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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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刘涛和赵楠因为有了那么一次电闪雷鸣般的搂抱,互相见了面,都很不好意思。好多天了,他们都不敢在一起聚,两个人都有意识地躲避着对方,就是在上下学的路上,也互相躲避着对方。

赵楠妈自从那天见刘涛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她家,好几天不见刘涛来玩,觉得很有点奇怪,就问赵楠是不是得罪了人家。

“来不来,由着人家,为什么一定要说他不来就是我得罪了他?”赵楠对妈妈的问话很有意见,没好气地抢白妈妈。

赵楠妈叫女儿抢白了一顿,得不到实话,也便不再去追问。她想年轻人的事,都是些时而好时而恼的事情,他们感情上的变化,就如天上的流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指不定下一会儿是南还是北,想要管着这些,实在是一件难事。其实,说到底也没有必要去管,她便不再过问刘涛的事儿,自个儿忙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但是,赵楠的心却平静不下来了。张学武的来信,刘涛给她送来的钢笔,都是叫她烫手的东西。张学武在信里说得明白,他爱她,而刘涛的钢笔显然也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没有把那话说出来罢了。面对着这样的事情,赵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张学武和刘涛,人样都漂亮,也都有学问,而且都很能干,论起来,这两个青年她都十分喜爱,心想,如果找男人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应该也说是作为女人的幸福。可是找男人不是会餐,各样的菜肴都能品尝,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但属于她的却只有一个!她只能把自己嫁给一个男人!嫁给谁好呢?能找到张学武这样的城里知青,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是城里来的洋学生,有学问,如果跟了他,将来就有可能去当城里人。但是,怕城里人靠不住呢。如果选择嫁给刘涛,就没有必要担心这些事情。一来,她和刘涛都是农民的孩子,没有门第高下的说法;二来,刘涛是个啥人,她也清楚,两个人从小在一起长大,谁有什么长短,对方都明明白白,根本用不着担心什么。不过,一旦嫁给刘涛,往后的日子也就没啥奔头了,因为前头的路明摆着呢,父辈们走过的路就是榜样。庄户人家的日子,还能过出个啥新样来?往后的路又能有多大变化?一旦成了农民,不管再怎么折腾,还是逃脱不了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结局。当农民苦啊,当了农民,就永远也没有出头的时日了!半尺深的犁沟并不深,却埋葬了一茬又一茬的庄户人,三尺高的院墙也不高,却让一辈又一辈庄户人破灭了梦想。

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农民的命运,赵楠的心里一阵痛,她渴望着跳出农门去,可是又怎么能跳得出去呢?非但自己跳不出去,就是城里人一个不小心,打个马虎眼,也会变成乡下人,这几年,不是有许多城里人被撵到乡下来了吗?

赵楠不敢再想前面的路,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团黑,未来的路究竟怎么走,她的心里也没有底。她没有勇气选择张学武,但是,也没有勇气选择刘涛。她不甘心,她要读书,她要用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这样的两难境况之下,赵楠选择了逃避。她对谁也不加选择,她就像庄子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年纪还小,学也还没上出来,等上完了学再谈这事。有了这个理由,她不再考虑张学武和刘涛给她找的事,一门心思去读她的书。申雪莹给她说过,“只要有一天能读书,你就一定要读书。读书是最重要的事,农村的女孩子要想有新的活法,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虽然现在没人爱读书,但这肯定是暂时的!国家不能不要知识,不能没有读书的人,只要读下了书,有一天总能用得上,那时考上大学,找上工作,生活才能是另一种样子……”尽管这样的美景在眼下看来还十分渺茫,但还是给了她一些希望,为着这个希望,她要坚持把书读完。

刘涛这几天睡觉不香,茶饭不思,时时惦记着他与赵楠的事儿。他弄不明白,赵楠为什么不接受送给她的东西,这在过去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过去,他对赵楠就像对亲妹妹一样,而赵楠对他,也从来没有什么过多的顾忌。

“是不是自己对她有啥对不住的地方,伤了她的心?”他首先检查自己的行为,看有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想一想也没啥不对的地方,便又去想赵楠。“或者是赵楠有了啥想法?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呢,赵楠现在长大了,难保心里没啥想法。对呀,她为什么没想法呢……一定是这样的,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刘涛这么一想,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的心里一阵发慌。刘涛所以着急起来,原来是因为他想到了张学武和赵楠之间的事情。有好多次,他去赵楠家玩耍,他都能碰到张学武跟赵楠在一起。那时刘涛就想过,张学武怕是看上了赵楠了,不然怎么老往赵楠家跑呢?赵楠应该也看上了张学武,人家是城里人嘛,人样儿长得好,脸蛋儿比自己白不说,光穿着,也是要比自己洋气得多了!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儿,也没有理由看不上张学武。但是,事后他却忘了,以为都是小青年,为着学习上的事情在一起,那也是很正常的,没有必要过多的计较,现在看来,问题并不简单!

“一定是张学武勾引了赵楠!看他见了赵楠的那种眼神,就知道他可不是那种见了荤腥绕着走的狗!岂止不是绕着走,简直就是搜缝儿往里钻呢!”刘涛突然来了气,他认为赵楠的变心,一定是张学武在搞鬼。“这个臭小子,得叫他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刘涛心里恨恨的,决定对张学武实施报复,从张学武那里夺回赵楠。但是,是不是张学武在搞鬼呢?刘涛突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想,如果不把这事情弄清楚,冤枉了人家,反而会坏了自己的名声。但是,怎么才能知道是张学武搞的鬼呢?他非常苦恼,苦恼之极,就把这事儿给郭长喜说了,希望能够从郭长喜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捉贼见赃,捉奸抓双。没有证据,怎么能证明人家在搞鬼呢?”郭长喜给他提醒说。

听见郭长喜这么说话,刘涛很不高兴,他瞪了郭长喜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郭长喜是个粗人,人笨,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说话不会绕弯儿,但是,这话却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想,要真是张学武勾引赵楠,他肯定会给赵楠留下了什么东西,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东西,就不怕弄不清张学武在搞什么鬼。

有了这样的思路,刘涛很快便想出了办法——“收买”红红(赵楠的妹妹,读小学三年级),叫她查看赵楠身上带了别人的东西没有;万一红红不肯帮忙,就使最坏的办法,那就是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搅浑班上的秩序,然后浑水摸鱼,找到赵楠和张学武谈恋爱的证据。他想,总要弄清底细才好。

注意打定,刘涛就去收买红红。

“看!红红,这是什么?”他从衣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面小镜子来——那是一种有着薄铝壳儿的小镜子——在红红的眼前一晃。

“小镜子!”红红看得分明,欢叫着一下子扑过去,一把拽住刘涛的胳膊。姐姐也有这样的一面小镜子,也是刘涛哥给送的,可是姐姐当宝贝似的装在口袋里,让她摸都不能摸到。

红红很早就盼望着刘涛也能给自己送一面那样的小镜子。现在,刘涛拿出了这样的一面镜子,红红高兴得欢跳起来。

“送给你!”刘涛把小圆镜递给红红,尽量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对她说。

“真的?”红红高兴地蹦起来了。她拭擦着小镜子光滑明亮的镜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的。”刘涛肯定地说。

红红从他的脸上读出的意思也是肯定的,而且她也读到了刘涛并不看重这面小镜子的神色。给人家送一面小镜子,对于刘涛来说,那是很一般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红红很满意地收了这面小镜子,把它仔细地包在手绢里,放进了衣袋。

“我有事要你帮忙。”刘涛举重若轻,似乎是很随意地对红红说。

“啥事?”红红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是啥重要的事,随便就能做到,但是需要做到绝对保密。”

“能有什么事哩,神神秘秘的?我能做得到,你说吧!”

“是关于赵楠的……”刘涛盯着红红的脸说。他要看红红听到这话之后的反应。见红红没多大反应,接着说,“你帮我看看姐姐的书包,看看她的书包里最近是不是带着别人的东西,比如新手绢,笔记本,或者书信之类的东西……”

“看这些东西干啥……”红红很不理解刘涛的用意,她不明白,刘涛为什么要让她看姐姐的这些东西。红红当然不懂,她还小。她弄不懂哥哥和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干啥,你帮我看看这样的东西就行了。”

“没问题。”红红很有把握地答应。

红红虽然说没问题,但是刘涛却觉得把握不大。他想,还是在学校里做文章的好,必须要亲自找出证据来,才能说明一切。他想制造一起遗失东西的事故来,然后放言说让人偷了,接着便提出要搜查全班同学的书包。大家为了保住清白,自然同意搜查书包,他却趁机搜查赵楠的书包,从那里发现有用的“证据”。

但是,刘涛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方案,他说,只有猪脑子才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并最终决定,还是听红红给他带来的消息。

刘涛最终还是落了空,红红没有在姐姐那里找到刘涛想要的东西。找不到证明赵楠“变心”的证据,刘涛心里空落落的,心情十分沮丧,终日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