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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欲提和离(3)

沈英这话倒不是针对纪澄,转而温言对纪澄道:“阿彻媳妇,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其实沈英挺高兴纪澄来求自己的,有什么事情是大房、二房都解决不了的,要求到他跟前来?这无疑叫沈英觉得很有点儿面子。

纪澄便将纪渊今年要参加恩科,想打听主考是哪位座师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英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想着这还的确只能求自己。大房和二房的子弟都不是走的科举的路子,和文官也不相熟。

“好,我知晓了。我去打听打听,只是现在圣上的心意还没定下来,恐怕也不好乱猜,等过些时日有确切的消息了我再告诉你。”沈英道。

纪澄忙道了谢。

纪兰撇嘴道:“阿彻不是在外头有很多朋友吗?他素来消息最灵通,你们夫妻俩,有事不是更好商量?怎么反倒求到你三叔父这里来了?”

纪兰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家里如今恐怕都听着沈彻有些不待见纪澄的风儿了。

纪澄面上一丝尴尬也无,很自然地笑着道:“郎君哪里能有姑父熟悉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我这才厚着脸皮过来劳烦姑父的。”

沈英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哪里就称得上劳烦。若是阿渊有空,叫他到家里来,我看看他的功课。”

纪澄忙又道了谢,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径进了门。

纪兰一见沈径,也就忘了纪澄,朝着沈径问:“可去你岳家看阿芮了?”纪兰是个典型的踩下媚上的性子,哪怕李芮瞧不上她,她心里不高兴,但也还是忍了下来,想着万一将来沈径要外放,指不定还可以借点儿岳家的力。

沈径道:“没去。过两天就是殿试了,我不想跟她吵。”

“哎,你这……”

纪兰还想数落沈径几句,却见沈径已经转头看着纪澄道:“澄妹妹,怎么过来了?”

“什么澄妹妹?怎么还不改口叫二嫂?”纪兰立即又把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了。

沈径张了张口,但到底没叫出“二嫂”两个字来。

纪澄不敢去看沈径那灼热的眼睛,只淡淡笑道:“我来请姑父帮个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纪澄走得有些匆忙,沈径则顶着纪兰不满的眼神问沈英道:“爹,澄妹妹找你帮什么忙啊?”

沈英是个大男人,心可没纪兰那么细,对于沈径的称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且原本纪澄就是沈径的表妹:“她托我打听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沈径“哦”了一声,将事情暗自记在了心里,想着倒是他疏忽了,纪渊今科还要下场,肯定要关心座师是谁。

纪兰看着沈径的模样,心里却是忧心他还没有忘情于纪澄,万一行出丑事来,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径。”纪兰正要开口,却被沈径打断了。

“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李芮毕竟是嫁进来当人儿媳妇的,不是嫁进来当祖宗的。都是儿子不孝,叫娘也不得不忍耐她的脸色。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不会低头的,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和离。难道离了他们家,我一个大男人就立不起来了?”沈径冷着脸道。

纪兰被沈径这一番话给弄得什么言语也没有了。沈英也在旁边帮腔道:“是了,一个大男人老想着靠着岳家算什么意思?阿径是个有志气的。再说了,什么时候咱们沈家的人犯得着去求李家了?”

说来说去都是纪兰自己跟两个妯娌斗气,不肯输给她们,也不肯低头求求自家人。

沈径回了自己院子后,将自己往床上一抛,心里就涌起了无数的念头。当初若不是他母亲坚决不同意纪澄进门,现在他们也不会弄成这样。

纪澄和他二哥成了怨偶。他二哥得了佳人却不珍惜,直叫沈径看了无比心痛却又无能为力。至于沈径自己,更是看见李芮的嘴脸就心烦,那女人浑身上下简直一无是处,叫人恨不能拿袜子堵住她的嘴才好。如今她回了娘家,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再也不用听她的酸言刻语。

沈径不愿去想李芮,一时脑子里又浮现出纪澄的模样来。她好像又瘦了,脸蛋藏在出锋披风里都快小得看不见了。

沈径叹息一声,长夜漫漫却又睡不着觉,索性翻身起床去了书房,看书是看不进的,拿起来又放下,心头意动,干脆展了画卷,一股脑儿地将脑子里的倩影画了下来,待天明时看着那画卷,心绪这才稍微平静。

那画虽是水墨,却画得极为传神,沈径舍不得烧毁,便卷了起来,藏到了画缸底下。

日子一晃就到了六月里,纪澄和沈彻的关系依旧如以前一般僵持,不,应该说比以前更甚。至少前几个月,沈彻在长辈面前还掩饰两分,到最近已经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都懒怠装样子搭理纪澄了。

二少奶奶失宠的消息也已经从最开始的满天飞到现在的见怪不惊了。若非纪澄手段强硬,老太太也没有因为沈彻不待见纪澄就冷待这位孙子媳妇,国公府的那帮老奴,纪澄怕是早就驾驭不住了。

六月日头毒辣,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站着便已经叫人汗流浃背了。

但因着沈徵的好日子就在这几天,纪澄哪怕觉得再辛苦也得强打起精神和笑脸来应酬客人。

这也便罢了,主要是家里还有两桩烦心事没有解决,全都出在三房。

李芮到现在都没接回来。沈径殿试点了二甲,如今在翰林院供职,等考察期满就能外放。在他中了进士后,李家的人已经到沈家来了好几回,就是在劝沈径去给李芮说两句软话,从此夫妻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可是沈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牛劲儿上来了,死活不低头,后来被纪兰烦得不耐,索性就住在外头不回来了。

这在平日也就罢了,任由两夫妻去赌气,但如今是沈徵的大好日子,家里的亲戚都赶来了,问及四少奶奶的事情,总是不好说,毕竟是丢脸的事情。

李芮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沈径不给她低头,她就坚决不回沈家。

眼瞧着日子越发近了,李芮那边还没个动静儿。沈家已经派人去接了,虽说沈径没去,但是面子也是给了李芮的,可李芮偏偏还拿着乔,说是身子不舒服。

好性儿的老太太都有些怒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李芮就是借着沈徵的亲事在拿捏沈径。

老太太道:“既然阿径媳妇身子不好,家里的事情也就不敢再劳烦她。”老太太转头对纪兰道,“我有心给阿径娶一房贵妾,找个能体贴自家男人的姑娘家。你看看有没有可心的人选?李芮一去就是几个月,阿径屋里总不能没有人照料。”

纪兰心里也是烦躁,可纳妾并不解决问题。如今沈径入了官场,将来亲戚间来往总要有主妇出来周旋,那贵妾再贵也是个妾,是入不得亲戚们的眼睛的,总还是需要李芮出来招呼:“娘,这……”

说纪兰聪明,有时候的确有些小聪明,这会儿却是个榆木疙瘩。黄氏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插声道:“娘说的是,阿径屋里也得有人照料,不过这件事咱们也得和亲家商量一下,毕竟结亲不是结仇。”

老太太点点头。

纪兰这才醒悟过来,老太太哪里是真要给沈径纳妾,只是为了敲打李芮而已。

老太太道:“老二家的,这次就辛苦你和老三家的去贞平长公主那里走一趟了。”老太太实在不放心让纪兰一个人去办这件事。

待黄氏和纪兰一走,老太太回头问纪澄和崔珑道:“你们说你们四弟妹这次可会回来?”

崔珑和李芮算是走得近的,对李芮的秉性十分了解,那可真是个被娇宠大的姑娘,只怕未必肯顺着这个台阶灰溜溜地下来。

崔珑不说话,老太太就看向纪澄。

纪澄道:“眼看着就是三弟的好日子了,四弟妹肯定会回来的。”

若不是沈徵好事将近,黄氏刚才只怕也不会多开口的。

老太太笑着看向纪澄道:“哦,她忽然就懂事儿了?”

纪澄知道老太太这是考验人呢,因也笑道:“就是四弟妹不懂事,她家里的长辈难道也不懂事?”

老太太点点头,纪澄这话可是说得在理的。京城里头两个最护短的老太太,一个就是沈家老太太,另一个就是贞平长公主。李芮正是有贞平长公主撑着腰才那么粗的。

但是这几个月来贞平长公主的身子一直不好,这几次李家来人说起,好像已经不大起得床了。不过即使贞平长公主身子康健,忠武侯李家也远远比不上沈家。贞平长公主如今卧床,护不得李芮,其他长辈未必就愿意看着李芮作死。

纪澄所料不差,黄夫人和纪兰回来的第二天,李芮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纪澄心想黄夫人也是促狭,若是昨日她们将李芮接回家来,那就是沈家低了头。也不知黄夫人昨日是怎么说的,反正没让李芮跟着回来,今日李芮自己回来,那气焰可以一点儿也没有了。

只是李芮低了头,沈径却依旧没回屋,睡到书房去了。

也不是纪澄爱打听,实在是三房的事情就没有不漏风的。但凡头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绝对有丫头或者婆子拿出来碎嘴,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人多口杂就是这个道理,哪怕管得再严,但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不管怎么说李芮这边是消停了,可沈萃的事情又闹了出来。原来是齐正的庶长子跌进池子里淹死了。

这下齐家可是炸锅了,齐正那位姨娘非说是沈萃害死了她的儿子。齐夫人气得晕死过去好几回了,齐正也叫嚣着要休妻。

沈萃是灰溜溜地回沈家的。

什么事儿都在沈徵成亲这当口闹了起来,都是拿捏着沈家为了面子肯定要息事宁人。

沈萃回府的事情,可真称不上光彩。纪兰有心瞒下来,可耐不住齐家的人闹上门来,说是要让沈家给个说法,要不然就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哪怕见官都在所不惜。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老太太这边想不知道都不行了。亏得齐家的人还有所顾忌,只在三房闹腾,住在磬园里来观礼的亲眷还不知内情。

消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时候,纪澄正在芮英堂陪老太太说话,听得消息后诧异地道:“我记得那孩子不是才一岁不到,怎么会掉到水池子里淹死的?”

“可不就是吗?”申万利家的气愤地道,“我们家姑娘虽然任性了些,但害人的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申万利家的跟了纪兰近二十年了,也是看着沈萃长大的。

“那齐家的欺人太甚,还说要是咱们家解决不了这件事,就要把那孩子的尸体摆到门口叫所有人都看看。”申万利家的也是着急了,纪兰将她派过来就是求助来的。

纪澄听着这话,齐家这是要撕破脸了,可如今沈家正是大好光景,齐正再蠢也知道不该得罪沈家的,怎么这回闹得如此厉害?

纪澄见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赶紧让云锦化了一颗药丸给老太太服下,又替老太太顺了顺胸口的气儿道:“老祖宗别急,我这就过去看看。”

老太太缓过劲儿后道:“叫人去把阿彻找回来。”遇到事情的时候,老太太最信任的就是沈彻,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反正把事情交给沈彻总没错。说罢老太太又拉着纪澄的手道:“你先过去看看也好,只别同他们一般见识,闹起来反而伤着你自己。带几个粗壮点儿的婆子过去。”

纪澄点头应了。一出门就被太阳晒得以手遮头赶紧退了回来,柳叶儿忙去撑开伞支到纪澄头上:“姑娘别急,这天气也太大了,走急了谨防中暑呢。”

“嗯。”纪澄应了一声,无端想起去年去大草原的时候,沈彻给她准备的药膏。她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沈彻却替她留心了。

那药膏的味道可真叫人不敢恭维,纪澄情知沈彻就是为了让人不愿靠近她而玩的心眼。

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却是酸甜参半,细细地反复回味良久。

“姑娘。”柳叶儿出声唤道,“是大少奶奶。”

纪澄闻声这才回过神来。崔珑也是往三房去,想来也是得到消息了。两人互视一眼都觉头疼。

这会儿三老爷沈英还有四公子沈径都不在,只纪兰和李芮两人顶着齐家的人呢。

齐家人当先一个却是纪澄的熟人——齐华。这位齐家的姑奶奶按说已经不算是齐家人了,却来当这个出头椽子,也不知是何意。

齐华后面跟着个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的年轻女子,瞧模样也算清秀,别有一股楚楚之风,应该就是齐正的表妹,齐正死掉的庶长子正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当初为了这件事,沈萃也没少跟齐正闹腾。

纪澄看见齐华也只当没看见,侧头看向沈萃,简直是大吃一惊,鼻青脸肿的,头上还吊着一个大青包,双目无神就那般死气沉沉地坐着,仿佛发生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崔珑自然也是瞧见沈萃的样子了。

难怪闹得齐家连要把孩子的尸体搬过来的话都撂出来了,纪兰肯定是看见沈萃的模样,和齐家的人对骂了起来,两方都不肯后退半步。

齐华一见沈家大房和二房来人了,也不再揪着纪兰不放,转头就朝纪澄和崔珑道:“两位来得正好,也请你们来评评理,你家姑娘嫁进我们齐家这么多年,别说儿子了,一个蛋都没见下。好容易我大哥得了个儿子,她却毒了心,当初就闹着非要让我大哥把孩子打掉,后来孩子生出来,她就三天两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些我们都忍了,哪承想她竟然这么心狠,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那可是我们家的独苗苗,我娘现在被她气得晕死在床,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这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吧?总不能一点儿说法也不给地就躲回娘家来吧?”

那赵表妹听得齐华这么一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然后越哭越大声,直至号啕起来。

崔珑和纪澄都没说话。

李芮平日里就烦透了自己这位小姑子,别以为她不知道,沈萃在成亲前就和齐正有了首尾,李芮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她也瞧不上齐家,所以根本就不想管沈萃的事情。

这回齐华闹上门来,李芮也不过就跟在纪兰身边打个哼哼。她自己的心气儿都还没平呢,怎么可能帮沈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