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闵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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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人初(2)

成成老在宿舍里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骚故事,大家都说他很色,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黄书记”。其实,大家这方面有什么问题都要请教成成。有人问成成:“你说男人想闹女人了尸求胀,女人也胀吗?”成成说:“当然,尸求胀一根筋,×胀两檩檩。”又有人问:“你说人闹多深?”成成说:“牛日心,马日胯,人日小肚子一大拃。”山山虽不吭声,但他知道,别人的许多疑问也恰恰是他的疑问。

黄沙镇各村队十分分散,许多村离镇上距离太远,学生周末放一天假不够来回走路,学校里便把两个周日累在一起休。学校的宿舍是一长排窑洞,一边是教师住的,一边是学生住的。英语老师马丽不但课讲得好,人也摩登。她是当时镇上唯一穿裙子的女人。马丽住在顶头的窑洞,她的老公是陈镇长。学校的美术老师常常让老师和学生当他的模特,学生们常见她摆出各种动作让美术老师画她。“臭男人,骚女人。”这是成成挂在嘴边的话。他说马丽就是典型的骚女人,前凸后翘。说那天他倒垃圾,在垃圾堆上捡了一幅美术老师的人体素描,画的就是马丽,一定是她脱光了让人家画的。马老师很骚?山山想,漂亮大概就是骚。文文妈很漂亮,所以也骚?文文也有点前凸后翘,她也骚吗?

有时听课时,山山看着文文的一对麻花辫久久地发呆,那件红绸袄虽然算不得很时髦,但穿在她身上是那么得体。她就是一个新娘。山山想,文文学习好,以后他们要都考上了大学,就一起回到镇中教书,文文教英语,他教语文。晚上也住一个窑洞。

成成说他偷看马丽和老公夜里那个,山山不相信。有一次放假,为了看一场电影,宿舍里有三个男生留下,没有回家,当天看完电影回到宿舍,成成发现隔壁马老师的灯还亮着。他悄悄告诉山山说:“明天陈镇长要和县里的参观团到北京参观,临走时,他和马丽一定会闹一次。晚上有戏!我已把窑洞的窗户纸抠了两个小洞。”山山嘴上说我才不去的,可是,到了晚上,他鬼使神差地跟成成去了。成成准备了两个小板凳、两条湿毛巾,他们脚踩小板凳,嘴捂毛巾趴在窗台上,为什么要捂湿毛巾?因为怕喘气或笑出声来被发现。

那晚,该看到的山山全看到了,该听到的他全听到了。陈镇长猪一样肥胖晃动的身子和驴一样的粗喘让他很恶心。然而,下面的事情让他十分不解,马老师突然一阵尖叫,那尖叫声中仿佛又兴奋又绝望,让人琢磨不透。山山甚至想破门而入打那个畜生。一会儿,镇长忙完了,他们好像在说着话,不时还能听到嬉笑。这让他不解。后来,马老师光着身子起来喝水,他只看到下面黑糊糊一团。这时,他也觉得口渴,他回到宿舍连喝了两缸子凉水。当天晚上,山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摸进那间窑洞,上了马老师的床。马老师笑盈盈地抱住了他,他忽然想起门没关,这事咋能让成成看见。一着急便醒了,醒后发现褥子上黏黏糊糊地湿了一滩。山山觉得自己很无耻。那一夜后,山山再没有偷窥,一想那么漂亮的马老师被镇长那个畜生折腾,他就不舒服。

学校老师不足,副课均由主课老师分担。上初三时,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安排由马老师上,她讲生理卫生远远不如英语,只是照本宣科,当讲到“生殖系统”时,她一点也没讲,只安排大家自学。成成说她假正经,自己做的时候就好意思,给老子讲你就难为情了。这是科学,这是知识,我们应该学习。别看语文数学咱学不好,这门课咱早就学会了。山山没吭气,但他想,马老师真贱,被人那样了还笑。从此,山山不爱听外语课。

成成学习不好,而且爱捣蛋。班主任管不住成成,后来他改变了策略,让成成当班长,你管别人,就得先把自己管好,如此一来,成成还真像个人。那时学习紧张,闲了没事也没什么好玩的,男生就玩骑乏驴。骑乏驴时一个人靠墙站着当桩,其他人分为两拨,一般双方各五六个人,当驴的一方背朝天低头躬身,一个抱着另一个的左腿。另一方依次像跳马一样往上骑,第一个如果跳得远,后来的人就好上,否则,后面的人根本跳不上去。等他们都跳上去后,下面当驴的那伙人便开始颠,只要有人身体着地双方互换。当驴的一方只要有一人被压垮,本方继续当驴。在这个游戏中成成跳得最好,大家都争着要他。每每这时,文文总是忠实的观众,她感觉,成成真帅。而山山最弱,对方骑手就找他们的弱点,有时两个人都压在山山身上,他自然吃不消,就垮了。有一次成成跳得太猛,把卵子给挤了,他蹲在地上老半天不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脱下裤子看。山山一看,那家伙和自己的不一样,毛乎乎的。关于这个问题,他一直想不明白。黄沙镇没有洗澡堂,班里的学生很少有洗过澡的。刘炳厚和成成到县城参加运动会时一起进过洗澡堂子,回来后刘炳厚笑着告诉他,成成的那东西和他们的不一样,狗日的长毛着呢。山山不信,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大人的那东西。这时,他才想起刘炳厚唱的《铡美案》,他想,人长大了大概都有,不然,包大人怎么让王朝马汉给梳那东西。刘炳厚说:“我操,这婊子儿的这家当能用了,怪不得狗日的看《少女之心》呢。快回去娶婆姨去!你他妈念书也是癞呱子吃粮食——糟蹋五谷呢!”成成疼得皱着眉头:“日你妈,要搁往常爹们捏死你!”刘炳厚笑嘻嘻地端了开水凑过去说:“班长,没事,喝了缓缓就好了。”

毕业前一个月,学校放假,大家自由复习。到县城参加中考前,刘炳厚说听村里的放驴娃说,在西沟里看见成成和文文那个了。山山不信,他说文文不是那种人。当中考结束后,山山发现成成和文文走在一起。他怅然若失,整个暑假提不起神。中考成绩下来时,文文考了全乡第一,因为英语成绩下滑严重,山山考了第二,成成落榜。山山妈有点纳闷,人家的孩子考上高中了喜得不得了,我们家山山总是蔫头蔫脑的,是不是魂丢了?哪次到庙上给娃叫个魂。儿子的心事妈妈怎么能知道呢?

当年秋天,山山和文文到县城上高一,在一中,他发现成成跑前忙后地给文文交粮、交学费、办手续,往宿舍里扛行李。据说成成本来想走后门上高中,参加学校的体育队,但因为文化课成绩太差,没办成。第二学期开学时,文文突然辍学,班里谁也不知道原因。听队上人说文文肚子大了。当年腊月,成成和文文结婚了,第二年便生了个儿子。从那以后,除了寒暑假,山山很少回家,偶尔回去听村里人说成成经常打文文。

山山一直想不通,文文怎么能喜欢成成?他爱吹牛皮,好出风头,有什么好。那年放秋收假,山山放了几天羊,那几天正好母羊走羔,二百多的羊群里只有四五只公羊,于是它们摆开阵势大战,两只绵骚胡从相距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直冲对方,双方的角根处猛烈撞击发出“咚”的一声,这就像古战场上双方主将一对一的交战。随后,双方各退十米左右再次交火直到一方败逃。山山就是不明白,这老骚胡把头打得山响,难道就不怕脑震荡。几番打斗,确立一个王者,它就是掌群骚胡,掌群骚胡对羊群里的母羊有绝对的交配权。它整天追着母羊乱跑,嘴里发着一种怪叫,而其他骚胡则灰溜溜地待在一边。

那次放羊给了他启发,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不止适用于羊群,人大概也是这样,为什么成成能讨得文文的喜欢,不就是因为他身体壮,个子大么?上高中时山山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一中操场的单双杠前,总有他和同舍同学的影子。

三年后,山山成了老王庄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第一学期寒假,山山回到老庄时,感觉别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他去了一趟文文家,给她儿子买了一支水枪。文文见了山山很惭愧。山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心中的玉女现在变成了眼前的这个哀怨的小媳妇,没说几句话,已眼泪巴巴的。她说当时上初二时,成成老是偷偷地给她吃的。成成代表乡中学参加全县运动会,还打破了全县八百米纪录。他把奖品保温杯送给了文文,还从县城给她买了条丝巾。文文说,自从我妈走后,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当时觉得,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有这样的人疼就很知足了。

最先知道文文怀孕的是她奶奶,她问是谁的,文文说是成成的。她奶奶一点都没责怪她,当天晚上就拄着拐棍到成成家找他大去了。那年成成大贩羊绒发了,他倒干脆,说,既然这样就给孩子把婚事早点办了。文文家没男孩,她大不当家,他妈走后奶奶一直反对她上学,尤其是到县城上高中,觉得女孩子上不上学不要紧,反正迟早是人家的人。再说,嫁到本村,在她身边也好照顾,文文和成成结婚后,成成他大有一次押了几千斤羊绒,准备掺了沙子卖个好价,结果绒价大跌,赔了个一塌糊涂。成成就进城学装修,听说干得还可以,现在三年了,但没往家里拿来一分钱。他有钱后,常在外面找女人,更恶心的是,还把脏病传给了文文。要不是孩子,她都不想活了。山山无语。

文文喃喃地说,唉!要不是那次沙尘暴,也许我现在也上大学了。她说初三最后那学期的一天,成成骑自行车带她回家,他们走到离家约五里路的地方,刮起了沙尘暴,遮天蔽日,他们俩就近躲进了一个水泵房,等风歇了再走。不该发生的事情就是从那天开始发生的。山山问:“他强迫你的?”文文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也说不清。但后来每次都是我愿意的。唉,命,都是命。我和我妈一样,命贱!”文文的话让山山想起一件事,他听刘炳厚说成成常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手抄本小说《少女之心》,说是也借给文文看了。

关于男女之事,留给山山的只有窑洞昏灯下的记忆。大一时,宿舍里每当夜深人静,宿舍“星火广播电台”的主要内容依然离不开那个话题。有两个室友老炫耀自己睡过几个女朋友,他们甚至经常交流经验。后来有一次,他们从外面的红扇子录像厅看了黄色录像后,回来问山山:“你整天就知道看书踢球,你见过女人的那个吗?知道啥样吗?”山山说:“没有。听说是像一个倒立的嘴。”同舍哥们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