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挂职2:关系到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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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简又然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他站在门边上,用钥匙捣鼓了半天,也没打开门。酒喝多了,连钥匙孔也找不着了。歇了会,他掏出手机,开始打家里的电话。他在门外听着,电话响了有两分钟,小苗才嘟哝着接了。简又然说:“开门!”

小苗问:“怎么了?连门……”

电话挂了。

小苗披着衣起来开了门,门一开,简又然就倒到了小苗的身上。酒气加上烟气,直往小苗的鼻子里钻。小苗说:“怎么搞的?喝这么多。快进来,要命!”

简又然哼着,嘴上说:“我不多,只是头有些晕。晕……你知道吧,就是……就是……就是晕!”

小苗又好气又好笑,将简又然扶到沙发上,然后道:“都是老同学老熟人了,喝那么多干嘛?不要命了?”

“没办法。不是……不是没……没办法吗?谁……谁想喝?”简又然说着,胃里却一阵翻腾。接着,“哇”地一声,吐了起来。小苗掩着鼻子,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说:“都四十多的人了,连这点都把握不住。”

“谁把握不住?”简又然停了吐,含糊道:“不是……没……没办法嘛!没办法啊!”

小苗打了水,给简又然擦了把脸。等她换了水准备再让他洗脚时,他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唉!”小苗叹了口气,想搬,也搬不动,只好拿了床被子,替简又然盖上。

半夜里,简又然大醒了。

第一个感觉就是冷,然后是渴。按按身上,盖着被子。而嘴唇,干着难受。他坐了起来,使劲地想着自己回家里的情形。可是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了。科学家说酒醉后,人脑会出现真空和失忆现象,看来这就是。他只记得自己频频举杯,酒后大家又到茶楼去喝茶,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有在那些同学和熟人面前出丑。他一定是撑着自个儿回到家的。喝酒就是这样,一旦酒进了肚子,大脑就像被紧了发条。只要一直坚持着,一直兴奋着,就不出会太大的事。怕就怕一松懈下来,人立马就成了一滩泥,再想扶起来就难了。因此,简又然无论是在省里,还是在湖东,每当感觉到自己酒有些超量时,他都会提前或者尽量早一点离开回去。一回到家,再怎么醉,也无妨了。

官场不醉,那是你没有真正地深入官场。官场醉而无形,那是你没有能真正地把握官场。酒就是官场的一支温度计,一支让人直视你内心的温度计啊!

简又然慢慢地撑起来,到餐厅倒了杯开水,一咕噜就喝了下去。他朝卧室看看,却并没有进去,还是回到了沙发上躺下,头脑却格外的清醒,窗外,似乎有月;又似乎没有。只是朦胧的光,也不知是天光,还是月光。而时间,在刚才他醉着的那一刻,已然停滞了。他掏出手机,早晨五点了。

天该亮了。

昨天下午,简又然从湖东赶回省城。在这之前,他已经约好了在省城的几位大学同学,还有省委组织部的两位处长。这两位处长虽然不是他的大学同学,但是接触得多,关系也是很铁的。大富豪的包厢虽然别人不太好订,但简又然行。这完全归功于他当宣传部办公室主任的身份。老吴就说:“现在的酒店,看的不是领导,而是办公室主任。逢年过节,他们送的也是办公室主任。因为他们懂得,领导只是出面的,地点总是办公室主任定的。”

湖东的三干会开完后,新一年的工作就算正式开始了。在底下,一年的工作不是按阳历的元月算起,而是依阴历的正月来算。这多少还显示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年过了,旧的一年才算结束,新的一年才算开始。至于西方人所谓的元旦,在咱们中国,嘿,那毕竟还是舶来品,当不得真的。三干会上,该总结的总结,该奖励的奖励,该布置的布置。奖拿了,话说了,酒喝了,工作布置了,那就回去好好干吧。一年之计在于春,每年的三干会主报告上都少不了这句话。既然是在于春,春正萌动,时不我待啊!

简又然在三干会后,到有关乡镇和企业进行了视察。李明学书记最近突然有些沉默了。秦越鹏外逃后,湖东传言很多。甚至有人传着说,秦越鹏是在接到李明学书记的通知后,才决定临时出境外逃的。要是他真的一直想外逃,那就不必要等到考察的最后一天。无论从哪一点上分析,最后一天外逃,风险都是很大的。秦越鹏不是傻瓜,既然不是傻瓜,他怎么会……传言越来越多,连简又然这样挂职的副书记都听到了,你想想,湖东还有谁不知道?如果说真的有一个人不知道的话,那也许就是李明学。不过依李明学的智慧,他也是能猜测出来的。简又然有时也觉得有些蹊巧。怎么刚刚得知了省纪委要双规秦越鹏,当天晚上,秦越鹏就恰好出境外逃了?这天大的巧合,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只是从简又然的立场来看,他是不愿意将这种联想与李明学联系起来的。一个党的县委书记,他必定是有极强的组织纪律性的。他不会,也不可能!

但是,简又然这样想,却不能保证湖东的干部和老百姓们也这样想。程辉就直接跟简又然说:“这事无风不起浪。简书记,要是换了我也会。秦越鹏回来了,谁最先倒霉?”

程辉这么一问,倒还真的让简又然大吃一惊。也许……

春光如茵,草长莺飞。时光,就像小品中所说:眼睛一睁,就过来了;眼睛一闭,就过去了。真的才一眨眼的功夫,两年的时光就要结束了。算起来,到十一月挂职结束,也只有七八个月了。春节期间,简又然到欧阳书记家去拜年,欧阳书记出差到北京了。书记夫人问了问他在湖东的情况,然后道:“快了啊!挂职是形式,关键是回来怎么安排啊!这事,又然哪,也得考虑考虑了。”

简又然说:“是啊,真快!这事还得请欧阳书记多关心。”

书记夫人笑道:“可能主要作用还是在部里。”

欧阳书记的夫人,原来在全国妇联工作。欧阳书记到江南省后,她也跟了过来,一直担任省妇联的常务副主席。应该说,在官场上,书记夫人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只不过因为欧阳书记的光环,才让她显得低调了。简又然以前每次来,书记夫人都要陪着他说说话。有时放假,简又然还让小苗过来,陪书记夫人逛街。不过,这一年多有点疏远了。毕竟自己在县里,时间也少。而且欧阳书记也太忙了。简又然还觉得,现在跟欧阳书记说话,再怎么样也比不得从前在部里时那么随便了。如果简又然一直把欧阳书记定位在宣传部长的印象中,那显然也是危险的。规则使然,你却翻着旧皇历,怎么可能呢?

简又然心里明白这些。书记夫人的话,他更听懂了。

从正月初开始,他就在筹划着要请在省城的大学同学和老朋友们,好好地聚一次。昨天晚上,本来他是准备让小苗一道过去的。但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没带。以前,有过几次同学聚会,简又然带的是赵妮。现在突然带上小苗,就即使你解释了,也保不准会有谁说漏了嘴。那样岂不……

六点,简又然到达大富豪。过了仅仅五分钟,老吴便来了。

老吴提着酒,是一件五粮液。简又然说:“不好意思,我请客,让你破费了。”

“这话说得不好玩。这酒,反正也不是我的。你们不喝,我也卖不了。喝了,多少也是个人情。你简又然总得记着我吧?”老吴说话一向幽默,在同学圈子中,他曾经有过一个外号叫“小品”。

进了包厢后,服务员上了茶。老吴问:“回来的事,现在开始着手了吧?”

“没有。再说,哪找得着头绪啊?”简又然说的是真话,这事乍一看起来,就是回来安排这么简单。可是,要真让你理理,却又是无处下手。

“我可听说,其它部门的挂职干部都在活动了。你想想,挂职干部回来提拔的比例是三分之一。竞争力挺大的啊!”老吴道:“以前你在部里,提副厅的指望也是不小的,不成下去挂职两年,回来还差了吧?”

“那也难说。”简又然笑笑,“所以我要请大家聚聚,也请大家给我说说话,出出主意啊!”

“我就知道……你简又然,这酒可是烫人的。”老吴正说着,其它人像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全进来了。这里面有省人事厅的副厅级巡视员叶书祥,有省委办公室的二处的处长焦起功,还有两位,都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个是一处的徐处长,一个是办公室的黄主任。加上老吴,一共六个人。坐下后,老吴让服务员将酒箱子打开,说:“今天晚上又然高兴,专门请我们喝酒。他现在可是湖东的简书记啊!书记的酒,我们能不喝?不仅要喝,而且要喝好喝醉喝残废。”

“那可不行!”叶书祥道:“喝好为止。残废免谈。”

徐处长也附和说:“喝好是原则,喝醉是情感,喝残那可就是……不太好说了。反正喝吧,简书记的酒,能不喝?”

简又然事实上,胃还有点隐隐作疼。前两天,他和刘中田副书记,在水阳镇黄玉斌那儿,小范围地喝了一回。结果是两个人都醉了。简又然甚至还吐了。人上了年纪,醉了次,得死三天。特别是胃,年轻时一吐了之。第二天继续喝。可是现在了,吐了就疼,再见着酒,身上就一阵阵地发冷了。

但今天这场合,简又然是不能说胃疼的。老吴连整箱的五粮液都贡献出来了,人家都不说一个“不”字,你当东道主的,还能说“不”?当然不能说。简又然道:“先喝着吧,我的原则是喝好,喝得尽兴。”

“这话我赞成”,焦起功说:“又然在县里干了一年多,对这……更活络了。快回来了吧?”

黄主任在边上插话道:“是快了。我们组织部本身也有两个。听说其中的一个,位子都基本摸好了。又然哪,你呢?你们那里还有一个杜光辉吧,在桐山……”

“我没动。县里事多,还没顾上呢。”简又然让服务员给每人先斟了一杯。这杯子深,一杯酒足足有半斤。灯光下,明晃晃的,看着人就心里生怵。

叶书祥将杯子拿过去,然后大家依次端了一杯。叶书祥说:“我记得湖东那个书记,叫什么……好像姓李是吧?那人跟那个政协主席的案子没……”

“没有关系。”简又然答道。

“那就好。一个地方,怕就怕反腐倡廉搞得没完没了。你们宣传部王的案子,听说马上要宣判了。那件事,本来也是可以……怎么就让王给摊上了呢?一辈子在官场上走,结果到头来,还掉进了水里。真是……”叶书祥啜了口酒,回味了一下,说:“果真是好酒。有年头了。又然哪,还是以前的吧?”

简又然朝老吴看看,老吴不做声,只是笑着。简又然便道:“是有几年了。酒可是越老越好,不像人。是越小越好啊!”

“我听又然这话,怎么像是在说小姐?哈哈,哈!”徐处长冷不丁冒出句话,大家一愣,接着也就都跟着哄笑起来了。哄笑中,焦起功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又看看简又然,有些吃惊地问:“以前那位办公室的赵小姐呢?怎么了?你下去,她就不……”

“别乱说。来,咱们喝酒。”简又然想岔开话头,徐处长却怪笑了下,说:“我可听说那个什么赵,被王……给……没这事吧,又然?”

简又然的心一疼,像是被人从背后使了刀子一般。只是疼,却说不出来。

“我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吧?我很少到部里的。很少……”简又然端起杯子,说:“今天难得大家聚到一块,又是新年第一次。来,我先敬大家一杯,每人一半。”

老吴推推简又然,问:“太快了吧?”

“行,没事。来吧!”简又然一张嘴,酒倒了下去。到底是五粮液,入口绵软。湖东那地方,虽然消费水平在全省是最高。可是消费的理念却很古怪。时髦,跟风。比如喝酒,什么酒新牌子出来了,必定要流行一阵。烟也是。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小姐也是。全国各地的小姐,在湖东没有呆过一年以上的。原因就是这地方人图新鲜。熟面孔了,就没了吸引力。现在,湖东那地方,专门喝一种老窖,烈,冲,喝得人血直往脑门上窜。不过,它的好处也有。醉过了就没事。湖东人称之为没后来劲,也叫“一炮光”。

……酒一旦喝到一定的份上,事实上不再是酒了,而成了一种情绪化的道具。六个人,硬是生生地将六瓶酒全干了。叶书祥大着舌头,指着空瓶子道:“还得……还得喝!不然,又然哪,你那事……就……”

老吴还算清醒,扶了叶书祥一把,说:“要喝,也得下次了。不是大家酒量不行了,而是没了同样的酒。两样酒,喝着伤人。”

简又然刚才喝完第一杯时,胃还在发烫。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了,麻木了。只是头不断地旋转。他心里明白,这是多了。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撤。撤着撤着,就撤到了自家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