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公司开始周转不灵,挖东墙补西墙,最后实在补不过来,歪脑筋就动到工厂仓库黄豆的份上了。由于这些黄豆是当局托管的,不管余政道用什么法子掩人耳目,终归是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被判了五年多。
到80年代余政道又跑到大陆创业,干了十多年的“倒爷”,很发了一笔财。到1993年初余政道涉足股市,那时大陆股市是“政策牛熊翻天转”,他不了解其中生态,一不小心抓了个最高点,加上又是透支下注,把十多年的积累一次性全赔进去。台商的意志是很坚韧的,余政道也不孬,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从此他正式跨入了大陆证券金融行业。
余政道从金融掮客干起,重新“创业”。那时余政道身上有一打名片,大小头衔林林总总,从某某证券公司投资顾问到某某集团董事长助理,应有尽有,但事实上他的主要工作只有两项:一是替各证券营业部拉客户。二是替缺资金的公司跑贷款。要说余政道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余政道发现:中国大陆几乎所有公司都缺资金,而且越是名称吓人的“某某国际投资(集团)公司”就越是缺钱,只要你说你有法子跑到贷款,这些“国际投资(集团)公司”立马就给你印一盒“总裁特别助理”或“战略投资顾问”之类的精美名片,管他能不能贷到款,先报几餐发票是没有问题的。余政道还天才地、创造性地将这两项事业有机地结合起来做,常常收到事半功倍之效。例如,他经常动员大户将资金用于存贷,以收取短期高利,他也时不时给贷到款的董事长们透点“料”,鼓动他们进股市做一些短期投资,赚到钱了,他“报料”有功好处自不必说,即使做赔了,他在券商这边的佣金返还一分也不少。
顺便交代一下,余政道自己再没碰股票,即使在别人看来是稳赚的机会他也不动心,他有另外一条更好的赚钱途径——专做存贷,这是一个只有余政道们才理解的高回报零风险行当。具体做法是:当某公司要向银行申请贷款时,银行首先要求申请方在该银行开户,投放存款,办理结算,然后才能考虑贷款。当然,更通常的是交百分之五十保证金开承兑汇票(保证金相当于贷款抵押担保,百分之五十保证金意味着你存五十万就可以获取银行一百万的信贷支持,但实际只贷到五十万,这样确实要比一般贷款烦琐一些,但好处很明显,由于银行承兑汇票贴现利率较低,而且操作灵活,既能做大银行存款积数,又能大大减轻企业利息负担),然后再从其他银行贴现。然而,余政道“协助”贷款或开银行承兑汇票的公司往往并没有结算业务的公司,这时余政道就从中“通融”,说服银行让步——拉来存款。当然,“拉”也不是白“拉”的,除了银行的正常利息外,申请贷款的公司还须另付余政道们额外几个点,这就是所谓的“存贷”。
显而易见的是,求贷企业为何不直接找银行,偏要绕一道弯找余政道,其实这里面有灰色空间。比如,庄家要找银行贷款炒股,银行会不会干?庄家炒股是没有结算业务的,银行要明着来是违反规定的。但要是能绕一道弯,把贷款的性质包装一下,情形就大不一样了,这正是当今一些“贷款服务公司”的盈利模式。不过直白点讲,“贷款服务公司”很可能是钻银行漏洞的“骗子”,所谓与某某银行有合作关系,其实就是在银行有内线。余政道能有本事干这种生意,足见此人的刁钻奸巧了。
本来余政道做“掮客”业务做得好好的,没想干别的,可到了2006年,他敏感地发现大陆经济环境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持续数十年的经济高速成长,积累了规模惊人的外汇储备,迫于国内过量外诸等多方面压力,人民币开始缓慢升值,不断升值的预期和资金的泛滥,加剧海外热钱和民间缺乏投资渠道的资金涌入股市和楼市……这一切的一切,和80年代末台湾股市爆发前的征兆何其相似。那一刻余政道开始慎重考虑进入股市搏它一把,机不可失。况且,这种机会很可能是历史性的。
不过机会与风险最终是要对称的,除非你只做一次,从此撒手不做,但谁能做得到呢?打麻将有开杠的机会就有被人抢杠的风险,除非你开杠之后立刻起身走人,不玩了。余政道还真打算这么干。
余政道建仓了,他很认同“题材是第一生产力”,很快挑了一只3G概念股——星蓝通信。不知是他自己没有能力调查清楚筹码分布,还是早先就潜伏其中的庄家隐藏太深,直到2007年底他才发现自己忙活了一年多,竟是在给庄家“抬轿”。
在余政道做庄星蓝通信之前,广滨市一家叫“寒山电缆”的公司就已深藏其中,它的老板陈其迈年纪只有三十出头,却很有手段。陈其迈“隐身”措施确实做得很到位:第一是托人买了一大堆身份证,分几个证券公司不同的证券营业部开设数百个人头户头;第二是每个户头每次下单不超出十手;第三是挑选无知应届毕业生充当活电脑而不是操盘手。别的公司招聘员工都喜欢挑家世背景好的,因为这样的人有些路子,容易开展业务。而陈其迈招聘员工专挑那些家世背景很不好的,因为他觉得那样的人没见过世面,脑子不易开窍,虽傻气不讨人喜欢,但安全系数大得多。为了以防万一,陈其迈还特意将各个点的“活电脑”分开居住,使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法认识,另外他们接受指令的电话是只能打进不能打出,更绝的是,无论表现好坏,干三个月就一律炒鱿鱼,免得日长生非。每次陈其迈要是建仓或出局,都是足不出户,电话指令“无知”学生们在指定的时间、按规定的价格、依限定的数量吸入或吐出,盘口上反映的完全是散户行为,即使是少数能够打开龙虎榜的通天人物,也分析不出做庄迹象。
摸不清对手是谁,已经很吃亏了。谁知,陈其迈仿佛吃定了他。到2008年大盘崩溃之初,突然陈其迈冒出来疯狂甩货,让余政道措手不及,出不了货,等跌到2000点下方时,他又迅速回补,将高位扔出去的筹码又低位补了回来。余政道牛市没怎么赚,熊市却又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心中愤恨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大部分身家套进去了,现在余政道一直想找人合作,一来联手做庄,助其解套;二来捅陈其迈一刀,好出一口恶气。
本来江彬很不愿和这种人搭线的,但听苏震清说,余政道有一个亲弟弟余政宪在香港做投资银行业务,有能力帮南海商网赴港上市。这对江彬有很大吸引力,他也想先和余政道搞好关系,以后再找余政宪的路子,最终完成南海商网上市大计。
6 做庄计划
三人坐上苏震清的黑色保时捷,开车上了高架桥。苏震清问:“我们到哪里去好啊?”
余政道很随意:“你们定吧,我随便。”
苏震清略想了一会儿,说:“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就到河田北路的东海海鲜怎么样?那里的味道还不错。”
余政道也听人提过那家海鲜酒楼,不过一直没机会去,立即说:“行啊,就到东海海鲜。”
到了东海海鲜酒楼,满屋子都坐满了,根本找不到空位。江彬找来了酒楼的老板,让他帮忙给安排个单间,但老板非常抱歉地说:“江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全满了。你怎么不先来个电话呢?”
江彬无奈地说:“我也是刚碰到了老朋友。你看有没有快买单的,我们先等等!”
过了十来分钟,果然有一间房的客人结账走人了,酒楼老板亲自将三人安排就座。江彬点了一个龙虾刺身,一条清蒸石斑鱼,一条茄汁沙丁鱼,然后又点了一碟炒油菜,最后叫了几瓶林江啤酒。
没多久,菜上来了。江彬客气地说:“大家起筷呀,我们边吃边聊。”
余政道先尝了一口龙虾刺身说:“果然名不虚传,味道不错。”
“是啊。前几天和我姐夫陈建年上这儿也是吃的这个,呵呵,感觉不错!”苏震清说这话时,瞟了一眼江彬。
不知苏震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彬听他提起财慧传播项目那帮人马,心中很不自在,但又不好回避。江彬脸沉下来,问:“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苏震清笑了笑:“就在一个月前,他们打算重新启动财慧传播。林辛义、陈建年加上一个场外私募做主角,投行还有游走在珠三角地区的资金掮客和好事者们则充当配角。他们一起筹集2个亿的做庄资金,想拉动财慧传播近20个亿的市值。他们本来计划庄家翻倍获利走人,林辛义金蝉脱壳,相关操刀的人可以获取5000万的提成。”
余政道很惊讶:“这等商业机密,在饭桌子上讲,恐怕不合适吧?”
苏震清摆了摆手说:“没事。结果‘被第三者插足’,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搅黄了。”
江彬惊奇地问:“怎么回事?”
苏震清边喝酒边讲:“2008年10月初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谈这个合作,计划做得非常详尽,甚至制定了一本一百余页的做庄计划书,里面详细列出什么时候资金进入,什么时候出这样的消息。然而意外出现了,一个第三者私募基金半路杀出。就在10月中旬财慧传播异常优异三季报发布之后,股价疯涨时,林辛义发现原定的庄家却没能在低位吸足筹码,成了半个局外人。10月下旬,林辛义开始向以前接触过的私募打电话,询问是谁抢了筹码,如果手上有筹码可以让出来,条件可以好好谈。”
江彬显得有些紧张:“谈得怎么样了?”
苏震清很坦然:“最后没谈成,只能放弃原定的操盘计划。不管他们,一切顺其自然。”稍加思忖,苏震清又宽慰江彬:“那边的事,我早就帮你摆平了。安心做好眼前的项目,别的事,不用操心,有我呢。”
“眼前的项目?”江彬犹疑不定。
“是的。就是余总那个星蓝通信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