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凶悔吝者,《易》之辞也。失得忧虞者,事之变也。得则吉,失则凶,忧虞虽未至凶,然已足以致悔而取羞矣。盖吉凶相对而悔吝居其中间,悔自凶而趋吉,吝自吉而向凶也。故圣人观卦爻之中,或有此象,则系之以此辞也。
[是故节]惟刚柔相推不已,变化相生不穷,吉凶悔吝从此备具,宜圣人观之,以系词矣。是凡人作事逆理为失,失则凶,顺理为得,得则吉。《易》词之吉凶,乃人事失得之象也。凡人事既不善而忧虞,于是悔悟之心生焉,而自凶趋吉也。事将不善而忧虞,于是羞愧之心生焉,而自吉向凶也。《易》词之悔吝,乃人事忧虞之象也。所谓观象系词者,不甚明哉?
《存疑》此明首节圣人设卦观象系辞,以明吉凶之意。象是失得忧虞之象,词是吉凶悔吝之词,忧,虑也,犹烦恼也。虞,度也,犹商量也。此与首章天尊地卑一节相表里。《易》书本准人事造化而作,故吉凶悔吝变化,刚柔,六爻之动,皆造化人事之象。
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
柔变而趋于刚者,退极而进也。刚化而趋于柔者,进极而退也。既变而刚,则昼而阳矣。既化而柔,则夜而阴矣。六爻初、二为地,三、四为人,五、上为天,动即变化也,极至也。三极天地人之至理,三才各一太极也。此明刚柔相推以生变化,而变化之极复为刚柔,流行于一卦六爻之间,而占者得因所值,以断吉凶也。
[变化节]然《易》词固有,以类天下之情,而易变又有以体天人之撰,是故盖取卦爻刚柔之未定,则为变化,柔变而趋于刚,即造化人事消极而渐长者,为进;刚化而趋于柔,即造化人事长极而渐消者,为退;进退之象也。变化之已成,则为刚,柔既变而刚,即阳明,用事而象昼;既化而柔,即阴晦,用事而象夜;昼夜之象也。至若六爻一刚一柔,变动不居,此即三极之道也。盖太极具变化之理,三才各一太极。五上之刚柔变化,即天道一阴一阳之迭运,天道一太极也。初二之刚柔变化,即地道一刚一柔之变易,地道一太极也。三四之刚柔变化,即人之仁义之并用,在人一太极也。其变无常,周流六虚,则卦爻因以立吉者,得因之以断吉凶也。
《大全》胡云峰曰:此曰三极是卦爻已动之后,各具一太极,后曰《易》有大极,则卦爻未生之先,统体一太极。《蒙引》动字最重,即刚柔之变化,周流于六爻之间,而无少滞者也。后章以配属言柔刚,实指六位,此以变化言柔刚,则实指九六。《存疑》此明上节刚柔相推而一生变化意,变化泛言造化人事,刚柔专言昼夜,欲见循环之意。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咸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
《易》之序谓卦爻所著事理当然之次第,玩者观之详。
[是故节]圣人观象系词,造化人事之理已备,其无容不学矣。是故君子身所持循而安固不摇者,在于刚柔变化之《易》序大卦,又之序分,明事理当然之次第,事无定而理则有定。以此为居身之资者也。心所美乐而玩味不厌者,在于吉凶悔吝之词。夫此爻词,即序之所在,言有限而味无穷,以此为悦心之资者也。而君子身心皆易理矣。
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象辞变已见上,凡单言变者,化在其中。占谓其所值吉凶之决也。
右第二章
此章言圣人作《易》,君子学《易》之事。
[是故节]君子之躬行心得,皆《易》也。讵以动静间其功乎?是故居而未及卜筮也。《易》之变隐为象,而占列为词。观象玩词,而居安乐玩无间于静焉。动而谋及卜筮也。《易》之象形为变,而词决为占。观变玩占,而居安乐玩无间于动焉。夫《易》之道,一天之道,君子动静不违乎《易》,则动静不违乎天,是以自天祐之有吉,而无不利。《易》非圣人不能作,亦非君子不能学也。
《存疑》上言君子之所学者《易》,此承言其动静皆学乎《易》也。居则观玩,是静而安居乎《易》序也。动则观玩,是动而安居乎《易》序也。占不外词系之卦爻之下者,词也。占得此卦此爻,是占也。君子之观玩趋吉避凶,正欲求其吉无不利,非泛泛说得天之祐也。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变者也。
彖谓卦辞,文王所作者。爻谓爻辞,周公所作者。象指全体而言,变指一节而言。
[三章全旨]首章以画卦言,次章以系词言,此章则合卦爻词而释其通例。
[彖者节]此承上二章,兼论卦爻词而释其通例。盖《易》卦虽画于伏羲,精蕴尚合于奇偶,文王系彖言乎卦之象也。凡卦自有奇偶,纯杂之形,象乎物宜。《彖》则统言之以曲尽其全体之蕴。周公系爻言乎爻之变也。凡爻自有刚柔当否之异,趋乎时变,爻则折言之,以旁通其一节之理,举卦爻之词而分析之,其通例如此。
《演义》二者皆有象变,夫子分属言之。特取其尤切者耳。
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无咎者,善补过也。
此卦爻辞之通例。
[吉凶节]试为合卦爻之词观之,卦爻之词有曰吉凶者,所以言乎象变之失得也。有曰悔吝者,所以言乎象变之小疵也。有曰无咎者,所以言乎象变之更新改图,而复于无过也。合观卦爻词之通例,有如此。
《蒙引》:其字指卦爻言曰:失得小疵善补过,都是卦爻所具悔吝,均属小疵者。悔未至于吉,而犹有小疵,吝未至于凶而已有小疵也。《存疑》此卦爻词之通例,是以卦爻之词言:曰《彖》、曰爻、曰吉凶,悔吝,无咎,皆词也。
是故列贵贱者,存乎位,齐小大者,存乎卦,辨吉凶者,存乎辞。
位谓六爻之位,齐犹定也。小谓阴,大谓阳。
[是故节]是故爻言乎变,而变之所示,有贵贱焉。内外来承,不可混也。兹欲列之截然有等而不淆,则存乎六爻之位。卦言乎象,而象之所陈有大小焉,阴阳定体不容乱也。兹欲齐之整然有条而不紊,则存乎卦,至于贵贱大小,纷然杂出,斯有失得之报,而吉凶以生。卦爻之词有吉凶,固言其失得矣。兹欲辨其孰为吉,孰为凶,而趋避之不爽,则存乎词。有卦词而全体之失得明,有爻词而一节之失得明也。
《演义》首二句爻卦通例,申爻言乎变,彖言乎象意。《存疑》上二节专就卦爻之词说,此不分卦、爻词三件说。
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
介谓辨别之端,盖善恶已动而未形之时也。于此忧之,则不至于悔吝矣。震,动也。知悔则有以动其补过之心,而可以无咎矣。
[忧悔节]卦爻之词有悔吝,固言乎小疵矣。《易》有预忧其小疵之失,而求免于先,则存乎卦爻之介焉。盖介者,阴阳消息,居位当否之间,即人心善恶初分之顷,于此忧之,使人充善遏恶,自不至致悔而取羞矣。卦爻之词有无咎,固言乎善补过矣。《易》有震起其补过之心,而改图于后,则存乎卦爻之悔焉。盖悔者时势已极,居位既穷之机,即人心天良萌动之会于此,震之使人舍旧图新,自不至遂非而有咎矣。
《大全》丹阳都氏曰:忧悔吝者,必思患豫防于始,震无咎者,必恐惧修省于终。《蒙引》忧震是易忧之震也。与上列贵贱一例。介字悔字,皆《易》中所有。《存疑》此与上辨吉凶一句,再申上节吉凶言乎其失得三句意。
是故卦有小大,辞有险易。辞也者,各指其所之。
小险大易,各随所向。
右第三章
此章释卦爻辞之通例。
[是故节]然卦爻词原是合一的,非卦是卦、词是词也。卦随消长,而有小大,词分安危,而有险易。词也者,各指卦悄之所向也。卦之小者,其词艰险,而指人,以所之之失且凶也。卦之大者,其词平易,而指人,以所之之得且吉也。知卦文以象吉,则观见天之易者,可以得意忘象。知爻彖以情言,则观后天之《易》者,可以得意忘言矣。
《存疑》上二句卦与词分说。词也者句,卦与词合说。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
《易》书卦爻具有天地之道,与之齐准,弥如弥缝之弥,有终竟联合之意,纶有选择条理之意。
[四章全旨]《存疑》:此章欲说圣人用《易》穷理尽性至命,故先说《易》书具有天地之道,以见圣人所以用《易》也。《因指》圣人穷理尽性至命,不尽由于用《易》。此特言其理,以赞《易》道之大耳。然圣人既由穷理尽性至命,以作《易》,则其用之,自能穷理尽性而至于命也。
[易与节]《易》之为书,作于伏羲而备于文周,凡天地所有许多道理,《易》上都有。莫大于天地,而《易》书之大,与之齐准,故于天地之道,自其外而统观之,能弥之而合万为一,浑然无欠。自其内而细观之,旦纶之而一实万分,灿然有伦,足以待圣人之用之也。
《大全》朱子曰:天地有许多道理,《易》上都有,故能弥纶天地之道,而圣人用之也。虽是弥得外边无缝罅,而中则事事物物各有条理,弥如大德敦化,纶如小德用流。《存疑》上句当虚说,下句始实说,天地间万有不齐,不过阴阳二端而已,圣人作《易》只设阴阳两画,则举天地间万物皆有以模仿之而无遗漏者矣。
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此穷理之事以者,圣人以《易》之书也。《易》者阴阳而已。幽明死生鬼神,皆阴阳之变,天地之道也。天文则有昼夜上下,地理则有南北高深,原者推之于前,反者要之于后,阴精阳气,聚而成物,神之伸也,魂游魄降,散而为变,鬼神之归也。
[仰以节]《易》能弥纶天地之道,而道之散殊于天地万物者,谓之理,圣人用《易》以穷理,仰观天文,俯察地理,知夫昼与上南与高者,明也,便是阳之变。夜与下北与深者,幽也,便是阴之化。而幽明之所以然,以《易》而知之矣。推原始初之所以生处,回看终竟所以死处,始得气化之疑,便是阳之变后,缘气化之尽,便是阴之化。死生之说,以《易》而知之矣。观物之阴精,附于阳气,合相凝聚,而成物之形,便是阳之变气之魂,离乎精之魄,倏然游去,而成物之变,便是阴之化,鬼神之情状,以《易》而知之矣。《易》洵圣人穷神之书也。
《大全》胡云峰曰:上文言《易》具阴阳之理,此言圣人用《易》以穷阴阳之理。朱子曰:始终死生,以循环言,鬼神以聚散言,其实不过阴阳两端而已。《蒙引》死生就人物言,鬼神就造化言。鬼神是人物之所以死生者。
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
此圣人尽性之事也。天地之道知仁而已。知周万物者,天也。道济天下者,地也。知且仁则知而不过矣。旁行者,行权之知也。不流者,守正之仁也。既乐天理,而又知天命。故能无忧而其知益深,随处皆安而无一息之不仁,故能不忘其济物之心,而仁益笃。盖仁者,爱之理,爱者,仁之用。故其相为表里如此。
[与天节]道之禀受于人物者,谓之性。圣人以《易》尽性,高明配天,博厚配地,原与天地相似,故以此参彼,而不违。天之道轻清,而为知,地之道重浊,而为仁,圣人知之周详,足以周乎万物,而仁之兼济,能使天下各得其所。有仁以实其知,而知不失于空虚,此知仁之见于处常者乎!圣人知之,达权者,虽迁就于一时,不得已之计,而仁之守经者,实未尝背乎万曲典礼之宜。有仁以正其智,而智不至于流汤,此仁智之见于处变者乎!至优游于天理之则,而不惑于气数之常,所得深,而利害得丧,一无所动,又何忧乎?知益深矣。至从容于随处之安,而敦笃乎中心之德,推恩有本,而博施济众,一无所遗,非能爱乎!仁益笃矣。其与天地相似而不违者如此,《易》,洵圣人尽性之书也。
《大全》朱子曰:上言《易》与天地准,此言圣人之道与天地相似。下数句是说与天地相似之事。《存疑》:此言圣人之知仁一节,深一节周物道济以处常言,旁行不流以处变言,处变深于处常也。乐天知命,安土敦仁,则与天为一,处变又不足言矣。
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此圣人至命之事也。范如铸金之有模,范围匡郭也。天地之化无穷,而圣人为之范围,不使过于中道,所谓裁成者也。通犹兼也。昼夜即幽明死生鬼神之谓如此,然后可见至神之妙,无有方所,《易》之变化,无有形体也。
右第四章
此章言《易》道之大,圣人用之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