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闵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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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醉鬼,甩红了闵庄

七爹的小儿子在闵庄举行婚礼,这给所有外出的闵氏子弟及亲戚一个充分相聚的充分的理由。七爹本是厚道之人,以他在闵庄的威信,婚礼自然热闹,就像那小品里说的,那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车水马龙,相当壮观。对一个平时只有老人的村庄来说不失为一次盛会。

因为女方家路远,等接亲的到家已十二点了;一切程序忙完大家开席时,已是一点钟了。闵庄人忙着吃着喝着,乐着唠着。筵席上还请来了歌手助兴,虽然唱得有点难听,但是,这婚嫁大事,就应该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有响声就不错了。

因为客人较多,得分三批才能待完。我们是自家人,也还不急着回,就让远处的客人先坐席,我排在了第三批。坐席之前我还和前两起吃的一些亲戚切磋了拳酒。等我坐时,已有点小晕。与我同席的有我七爷爷,因为他的腿病,这次老先生遵从医嘱,不喝酒,只吃肉,而且划拳吃肉。大家想看他大块吃红烧肉的样子。七爷爷的拳是高拳,所以,看他吃一块还真不容易,上了两个小兄弟都输了,他们喝酒。我观察了一会,上去赢了,几番较量下来,七爷爷潇洒地吃了六块,直吃得腮帮鼓鼓,嘴角流油。由于自发来打关或来敬酒的干扰,我们没有能再给七爷爷敬肉。

从第三批开始上菜时,我那喝大了的二哥从歌手手里接过了麦克风,当起了麦霸。二哥长年在外工作,回一次闵庄不易,今天真是高兴。如果是庄子上的别人在这里神经,有人会不高兴的,而且可能让人把他拉走,不让他在这里丢人。但是,对二哥,他们不但迁就、纵容,而且真的喜欢、欣赏。闵庄人喜欢看他这副真实的醉态,愿意听他那不曾熟悉的歌声。他用那特别雄浑实在难听的歌喉没完没了地吼唱,闵庄的喜宴被推向了高潮。

老头老太太也未必能听懂,但一个劲地夸:“这娃唱得就是好。当年的病娃娃,你望望别家现在,吃得贼胖贼胖的。”二哥早年得过一场大病,闵庄人的深情厚谊他深深地体会过了。父老乡亲们的笑脸和夸奖让我二哥更来劲了,他愈加豪情万丈。走到哪一桌前,见了长辈,爷爷、奶奶、叔伯婶子又拉又抱,然后敬酒献歌。二哥每走到一个长辈面前,简单回忆一下当年趣事,然后敬酒,开唱。当他醉步穿梭于筵席中的各个酒桌,仿佛他已不是闵老二,他是刘欢或者是腾格尔回乡搞个人演唱会。

冬天的闵庄,夜色来得太快。我们还没吃完时,我二哥的歌声已经把天吼黑。宽大的帐篷里虽然有点暗,但二哥的歌声就是一盏明灯。父老乡亲们的快乐在歌声中绽放。那吃着肉喝着酒的闵庄父老心里似乎在美滋滋地说:“唱吧,孩子,今天是闵庄的节日。”

待第三批吃完,酒筵散了,歌手走了,帐篷拆了。远处的客人大多走了,只有自家人和部分底亲留在闵庄。因为有几个兄弟一直在跑前忙后地帮忙,没顾上畅饮。我们又搞了几个凉菜开喝。二哥还意犹未尽,拉扯着来骚扰我们的酒局。见人发烟,端起杯子要给这个敬酒,给那个敬酒,废话多的不得了。我想给他多灌几杯喝傻让他歇着,但他又不好好喝。我说,闵老二今天是裤裆里夹辣子——甩红了。不但把自己甩红了,而且甩红了闵庄。这个时候,个别老人们开始谴责了:“你看你这个娃娃,酒喝多了就睡一会么,摇摇晃晃,踮来踮去,你栽到哪里撞到哪里咋办?”其实,这是一种关爱。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二哥继续迈着酒后的探戈醉步,出入于各家,见人就打招呼,就拉扯,就敬酒,一副地下党找到组织的感觉。

我们酒局结束后,包括我在内,又有三五个喝倒了。不过我们倒是安静,各自睡觉去了。我睡醒后,发现屋里人在电视上看当天的婚礼录像。我二哥睡在炕上,欣赏着白天自己的丑态,不时地哈哈大笑。一会儿给七爹道歉,说我今天给你丢人了,七爹七妈看着录像。心里那个美啊。七爹说,没事,娃娃,七爹家过喜事,就是要你们回来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乐,不闹不红火。二哥继续看着电视里自己的表演,不时还要问:七爹,你看我是不是很有才?我爹看着这个侄子说,娃娃,你今天你大要在这里,非熟你的皮不可。其实,酒醉心明,二哥心中有数,只是他就是想借这喜酒抒发自己内心的喜悦以及对闵庄的感情。闵庄是博大的,闵庄是宽容的,哪个母亲能拒绝自己的孩子扑在怀里撒个娇呢?

看完碟已是夜里十二点多,大家似乎无多倦意;等二哥鼾声如雷时,闵庄的喧闹才归于平静。

201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