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是知道凌若在舒穆禄氏安胎药中下寒水石,令她体质一天比一天虚寒的,龙胎根本没什么机会平安生下。所以她一说,凌若便明白,这话是有意说给树后之人听的,当下道:“这件事姐姐该去问皇上才是,我如何会晓得。”
“若是能问,我就不会在这里猜了。”她顿了一下,忽地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将孩子交给你抚养?如今这宫里位份可属你最高了,那孩子跟了你也不算吃亏。”
凌若笑道:“姐姐莫与我开玩笑了,我现在管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就是现在来御花园也是忙里偷闲,再加一个婴孩,可真是要我命了,再说弘历如今已经开牙建府,过不多久便要娶福晋了,到时候又是一阵忙乱。而且姐姐有句话说错了,宫中位份最高的人可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
“也是,皇后娘娘久不主事,我差点给忘了。”瓜尔佳氏失笑之余,道:“说起皇后娘娘,我记得二阿哥就是生母犯事早逝,所以交由皇后娘娘抚养的。若儿,你说会不会时隔二十年,又出现同样的事呢?”
“不是会不会,而是一定会,试问后宫之中,还有谁比皇后娘娘合适呢,二阿哥已经长成并且成家,不需要再操什么心,又不需要理会后宫之事,可以专心照顾婴孩。”
瓜尔佳氏含笑道:“就怕皇后娘娘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怎么会呢,宫里头别的不多,嬷嬷奶娘却是一大堆,就是多来几个小阿哥小格格也照顾得过来。”
瓜尔佳氏走了几步道:“这样想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看来舒穆禄氏一出家,十有八九孩子就会交给皇后娘娘了,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膝下便有了三个孩子。”
凌若笑而未语,在她与瓜尔佳氏离开后,桂花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来,竟是如柳,左右望了一眼,见无人后快步离开了御花园。并不曾知道,在她走后,应该已经离开的凌若与瓜尔佳氏竟然再次出现。
望了一眼如柳离开的方向,瓜尔佳氏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躲在桂花树后的?”
“就在姐姐说舒穆禄氏腹中那块肉的时候,她虽然藏得很好,却露出一角衣裳在外面,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何人藏在树后。”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道:“所以你就故意不让我说下去,以免被她听去不该听的话,要不是你眼尖,可差点闯祸了。”
看到瓜尔佳氏后怕的样子,凌若笑道:“虽然我不知道躲在树后的人是谁,但这样偷偷摸摸,肯定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咱们的事若被听去,可不仅仅只是麻烦。”说到此处,她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姐姐反应也很快啊,懂得将事扯到皇后身上,还说得有模有样,连我都几乎信了。”
瓜尔佳氏笑容一冷,道:“你不觉得皇后这些天静得过份吗,什么动静都没有?”
凌若初时不觉得,如今被瓜尔佳氏一说,倒还真感觉到了,敛了笑意道:“难道姐姐不是故意误导如柳,而是真觉得有这个苗头?”
“不错,皇后至今没动过手,一直让我觉得很奇怪,你说她在等你下手,也有些不对,因为我曾去坤宁宫见过她,也拿话试过她,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心急的样子。”见凌若要说话,她抬手道:“我知道皇后是一个虚伪的人,但我相信自己这双眼睛,还是能稍稍看到一些虚伪背后的本质。”
凌若细细听着她的话,道:“所以姐姐才觉得她想要故计重施?”
“不错,皇后本身没有子嗣,但叶秀一死,她就平白多了一个儿子,如今再多一个不是更好吗?而且说实话,二阿哥虽然归在皇后膝下,也是名义上的嫡长子,但皇上对他究竟有多满意,你我都看在眼里,远不及待弘历那么重视,你觉得皇后会没看到,会不心急吗?所以,她一直不动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要等舒穆禄氏的孩子生下来,然后归到自己膝下,成为她那拉莲意的又一个儿子;退一步讲,就算是个格格,对她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
凌若一边点头一边道:“姐姐说得甚是在理。舒穆禄氏虽然眼下与皇后看起来颇为不错,但也是出于利益二字,若现在舒穆禄氏知道皇后想要夺她的孩子,只怕立刻就会翻脸。”
瓜尔佳氏轻笑道:“翻脸倒是不至于,舒穆禄氏如今没那个能耐与本事,但以舒穆禄氏的性子又怎么甘心为他人做嫁衣,更不要说将孩子拱手相送,所以肯定会想办法反击,到那个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听着她的话,凌若忽地掩嘴笑了起来,把瓜尔佳氏看得莫明其妙,推着她道:“好好的怎么笑成这副样子?”等了一会儿,见凌若还是笑个不停,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个疯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笑个不停,我也没说什么好笑的话啊。”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在勉强止了笑声后,凌若深吸一口气道:“不是姐姐说了好笑的话,而是庆幸。”
“庆幸?”瓜尔佳氏奇怪地看着她道:“你今日说的话,怎么一句比一句奇怪,让人听不懂。”
凌若挽着她的手臂道:“有何好奇怪的,我是庆幸姐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否则若为敌人,那姐姐必定是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因为姐姐总是能轻易猜透人心。”
瓜尔佳氏点着凌若的额头道:“哟,今儿个是怎么了,吃蜜糖的吗,居然说得这么好听。”
“我可没说好听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看着凌若认真的神色,瓜尔佳氏低头一笑,拍着凌若的手道:“你记着,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是你姐姐,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也会永远帮着你。”
“我知道。”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包括了所有的信任与情谊,深宫之中,能得遇一可以全然信任的人,实在是难得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