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只好坐了下来,她一边捏着凯瑟琳的小腿,一边小声问她:“凯西,你要这个孩子冒充西尔德,可是他会说英文吗?”
“他的英文和法文一样流利呢,我早问过他了,他上过英文学校,所以我才敢这么做的----我打赌愚蠢的德国佬一定听不出来。”
“哦,那么我放心了,亲爱的,你真是想得周全。”露丝温柔地笑了笑,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我现在要去跟爷爷和母亲说说,你好好躺着罢。”
到了晚饭的时候,大家果然心照不宣地接纳了这个幼小的访客。埃尔•;拉法兰看起来兴致不错,他俯下身来同他聊天,说他是战争爆发后葡宁的第一位客人,只可惜没有鱼子酱和烤鹅肝来招待他,实在抱歉得很。海拉夫人好象神志也还算清醒,她甚至给孩子舀了一大勺草莓果酱,笑眯眯地看着他全吃了下去。
这个孩子有着乌黑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他使凯瑟琳常常想起了自己的小弟弟西尔德,“我是多么想他啊!”她想,“还有我那英俊的双生哥哥杰森,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是再不要跟他吵架了。”
这是个十分有教养的乖巧的孩子,他非常安静,常常和露丝一整天得呆在楼上同海拉夫人下象棋。 他有时候也会跑来找凯瑟琳,偷偷问她:“凯西,我以后还能够见到我的父亲吗?”
她看着那双天真的眼睛,心中一阵难过,只好搂着他说:“我们不如一起来为他祈祷吧!”
全家人十分地小心谨慎,一连几个月日子都很平静,平静得叫她几乎以为德国佬已经遗忘了葡宁。“天上的父,求您庇护,千万不要教德国佬发现我们。”她和露丝每晚睡前都要这么祷告一遍,唯有这样才不会被噩梦吓醒。
转眼到了夏末,一日午后,全家都在午睡,家里很安静。她拿着梳子正在梳头----她总归是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即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仍忘不了时髦---她上次去镇上的时候偷偷拜访了里诺太太,才学到了这款巴黎最新流行的发型。
她的头发又浓又滑,怎么也捉不住,她双手绞在脑后,已经同它们斗争了很久,还是弄它们到不了一起,她累得满头大汗脾气渐失,正打算喊了马格丽特来帮自己,忽然听到外边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大门被强烈地捶打着,还有人在大声地喊着什么。
她手哆嗦了一下,一大把乌发从她手中滑落,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分明是德语。
马格丽特早慌忙跑去打开了园子的大门,一队荷枪实弹的德国兵立即开了进来,后面鱼贯而进的是几辆坐满军官的越野车。
是德国佬,他们终于来了。
她脑子里回响起那些可怕的传言,还有盖世太保暴虐的面孔,她颤抖着,下意识地寻找着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然后又一一把它们否决了。
她想起了爷爷,海拉姨妈,露丝和西尔德---葡宁别墅里只有老人女人还孩子,是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我们反正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她绝望地想,“那么我决计不能教德国佬看出我们在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