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我并没有继承我爷爷跟老管家那辈传下来的衣钵,而是选择了做一些简单的古董生意。
大学是在一所三流大学念的,毕业后没有理所应当的找到工作而是肄了业,那一年,我做过推销,当过服务员,练过果贩,摆过摊位,可谓是见识过了各种人的嘴脸,也吃尽了苦头,但扫兴的是我却一事无成。
二十五岁那年,我把老管家留给我的遗产还有家里的老房子全都压了出去,靠着从《百鬼夜谈》里面学到的辨别古董的技巧开了现在的这家古董店。
干这行的讲究个要么三年不开张,要么开张吃三年。去年刚开业那一阵,我就接了一单生意,汉代的琉璃羊脂双蝶璧。
别说,还真赚了个不小的数。
不过自那一单生意之后,我就没接过第二单生意。
“星期一,买卖稀。”我躺在藤椅上看着那本《百鬼夜谈》。说实在的,虽然自己当老板很悠闲,开张吃三年也不是假话,可我想谁也不想真准备开一单吃三年,更何况那一单生意也不够吃三年的,我现在就已经穷的叮当响。
我招呼王虎看着店,起身想出去看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平时就算没有买卖也总有一两个非富即贵的大肚男来看看东西问问东西,今天却一个都没有。
难不成有人劫财?这个劫财是我们倒卖古董的行话,意思就是有人拦了生意。
今天天气不错,街上的人也不少。我拿着一把蒲扇走在街上。
我大学是在台州念的,天台市。
跟名字一样,像家里天台一样屁大的地方。算不上穷乡僻壤,也同样算不上富贵之地,不过让人欣慰的是附近有个天台山,当地人管它叫“拜圣山”。一年下来也吸引来了不少外地来的人过来旅游观光。
不然像我这样的古董生意在这么小地方还真做不下去。
“嗨你别说,那几个人卖的东西倒真像是真的。”迎面朝着我走过来两个人,我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心想果真有劫财的,连忙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
“废话,他们几个一看就是拔土的,你没闻见他们身上都是土腥味啊,就是下地干活的农民都没他们身上那个味大。”
“别说,你一说完我还真想起来了,快点走吧咱俩,别等会城管来了再把咱俩抓进去。”说着两个人就从我身边赶紧走了过去。
我一听两人说的话,有些惊讶。拔土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盗墓的,行话叫摸棺。我怎么也没想到,真有干这行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卖这地下摸出来的东西。
刚好前面不远处围着一圈人,看样是散的差不多了,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围着拨弄着什么。我心想这可能就是那群摸棺的人了,便凑着走了过去。
只见那地上铺着一张白布,上面零零散散的放着几样东西,有器皿有装饰还有一把生满铜锈的短剑。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一个器皿,一股很重的土腥味扑面而来,想来曝光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因为家里渊源的关系,再加上我确确实实做了一年的古董生意,一摸一闻我便看出来了这东西是真是假。
“不见光秤砣大不大。”我瞥了眼那穿着背心浑身古铜色肌肤的汉子,问了一句。这是盗墓圈里的行话,意思就是说这东西从地底下摸出来有没有危险。
那汉子一见我会说行话,神色突然一变,随后立马笑着回我说:“秤砣不大见光也厚实。”他的意思是说没什么危险保证是真品。
我点了点头,这几样东西确实都是真品,看样子应该是战国时期的东西,真不知道他们摸的是什么墓,若是君主墓东西肯定不止这些。
因为我爷爷的关系,在我上高中那会儿,老管家跟我说了不少这些事,直到他去世为止,我听得最多的,也都是我爷爷当年盗墓的事,倒是他自己的事,我只听过几句只言片语。
老管家教我卜算占卦的本事,也都是从《百鬼夜谈》里摘出来的,我也问过他,为啥不教给我他自己的东西。老管家只是告诉我,《百鬼夜谈》里的东西够我学一辈子的,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倒也没有了那么多儿时的好奇心,也就不再追问了。
《百鬼夜谈》里的东西也随着时间忘得七七八八了。
而我爷爷当年只留下了一本日记本,上面零零散散的记载了一些盗墓上的事,再加上老管家偶尔给我灌输的知识,说起来我也算是对这个行业懂个六七分。
“怎么卖?”我抹了把脸,掂了掂我手上的一个宫廷门脸装饰。古玩这种东西转手就是赚钱的东西,尤其是像这种地下摸出来的货,那把剑光看个样子我就知道我收不起,不过这个装饰还算不上有多贵。
那汉子呲着一口白牙朝我伸出五根手指:“五万。”
我皱了皱眉头,五万确实算不上太贵,但我手里却也没那么多闲钱,抿了抿嘴唇,我又指了指那有些发旧的土青色陶罐问:“这个呢?”
“你要这个?”那汉子的脸色有些不对,手指指着我拿着的这个罐子。
我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露出一个这么奇怪的表情,不过这罐子却是真的,不过观赏性不强,顶多就是个摆家里的物件。
“你要,一万拿走吧。”那汉子摆了摆手说道,这行的卖价多少我是知道一些的,光是置办一次下去的工具一次就是一两万。
这么便宜?我心里有些疑惑,但倒卖古董这个行业看得就是一个真假,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定自信的,估价什么的不敢说,但这个陶罐它确实是个真品。就算里面真有什么脏东西转手卖掉就好了。
我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在外面也欠了点外债,抓紧倒出去两样东西先让手头宽裕一点也好。
我点了点头,打电话让店里的王虎来给我送钱。王虎是个孤儿,二十一岁,没上过什么学,愣头青一个,不过没什么坏心眼,我就把他安排到我店里当了一个看店的伙计,一年下来也帮了我不少忙。
“这个东西能不要最好不要。”正当我挂断电话,再想仔细看看手里的花瓶时,突然一只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清冷的声音。
我有些疑惑的转头扫了一眼说话的,这个人的穿着很怪,在大夏天浑身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整张脸隐藏在兜帽之下,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笑了笑,看着那黑袍人嘴里便吐出一句:“我是做古董生意的,只认真假,不看别的。”我以为他可能也看出来这些东西是从地底下摸出来的,便解释了一句。
听我说完这句话,那黑袍人也不再多嘴,扭头就走。我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心想他手劲还不小,刚才被他拍到的肩膀还有点疼。
待到王虎满头大汗的把钱送了过来,我跟那汉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事才算完了。
拎着一个土青色的罐子,我摇着蒲扇回到了店里。找出放大镜仔细的看了一下。毫无疑问跟我的目测一样,是战国时期的物件,不过具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我还真不知道。
这个陶罐上面没有一点花纹,瓶口很粗,并不像一般的观赏性陶罐是细口圆肚。
“悲哥,这个罐子能卖出去吗?看着跟我们家花瓶差不多啊。”王虎看我还在看这个陶罐,就凑过来问了一句。
此时我的心思全在这个陶罐上,也没功夫搭理他。王虎见我跟着了魔一样,摇了摇头便到前台找了个盘子擦拭了起来。
下午我早早的就回了家,告诉王虎有买卖再给我打电话。今天花了低价收了这么一个东西,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耗着了。说来这罐子也有点奇怪,这大热天的,我店里面大多数古董不带着个罩子摸着都发烫,可这个陶罐我看了一下午却还是冰凉凉的。
回到家里后,我迅速的关上了门,准备再仔细的研究一下这个陶罐。最起码得把它的用途弄明白了,不然到时候就算转手卖了,也没个吆喝东西的词。
整个下午,除了吃饭之外我基本都在观察这个罐子,可没发现任何一点特别的地方。除了发现罐子整体阴凉外,我一无所获。
抬眼看了看挂钟,已经十点多了。我准备洗把脸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看看,刚迈进洗手间,忽然屋内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我愣了愣,心想可能是开关那边出了问题,于是就摸着黑向开关那边走了过去。
屋子里算不上太黑,因为房子是朝阳的,所以大晚上还是有些路灯车灯能照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凉了的原因,还是我忘记了关窗户,我总感觉背后有着些许凉意,没来由的,就连手背上的寒毛都根根的竖了起来。
我打了个哆嗦,“啪”的一声打开了开关。这时,洗手间里一阵哗哗的水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我皱了皱眉,房子是新买的,按道理不会有这么多问题吧。不过我并没有多想,把一切都归结到了黑心的房地产商还有物业身上。
趴在洗手台上洗了把脸。我倏的一抬头,恍惚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长了一头长发,就连脸色都有些发黑了。我怔了怔,再仔细看了一下又发现没什么变化。
“再看就要把我自己都要看成陶罐了。”我笑了起来,不过一想到一万块钱收下的东西转手能卖个几万甚至几十万,心情又好上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洗完脸的时候总会把脸凑近镜子仔细的看一下,就算不脏也会这样,盯着镜子里的皮肤,眼睛,仔细的看一下。
这次我也不例外,我凑近镜子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来看去。黑色的瞳孔在眼眶里来回转动。突然又是一阵凉意,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背,很凉,我心想等会去把窗户关上,但正当我仔细看自己眼睛的时候,我突然怪叫了一声,猛地回头,去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我咽了口唾沫,没错,就在刚才,我在自己的瞳孔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