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懒洋洋地吃晚饭,我从进山谷的第一天起就不喜欢一大帮子人守着我,因此现在在我吃饭的时候那些丫环仆妇什么的也就自觉地下去在外面等着。
饭菜不错有一大桌子,都是我喜欢吃的,象什么烩三鲜、红烧狮子头、尖椒鸡丁、盘龙黄鳝、芓儿鸡、啤酒鸭……,连米都是红粳香米,这国师对于自己老婆未来的身子自是不会刻薄对待的。
我自己盛饭,小小的蒸子里,红米饭一动勺子,就看到那下面有一块白色的布帛,心念一动,我赶紧地抓起来展开。
那上面有十几个字:你还好吗?放宽心,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的。布帛下方用极小的字写着,阅后销毁。
我激动地将布帛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我要得救了,我不会死了。
来救我的人会是谁?布帛上说的是我们,这我们是复数吔,将会有好些人来救我吗?他们将会来救我,我会活着离开这里的吗?心一时间疾速地跳动着,他们已经打探到这里了,外面的这一群人里,是谁传递来的消息呢?
透过乌云我已经能看到一线的阳光了,高兴得不得了,我将那张布帛小心地贴肉藏在身上,阅后销毁,不我不舍得会将它销毁的,这是个我在这谷里苦熬日子的精神支柱,一个人独处时,将它拿出来细看细细品味,我会出去的,让国师和他的老婆见鬼去吧。
又两个月过去了,我还能活十几天了,传布帛进来的人却再也没有了下文,怎么了,是谁故意的戏弄我吗?好象不太可能。
国师并不知道有人将会来救我的吧,我不知道,不过这些天来他一来就进地下室去看凝住他老婆的大冰块,并不怎么与我打照面,我在他的眼里也就是个到了大正月要屠杀的肥猪儿罢哟,只要躯体好好的,人还在也就行了。
不过好象防备却更加的森严了,谷里换了好些人,这让我颇有些不习惯的,以前的那些人虽说也不敢与我多说话,不过毕竟是混这么久了,他们脸面上都还是比较和善了,尤其是一个叫小青的小姑娘,时不时的还会与我聊上一两句,有时请她帮忙打探一下寻常的消息,她也会帮忙的。
而现在换来的都是些走路静悄悄无声的人,一个个板着八百年都没变的面孔,活象我欠了他们谷子还的是糠似的,都是些高手吧,对付我一个弱女子用得着吗,还加上谷里到处都有的机关,简直是浪费嘛。
时间越来越少了,那个写布帛的人为什么还不行动啊,我都心急如焚了,再不来再不来就是救我出去都没有用了,到时候他们救出去的是国师他老婆,这出戏乌龙得就够让人瞧的了,莫非他们不知道我现下的情况,不知道国师会在7月14日换魂,天啦,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我还有还只有十几天好活了,神佛啊,拜托一下能不能让他们快一点,小赵啊,是不是你啊,求你了,快一点吧,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国师也在积极地为换魂的事情作准备,以前绝不对任何人开放的地下室,现在也有好几个国师信得过的人下去了,其中就有以前我从刘义道那里出来时与我乘同一辆马车的中年女子,那女人马着一张脸我想她是生下来到现在都没笑过一次似的,他们来来去云,搬送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道家的施法术用的东西,这一次国师一定是不会让我有机可趁的,这一点不用别人告诉我都是会知道的。
行刑日到了,时间犹如手里的细沙,我越是使劲它下漏得越是快捷,终究这一切都是攥不住的。
贴肉藏着的布帛沉甸甸地压上我的心,而以前它是如此的鼓舞着我憨吃憨睡憨放心,现在它曾经给我带来的希望就象昨夜树梢头上悬着的冷月一样,看上去近,却远得终我这一生都不能触摸。
希望破灭后,来的就是失望与无穷无尽的恨意了,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这布帛有没有可能是国师示意下的行为,毕竟哄着我这一段时间开心,不自虐身体,也是他所高兴的吧?
天啦,未必我又成了与刘义道相处的模式,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都说吃一亏长一堑,我这个猪脑子,怎么就学不会精明啊。
现在就算是我想一头撞死,都不可得了。
早晨天还没亮呢,原本是侍候我的丫环们就进来,点了我的穴道,几个人分工合作将我泡进温泉水里,好好的给我洗浴了一番,就差没给我换一层皮了,然后换上一身从头上白亮到脚下的衣裳,又不是死了人戴孝,从前我是喜欢一身雪白的,不过现在人之将死,其心也是可怖的,我现在就恨不得世界也如我一起毁灭。
看看我现在头上是一色的银器与白玉制品,身上裹着长长的白狐皮毛的大氅,足登云脚纹的小蛮靴,漂亮雪白得象个洋娃娃一般。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洋娃娃却被扎扎实实地捆绑了个结实,与环境与我的一身打扮也太不搭调了一些。
大概是为了防止我咬舌自尽吧,嘴里还大大的塞了一张白帛,就这样了,屋子里还留守着两个女人,看来国师同志倒是吃一亏长一堑了,他是绝不会允许这一次的换魂再出些什么差错的了,这家伙的脑袋还是要比我精明得太多,这让我不承认都不行。
谷里的人都在忙着,即使是如一条死猪一样地躺在床上,我依然感觉得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那些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或许是因为来往的每一个人脸上凝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