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上城区,哈维尔的宅邸。
天刚蒙蒙亮,哈维尔就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之后,便照例在院子的练武场里进行着每日必做的修行,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哈维尔一直认为,习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并不是生来就有如此的力量,他的强大来源于平时一点一滴的积累。
顺带一提,想要睡回笼觉的阿罗文也被他强制性地拖了出来,现在正在抱怨连天地练习着剑术。
“昨天处理了那么多公务,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你这个魔鬼!”
阿罗文的武器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他挥剑的姿势非常标准,上肢、下肢和手腕的协调性很好,每一剑都十分有力,并且迅速生猛,一看就知道是剑术达人。
“你不知道睡觉睡多了会降低智商吗?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那么懒散,给我有点梦想啊!”
哈维尔快速舞动着一柄亮银色的骑枪,双手带起一片残影,令人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
在空气的摩擦声中,周围掀起了一阵阵骇人的气浪,但他呼吸却是轻细悠长,分毫不乱,甚至还有余韵去批判阿罗文那让人捉急的性格。
“梦想当然是有的。”阿罗文说得很肯定。
“哦?说来听听。”哈维尔好奇了。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有人来打扰!这就是我的梦想啊!”
“……那是猪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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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练结束后,哈维尔和阿罗文便准备前往帝都警备队总部进行工作。
帝都警备队的大队长欧卡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逐渐被哈维尔边缘化,哈维尔的手中甚至还掌握了不少他的罪证,但考虑良久后,哈维尔却并没有急着向他动手。
一方面,欧卡虽然不作为,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在警备队中还是有不少支持者的,就比如现在所属于治安维持部队“猎鹰”的赛琉。
另一方面,他才刚刚掌控帝都警备队不久,这一上台就把原来的老大给解决了,难免会给下面的人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也是不划算的。
所以,哈维尔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只要时机一到,他便会立刻处理掉欧卡这个碍眼的渣渣。
这样思索着,哈维尔正要迈出家门,而就在这时,宅院的大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只见赛琉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她身后还牵着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小可,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一见到哈维尔,赛琉便立刻说:“不好了,队长!帝都上城区发生了命案,贵族弗吉尔·科拉一家遭到了‘夜袭’的暗杀!”
哈维尔闻言剑眉一竖,心想:娜洁塔,你终于出手了吗?
“立刻带我去命案现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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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上城区,弗吉尔的别墅。
当哈维尔三人到达的时候,这里已经被设置了警戒带,无关人员不得进入,看来帝都警备队已经把这里全面保护起来了。
这些天来,哈维尔剔除了一些混吃等死的寄生虫,然后又重新招入了一批素质优秀的新兵。
和不久前相比,现在的帝都警备队已经焕然一新了,无论是工作态度还是行动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说到底,帝都警备队中还是有很多想要认真做事的人,以前的不作为,主要是因为有欧卡这个人渣在上面搅风搅雨。
连上司都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这群下层队员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还不是只能乖乖地接受现实,然后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向高层反映?
别闹了,孩子,这么做的人都去吃牢饭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欧卡被全面打压,风光不在,他们有了一个新的上司——哈维尔·萨尔蒙多。
据说这是一个公正严明,并且敢和大臣叫板的人,那些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警备队员,现在早就是摩拳擦掌了。
“哈维尔将军。”
见到哈维尔等人到来,一个身穿警备队泛式轻甲,面容清秀的黑发青年走了过来,他恭敬地对哈维尔说:“对现场的保护已经布置完毕,验尸官也都全部就位,请下达接下来的指示。”
青年的名字叫莱特,和赛琉是同期入伍,现在作为一名上等兵,是帝都警备队的一个小队长。
他做事认真,实力也不错,而且极有想法,哈维尔对他有很深的印象,觉得他是可堪一用的人才。
“做的不错,莱特。”
对于这种极有能力的部下,哈维尔从来都是不吝赞扬的——当然,阿罗文那个逗逼除外。
他是那种给点颜色就会跑去开染坊的混蛋,对于他,拳头往往比赞美更管用。
听到哈维尔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莱特心中暗自窃喜,但还是谦虚地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哈维尔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说:“莱特,这附近有一片被科拉家族买下来的林园,你现在带上一队人去进行调查,另外,让验尸官开始检验尸体,确认死因。”
“是!”
莱特得到命令后,便立刻开始执行起来。
哈维尔转过头,看向身后两人,说:“那么,我们也四处看看吧,情报收集对侦查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环节。”
“是,队长!”
赛琉声音响亮地应了一声,而阿罗文则是一副麻烦得要死的模样,然而当他听到哈维尔握紧的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时,立即腰板一挺,老老实实地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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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尔三人先是在别墅内转了一圈,入眼的尽是些珍贵的金银器皿还有名家书画,随便拿出去一件都是价值万金。别说是赛琉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哈维尔和阿罗文都不禁暗暗咂舌。
“嘁,这个叫弗吉尔·科拉的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样的财富,可不是他一个普通小贵族可以拥有的。”阿罗文不屑地呸了一口,暗自鄙视这家主人的人品。
“确实,弗吉尔只是一个小文官,按理说聚集不了这么多的财富,看来他很有可能还在私下里经营着一些隐秘的行业。”哈维尔说。
“隐秘的行业?”
赛琉将小比抱在胸前,可爱地歪了歪头。
“就是贩毒、买卖人口、开赌坊或者妓院之类的暴利行业,虽然是违法的,但他好歹是个贵族,肯定有足够的人脉和金钱用来钻空子。”哈维尔解释说。
赛琉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愤怒地说:“那不就是一个纯粹的恶徒吗!?”
“没错,就是恶徒。如果情况属实,他所犯下的罪大概能让他死上十次。”哈维尔淡淡地说,“但因为有帝国上层的庇护,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制裁他,如果不是遭到了‘夜袭’的暗杀,他应该还能逍遥更久。”
“怎么能这样……”
正义感满满的少女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哈维尔看了一眼有些沮丧的赛琉,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地说:“赛琉,你其实不用去想那么多,该如何制裁邪恶,那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然后执行命令就可以了。”
经过和赛琉这么几天的接触,哈维尔已经渐渐了解了这女孩的性格。
也许是受到她那个被凶贼杀死的父亲的影响,赛琉的心中崇尚着绝对的正义,认为这世间的一切罪恶都应该被制裁、被消灭。
这种想法本来并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但这个世界却不是黑黑白白那么简单,她的信念早已被这个错误的世界扭曲了。
如果不能将这种错误及时进行纠正,那么,这个名为赛琉·尤比基塔斯的女孩,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十分不安定并且非常危险的存在。
视情况而定,哈维尔也许还会亲手埋葬她的生命。
哈维尔并不讨厌赛琉,虽然扭曲,但她这份向往正义的心意并不是虚假的。
赛琉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女孩,她的言行都非常直率,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容易走向极端。
哈维尔不想让最坏的情况发生,所以,他有必要将赛琉拉回正确的道路。
当然,他并不指望自己能够立刻改变一个人的信念,但哪怕只有少许,他也希望赛琉可以慢慢转变对于正义,乃至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
“队长……”赛琉愣愣地看着哈维尔,随即甜甜一笑,“嗯,我知道了,队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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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墅外围的院子里,三个护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这里,四下流淌的血液早已被风干,将周围的土地染成不详的猩红之色,看上去十分诡异。
验尸官们正在四下忙碌着,见哈维尔过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哈维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继续工作。
这三个护卫都死状极惨,一人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显然是被长兵器直接贯穿了胸膛,可想而知杀人者的臂力之惊人。
一人背面朝天,趴在地上,后脑勺到天灵盖被子弹生生射穿,还能看到血肉和脑浆烧焦的痕迹,想来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敌人的狙击手从后面狙杀了吧,真是没出息的死法。
躺在中间的一个人尤其值得注意,他的喉咙间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刚好足以致命,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伤口,可见是被下手的人一刀封喉,刀法之精妙狠辣让人心惊。
哈维尔翻了翻手下递过来的报告,这个被割喉的人叫卡沃里,是这支护卫队的队长。
他的实力在这群人里是最强的,虽然在哈维尔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作为一个护卫来讲已经是出类拔萃了。
但很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显然和他不是同一个层次。
“阿罗文,你来。”
哈维尔看了阿罗文一眼,举眉示意,后者立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是两人多年以来养成的默契,不用太多话语,光凭眼神和细微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让一旁的赛琉稍微感到有些羡慕,她也好希望能和哈维尔有这种默契啊。
阿罗文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手指灵巧地一动,就从里面取出一根大约十厘米的银针。
这是阿罗文从某个旅行的东方人那里得到的小玩意,他从小就喜欢收集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用处,但往往到了他的手里就能发挥出奇特的妙用。
他把这种银针当成暗器使用,用来阴人总是无往不利,如果再配合高明的投掷手法,还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但这并不是现在将它拿出来的原因,这个东西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功效,就是可以用来验毒。
几乎没有任何毒素能够避开它的检测,作为验毒工具来说是非常方便的,也只有阿罗文这个奇葩会把这种宝贝当做消耗品来使用。
能够使出那种精妙刀法的“夜袭”成员,哈维尔的心里其实已经大致有数,但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阿罗文将银针刺入卡沃里早已僵硬的身体里,不一会儿,针的前端就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有毒,虽然具体是哪种毒素并不清楚,但以这个颜色来看,毫无疑问是见血封喉的猛毒。”阿罗文神色凝重地说。
“果然是赤瞳,这是妖刀村雨的咒毒。”哈维尔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阴霾,“这算是第二次见到它了,可惜现在的使用者已经换了人。”
一斩必杀·村雨,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帝具,哪怕被它砍到一点,就会被附带的强烈咒毒毒杀,没有人能够幸免。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被砍中后迅速爬满全身的不知名黑色咒文,会在一段时间后彻底融入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发现尸体,根本没有机会看到那些作为村雨象征的咒文,这也是哈维尔让阿罗文验毒的原因。虽然咒文消失了,但毒素却一直存在于体内。
三人又来到别墅二楼的一间书房内,别墅的男主人弗吉尔·科拉就是死在这里。
弗吉尔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恐惧,他的脖子成一个诡异的形状扭曲着,看样子是被人硬生生拧断的。
根据上面的掌纹,大致可以判断出尺寸,那不是一般人类可以留下的痕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类人形的野兽。
“能够让人兽化的帝具么?有点意思。”阿罗文玩味地说。
“这种帝具是通缉令上未曾出现过的。”哈维尔说,“而且看这手法,还是一个非常老练的杀手。”
“看来‘夜袭’中也有不少好手啊,之前真是小瞧他们了。”阿罗文有些不爽地说。
使用妖刀的赤瞳,拥有巨力极有可能是布兰德的长枪战士,神秘狙击手,还有这个可以兽化的不明帝具使,每一个都感觉不太好对付。
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阿罗文姑且认为还是应该放下轻视之心,提高警惕,不然就算是自己,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
虽然他很喜欢阴人,但被人阴就敬谢不敏了。
在一楼的走廊上,女主人的尸体四分五裂地横列在地面上。从现场来看,她是被人用利器拦腰连手臂一起斩断的。
她腰部的伤口切面非常整齐,想来那柄凶器一定锋利异常,斩断人体就跟切豆腐一样轻松自如。
“哇,好惨好惨,真是不忍直视啊。”
话是这么说,但阿罗文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作为一个曾经见识过地狱的军人,他看到过比这惨烈千倍万倍的景象。
“我知道这个帝具,是文献中记载的‘万物两断·销魂’,只有它才能造成这种平滑的伤口。”赛琉面不改色地观察着现场,冷静地分析说,“我记得这是通缉令上的‘夜袭’成员——希尔所使用的帝具。”
“夜袭”到目前为止已经进行了多次暗杀活动,虽然他们足够小心了,但还是有不少成员暴露了自己的面貌。
直到现在,“夜袭”被知晓面貌和帝具的成员一共有四个。
身为“夜袭”首领的娜杰塔·贝尔达因。
在“夜袭”中凶名最盛的赤瞳。
原帝国军人,与哈维尔和阿罗文是旧识,被称为“百人斩”的布兰德。
还有使用巨大剪刀帝具的希尔。
哈维尔沉思着,忽然在命案现场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本被遗弃的笔记。于是他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随意地翻了翻,随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一本日记,而且这上面记载的内容相当令人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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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日,对四十三号实验体注射七号药剂,两小时后,四十三号大量吐血,迅速死亡。”
“十二月二十三日,对八十六号实验体注射九号改良药剂,在之后的三小时内,八十六号浑身痉挛,并且出现呼吸困难,之后死亡。”
“二月三日,对一百零七号实验体注射十六号药剂,一百零七号出现明显的痛苦症状,在凌晨时分,身体出现红斑。”
“二月七日,一百零七号红斑遍布全身,并且局部出现溃烂,已确定其患上鲁波拉病。”
“二月九日,经过最终改良,鲁波拉病毒药剂研制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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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纸张的翻动,哈维尔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家族的人居然会异常到这种地步。
按照这本日记上所说,已经有上百个无辜的外乡人被他们虐杀,怪不得这个家族会被“夜袭”当作暗杀目标,既然做出了这种事情,那么被杀手盯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哈维尔自己就是一个屠戮百万的杀人狂魔,双手早已沾满了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但那也是战争的必要之举。
战争原本就是无情的,生命在此处凋零本就是世间常态。
然而这个家族的所作所为,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之举,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偌大的帝国,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存在,才会导致秩序崩溃,战火长久不息。
而就在这时,本应该在林园那边调查的莱特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他看上去步履沉重,并且脸色相当难看。
“哈维尔将军,我们在别墅林园的深处发现了贵族弗吉尔的独女——艾丽娅和最后一名护卫的尸体,另外……”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白之色,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们还发现了一间隐蔽的仓库,里面……藏有大量的尸体!”
一瞬间,现场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