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浮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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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0(下)

爱是什么?爱就是有能力保护她及给予她一切,王仁平自新经验里有了新的体悟。

终于,有一日,卢彤彤开高级跑车载他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一路上,她嘱咐他:“别问别问,一个SURPRISE。”

他闭口不言,只享受繁华街景和蓝天白云。

那种感觉,太好太好。

看大街上行人匆匆忙忙,营营役役,奋力讨生活,王仁平突然心有余悸,他曾经也自那样处境过来,但他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运气,碰上贵人,不费吹灰之力,由地入天。

王仁平突然想起一周前的情景。

上周回家,王仁平的哥哥来父母家诉苦:孩子上学花费大,房贷压力好大,妻子成天骂他没有出息。话音未落,妻子已经上门,两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又是一阵吵,中心问题只有一个:钱,钱,钱,缺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真准确,没有钱让人变得面目无光,形容猥琐。

王仁平忽觉人生琐碎烦闷,立刻甩出两万块,加一句:你们回家去吵!

哥嫂得到好处,立刻灰溜溜逃出去。

王仁平立刻想,如果原地踏步,今天的哥哥就是他的后身,不禁打个颤栗。

也是在那时,王仁平下定决心,一定要往上爬。

好在他真是时运高照,机会不找自来。

很快地,他走进了一间写字楼,处于繁华商业区。

咦,这是做什么?王仁平已经有所预感。

500多平的新办公楼,推开窗户,从这里望过去,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街道整齐,豪华轿车一字排开,进出的人们各个西装革履,这是一个水晶般的玻璃世界,让人很容易联想起两个字:精英。

王仁平在那时那刻顿悟:这,不就是一直想要的吗?

梦想成真这回事原来真是有的。

转回身来,卢彤彤正对着他甜甜地笑,问一声:“满意吗?”

王仁平是个聪明人,“满意不满意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只要你愿意。”卢彤彤从小见多识广,小小年纪,已经深谙世故,但又不似一般的富家女,任性是任性了一点,但绝对的聪明,有个性。

王仁平不说话,只是用眼睛发出无数个问号,射向对方的眼眸深处,卢彤彤全盘接招,当初吸引她的,也是这种表情,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个神秘的人,卢彤彤想。

她被这种神秘驱使着,急于探险,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他,就是他,卢彤彤从来没有过这种确定的感觉。

于是,她排除万难,勇往直前,不计代价,追求真爱。

什么名门之后,什么富家公子,卢彤彤偏偏看不上。

也是老天要帮王仁平,她就是对他有感觉,一见钟情这回事也是有的。

年轻人都信仰爱情,她自然也一样,况且,她有钱有貌有自信心,谁敢阻拦?

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即使是个七仙女下凡,她卢彤彤也没有畏惧之心,决意要参加这场竞争。

爱情让人盲目,她绝望地爱上了他,需要他。

为此,她愿意放下身段,甚至自尊,不择手段也无妨。

此时此刻,她拿出她的诱饵来:“仁平,父亲想投资成立一家外贸公司,你也知道最近地产市场已经无处下手,总得找投资渠道,股东商量过后,认为长远来看,外贸这一块还是有钱可赚,所以作出这个决定,但大家一直在物色人。”话已经非常明白。

王仁平内心已是翻江倒海,但表面不动声色。

呵,这人功力如此到家,难怪会时来运转。

卢彤彤继续:“父亲推荐了你。”

王仁平缓缓抬头,问一句:“我何德何能?恐怕不能胜任。”

卢彤彤鼓励他:“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一顶高帽子已经戴上了头。

王仁平不能不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至今为止,哪个女孩为他付出这么多?

没有。

他不知道如果珍宝处于卢彤彤的位置,珍宝能不能做到如此?

当这个问号爬上心头后,王仁平刚才的兴奋劲瞬间冷却下来。

为什么最近一想到珍宝,他就觉得难受?

王仁平低头,喃喃道:“我需要时间来考虑。”王仁平走的是一条自我奋斗之路,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曾经苦苦挣扎,想要的无非是碰上一个伯乐,现在,伯乐出现了。

怎么可能再放过?

这天黄昏时期,王仁平很早就到学校找珍宝。

正在上课的珍宝接到电话,各种感想一起涌上心头,但主要还是,高兴。

是啊,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话了。

于是,这堂课上得心神分离,走出教室门的一刹那,听见有学生窃窃私语:“老师,是不是马上要结婚了?”

“不会吧,那我们怎么办?”

珍宝轻声笑,甜甜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那么信任他,曾经有人提醒过她,可是,她太放心了,不相信他们的爱情会落入俗套。

王仁平是发达了,不见得每个发达的人都会变心,珍宝想。

这一次会面,珍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情,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都是关于他们俩的。

王仁平静静地听,渐渐地湿了眼睛。

怎么能舍得这么好的女朋友?漂亮、聪明、懂事、沉默、能干、不虚荣、不计较。

曾经,他做梦都想看见她,守着她,担心她会离他而去。

王仁平安静坐在一边,内心已经撕心裂肺,一颗心仿佛生生被人割碎,眼睛也慢慢湿润。

她唯一不能给他的就是事业。

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了事业,他什么都没有,整个人也失去了存在感,王仁平悲哀地在心里衡量。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回家的路上,王仁平将车停在一边,下车坐在马路边,抽烟。

眼泪顺着面颊汩汩流下来,王仁平突然想起,自12岁的那一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落泪。

那一次,他去学校报名,结果丢了学费,不敢回家见父母,一个人坐在马路边哭,天黑下来,又饿又怕。那种无助感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都只是因为穷。

12岁的他于是立志要改变命运,赢得尊严。

日后,他果然发奋图强,努力读书,成绩节节拔高,最终在高考中夺得全市第一名。于是,他本人变成了励志故事的主角。

多年后,大学毕业,他住地下室,他从打杂做起,他不计报酬加班,最终又在工作中闯出了自己的一条路。

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累,王仁平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顾往昔,王仁平会感到骄傲。

他一切的所得都凭他自己的双手取得,问心无愧,踏实有力。

不是没有盼望过命运的垂青,突然之间平步青云的,尤其是在遇见珍宝以后。

他日日担心珍宝会离他而去,在这种恐惧的折磨下,王仁平竟然生出了强大的功名心。

他想建功立业,彻底消灭自卑感。

但是,今日的状况,也是他措手不及的。

王仁平被绑在了人生的十字架上,在理智和情感之间徘徊,在爱情和事业之间抉择,这道选择题让他在一夜之间长大。

王仁平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夜晚。他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昂贵。

他摸着自己的心问:我有错吗?追求好的生活,好的身份,我没有犯法,我有错吗?

可是,他仍然惴惴不安,不能确定自己是没有错的。

等到黎明来临的时候,王仁平已经具备了一颗冷酷的心,从此,他将不择手段,无所畏惧,寻求功名。

往上爬、爬、爬。

即使有朝一日跌下来也是好的,至少,他见识过高处的风景。

没有谁比谁更幸运,所有的获得都得付出代价,众人眼里的幸运儿王仁平也曾付出惨重的代价。

那一次会面,是珍宝和王仁平最后一次见面。

王仁平放弃了一生的最爱,为了前程美好,为了命运转变。

珍宝步了妹妹的后尘,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人抛弃。

他们原本打算三个月之后就结婚,生子,终老一生。

本来,她已经准备好跨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可是,生活节外生枝。

从订婚到分手,这中间只隔了短短的四个月,一个人竟然可以在短短的四个月的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

在难受到极点的时候,夏珍宝对着漆黑的天幕发问:天,请你说,还有多少考验在等待我?

珍宝觉得自己钻入了一个巨大的黑匣子,看不见一丁点的光亮。

从出生到现在,她莫名地被家庭忽视,莫名地背上一身的债务,莫名地选择自己不想走的道路,莫名地被男友抛弃,一切都是那么莫名。

那几天,珍宝搬回家和父母一起住。

从来没有过,珍宝觉得她如此需要人,尤其是亲人。

她每日照常上班,回到家和父母一起煮饭,看电视,脸上始终有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父母感到了不安,她在应该哭的时候反而笑,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一天,黄昏时分,珍宝累极而睡。

母亲走过来,坐在女儿的身边,轻轻抚她的脸。

这是她的大女儿。

从小懂事、倔强、聪明、有主意、能干、长得好看。

他们以为这个女儿能搞定所有的事情,很少为她操心。

母亲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她带着小女儿和大女儿回娘家,因为娘家搬了新居,他们竟然迷路,她拎着大包小包,天又黑下来,那个时候电话还没有普及,一时间慌了神。

尤其是,一声旱雷下来,天开始降雨。慌乱惊恐之间,她听见一个天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妈妈,别怕别怕,这是过云雨,一会儿就会停下来。”她一抬头,看见大女儿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那个时候,她才9岁。

不知怎么着,那个时候,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获得力量。

果然,不到十分钟,雨过天晴,他们重新上路,一会儿,就找到了娘家新址。

从小到大,她一直为自己拿主意,为妹妹拿主意,甚至为父母拿主意。

现在,她遇上了困境,却没有人能帮她一点点。

母亲在那时那刻,由珍宝想到了嘉宝,想到了他们的成长和遭遇,一时间羞愧得老泪纵横。

他们给女儿的太少,给儿子的太多,向女儿索取的又太多。

她轻轻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起身关上房门。

她没有注意到,两行泪珠已经顺着珍宝的脸颊流下来。

对,她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只是懒得面对人,她只是觉得心累。

但是,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那一刻,珍宝再也无法坚强,再也无法自持。

她翻过身,无声痛哭。

至这一场痛苦中,她已多多少少获得痊愈。

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爱人,但重新找回了家人。

这么多年,珍宝第一次感觉到,“家人”这两个字的意义是什么。

珍宝渐渐可以敞开心扉,与家人分享沟通,得到关爱,同时也给予关爱。

在这个过程中,王仁平的背叛渐渐被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