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浮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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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0

这一段日子,嘉宝只觉得人生重新来过,好得简直要忘记曾经受过的苦。

除去上课的时间,嘉宝几乎都留在斯蒂芬的工作室。

她帮老师打理衣料,裁剪,找材料。还有,照顾老师生活。

天才有天才的乖戾之处,嘉宝深觉斯蒂芬是个难伺候的主。

比如说,咖啡一定要喝某一家的,面包一定要烤成某种厚度的;还有,他创作的时候,手边必须有瑞士产的某种巧克力。

只要有一点不合心意,他就会皱着眉头说:“这个牛排做得没有感情。”或者干脆对着嘉宝大喊:“我强调过几次了,我只要瑞士巧克力,瑞士的。”

嘉宝赶紧进厨房重新操刀,或者赶紧拿车钥匙,去街角买咖啡。

但是,嘉宝觉得幸福,不仅仅是她对设计的理解开始得到点化,每一分钟都觉得自身的悟性在增长,而且,她的孤独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他们共同为了某个热爱的事业在努力,非常充实,非常愉悦。

况且,斯蒂芬也是一个可爱的人。

嘉宝陪斯蒂芬找皮料,在一个郊区的工厂里,斯蒂芬和嘉宝等了三个小时,终于等到了老厂主。

老厂主在听完斯蒂芬的描述后,摇摇头说:“这种皮料非常难弄,很难再生产。”

斯蒂芬急火攻心说,拉住老厂长胳膊:“您想办法,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价格没有任何问题,您一定可以。”

厂长认真思索片刻,还是无奈地说:“请您另觅别处,我们无法获得原材料。”

斯蒂芬说:“怎么会呢?只要您想办法,一定可以,您一定可以。”

老厂长调转神,斯蒂芬还要上前拉,嘉宝忙拦住他。

他却叫:“能做到的,只要尽力,一定能。”

多么主观,多么任性,这个时候的斯蒂芬和教室里的斯蒂芬是完全两个人。

嘉宝暗暗发笑。

他还要挣脱嘉宝双手追上去,嘉宝急中生勇,对着老师大喊:“老师怎么能强人所难,难道老师也是传说中那种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

斯蒂芬转回头也朝她大喊:“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这么不听话,明天别来了。”

嘉宝转身迈开脚步,佯怒,丢一句话:“不来就不来,现在我就走。”

她听见斯蒂芬朝她喊:“好好好,你不来,明天我可以叫来一个年级的学生帮忙,你走,你走,走得越快越好。”

嘉宝加快脚步,消失在小镇街角。

但她并没有走,她已经足够了解斯蒂芬。

斯蒂芬爬上工厂屋顶,坐在屋顶闷头抽烟。

嘉宝知道他想看看,她究竟走到了哪里。

远远的,她还是看见他失望地垂下头来。

然后他从梯子上下来。

嘉宝猛不防在他背后叫一声:老师!

斯蒂芬吓一跳,眼睛里明显有惊喜,嘴上却说:“不是走了吗?回来干什么?脾气这么大的学生,我可收不起。”

嘉宝嘻嘻笑,说:“老师脾气这么大,学生也不能只是受气。”

两个人一起笑,然后开车去找另一家制皮厂。

时装秀的前三天,斯蒂芬神经太过紧张,瑞士巧克力也不能让他安心,他指着巧克力糖盒喊一声:“我说过,我要纯正的瑞士巧克力,你又拿赝品来蒙混我。”

嘉宝把糖盒子拿过来,剥开糖纸给他看。

呵,明明是纯正的巧克力。

可是,他还是找茬:“这个绝对是赝品,味道很奇怪。”

嘉宝知道他无理取闹,索性抢过盒子:“老师,人那么大了,吃什么巧克力糖,要求还那么多,以后别吃了。”说完,就出门去上课。

他听见斯蒂芬在背后喊:“难道巧克力只是给未成年人吃的?什么荒谬逻辑……”

大门已经关上,嘉宝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

可是,晚上回来,满地的衣服让她大大吃一惊。

有人入室抢劫?那可是老师用来做时装秀的衣服,嘉宝一颗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再往里面走,又是吃一惊,她看见老师双眉紧锁,正用力将架子上的衣服一件件扯下来抛向空中。

他听见老师喊:“没有一件合格,没有一件合格,我要你们干什么,花掉我这么多心血,我要统统烧掉你们……”

嘉宝一颗心瞬间充满喜感。

她放下包,打开窗户,转回头,“老师,把这些不合格的衣服扔到楼下吧,既然扔就扔得远远的,我们永远都不要看见它们。”

老师晶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疑,但只消几秒后,他就抓了衣服扔向窗外。

嘉宝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他,“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等到屋子里的衣服有半数在楼下的时候,嘉宝拿出打火机朝老师扬一扬,“老师,不用你花力气,我到楼下,帮你全部烧掉。”

斯蒂芬双手一挥:“好。去去去。”

嘉宝立刻跑下楼,坐在一堆衣服中,启动打火机,她仰头挑衅地朝楼上说:“老师,我开始烧了啊。”

话音刚落,她听见斯蒂芬说:“不要!那是我的衣服。”

几秒钟的工夫,斯蒂芬已经坐在她旁边,拼命将衣服揽到自己身边,嘴里说:“不要动我的衣服,这是我的,不许动。”

嘉宝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斯蒂芬回头看笑,住手,也忍不住笑。

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嘉宝抬头看天,月亮又大又圆,突然之间,她想起了家乡。

她轻轻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斯蒂芬被轻柔的歌声吸引,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呵,她真的有办法让他放松。

嘉宝唱完后,有点伤感,陷入沉思。

许久,她说:“老师,在我的家乡,现在是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要吃一种点心,叫月饼。”

斯蒂芬真诚地问:“是不是想家了?”

嘉宝点点头,泪盈于睫。

斯蒂芬拉拉她衣角:“走,嘉宝,今晚不工作了,我们去喝酒。”

嘉宝犹犹豫豫站起来,收拾地上衣服跟老师走。

这一晚,他们都有了醉意。

嘉宝絮絮叨叨说起很多往事,包括宋仁诚对她的付出和爱。

斯蒂芬也说了很多话,他讲了年轻时疯狂的往事,以及遇到的一整队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末了,却遗憾地说,后悔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深夜,斯蒂芬送嘉宝回家。

他照顾她入睡,嘉宝在陷入深深的睡眠前,对斯蒂芬说了一句话:“老师,不怕。”

斯蒂芬深深感动。

荆棘路他走得不少,原以为别人说什么都是废话,要到达彼岸只能靠一个“忍”字,原来获得慰藉也是可以增加力量的。

他站在嘉宝床前,良久,在离开前说了一句话:“嘉宝,不许这样讲话。”

但,那时那刻,嘉宝已经陷入深深的梦乡,在梦里,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宋仁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