怒,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圣旨不可违,你好自为之”,便拂袖离开。

见大夫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苑中,原本神色淡然自若的宁锦慢慢松开紧握成拳的左手,脸上的血色陡然寸寸褪去,顿时变得惨白无比。连白玉柄团扇也从右手手心滑落,砸在地上,把柄碎成两半。

她喃喃自语,似有些魔怔:“竟然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几乎是一模一样情景,和之前的梦境简直无二。

宁锦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在炎热酷暑的夏日里更是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半年前,她被八嫡姐推入水中,受寒起了热症,当然老八宁琪也不好过,那只推她的右手半废,没有个大半年休养怕是好不了。

然而休养了两三天病好后,她却无故开始做梦。

整整半年,这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梦境足足缠了她半年之久。

醒来思索、睡后做梦,宁锦整晚整晚的无法安眠,精神疲惫的用再多的安神香都不成。

那个梦——

梦中出现了很多人的面孔,陌生的、熟悉的、讥讽的、感激的……甚至怜悯的。

梦中她火红嫁衣加身,从庶妃到正妃,甚至离皇后之位都近在咫尺……然而却在一夕火光之间,她从高处落下,被囚禁在黑暗的地下宫殿里。而整座相府无故被烧,相府诸人被施以极刑。

除了她,所有人都死了,二百四十七口人的刺眼悲哀的鲜血染红了皇城。

太真实的感受,仿佛梦中的事情她都曾经历过一遍。

宁锦想:这真是一个很可怕的梦,很真实的噩梦。

她弯下腰捡起那把玉柄和扇面分离的团扇,慢慢握紧了双手,任凭尖锐的断玉柄划过手心,留下一道道红痕。

宁锦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要怕,一切都还来得及,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

去验证……甚至去改变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皇命不可违,宁锦只是一个楚国当朝丞相的庶九女,虽说颇受点宠爱,但怎么着也不能和皇室硬碰硬。

而拒绝嫁给楚国三皇子这一举动,简直是公然打楚国皇室的脸,会引得楚国圣上雷霆震怒不说,连性命都攸关,这是断然不行的。

但若真的嫁给了楚三皇子,又跟梦中的轨迹完全重合,是不是也会落个和梦境一样凄惨的结局?

不,她还有时间!

下月的中旬才是出嫁的日子,她还有时间去想办法避开这些重合的轨迹。

宁锦思索着,慢慢平复了心绪。

她自从连续做了这半年“梦”后,心境陡然变得开阔,人也比以前更加平和冷静,似乎梦中十年的时间也加诸到了现实中,让她平白得了十年的经验教训。

看天色尚好,光线充足,宁锦抬手拾起放置在矮榻旁的黄皮薄本,随手翻了几页。

江湖事,江湖书——这是她半年以前十分感兴趣的书籍。那时的她虽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但心性仍浮躁,闲来无事总爱看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而现在的她再提不起半分兴致。

耐着性子再看着这些配着字画的薄书,宁锦一瞬间觉得这般惬意的日子似乎离自己很久了,神色竟有些恍惚。

“锦儿,今日身体可好些了?”威严中带着慈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来人一袭青衣华服,儒雅中自带着严谨,气度上佳,虽早已过不惑之年却更添成熟底蕴,正是当今楚国最炙手可热的丞相——宁晋严。

宁锦回过神来,合上书起身道:“父亲,我已经好多了。”

“快坐下吧,这半年来你这孩子怎么一天比天瘦?”宁晋严虽然见她今天神色不错,但仍有些担心,“现在可还整夜做噩梦?”

宁锦心头一热,敛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感动,淡淡回答:“前两日就能安眠了,多谢父亲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