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这一出事,福蕙才真正体会到他这个顶梁柱的重要,从消息一传回府里起,整个府里上下全乱了阵脚,内院的女人们天天跑她面前凄凄惨惨地哭,底下奴婢也愁云惨雾,办差都没了心思。
福蕙跑过慈宁宫、去过翊坤宫,皇太后和宜妃全想去皇上面前求情,可都吃了闭门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宫里头连太后、娘娘都无法,其他阿哥在这时候都巴不得摘清,又怎么会出面,光凭福蕙就更加没则了。
实在无法可想之下,福蕙只能尽力稳住府里上下,一日挨过一日等着消息。
福蕙原以为无论好消息或者坏消息,整府人只能如此等待时,府里又出事了。
这晚,福蕙刚歇下来,外面有人焦急传进话来,巧琴得了传话,忙从外间跑了进来,里间上夜的巧玉听到动静,也起了身,刚想出去看看有什么事时,巧琴撞了上来,两人差点碰在一起。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巧玉从没见巧琴如此焦急过,忙出口问道。
“西院出大事了,李佳格格那边传话过来,说李佳格格落了红,而且……而且……”巧琴面色难看,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
巧玉一惊,心里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了,正待去福蕙面前传话,福蕙已经起身了,“出了什么事?”
巧琴忙迎上去,“李佳格格落了红,嘴里也吐了好多血,人怕是……怕是快不行了。”
这消息好比一道惊雷,福蕙着实心中一颤,忙道:“快,快去请太医。”
府里一时忙碌起来,派了人速速赶去请太医,福蕙也顾不上好好梳妆了,随便套了外袍就去了西院。
早有丫鬟、嬷嬷等在西院门前,见着福晋带了人过来,忙行礼请了进去,西厢门前,聚拢了一群下人,各各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立于一旁。
福蕙抬脚就想进西厢房,门前的李嬷嬷忙迎了上来,躬着身子急道:“福晋,这房里污秽不堪,而且也不吉利,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冲撞了您。”
李嬷嬷是府里的老嬷嬷,李佳氏进府之后,就一直由她掌管着李佳氏房里是事务,福蕙听了她的话,便止住了步,虽说她不相信迷信,可也不想见到什么恶心的场面,于是便对着李嬷嬷问道:“如今房里情况到底如何?”
李嬷嬷恭谨地回道:“回福晋,李佳格格落了胎,呕了许多血,如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就等太医来瞧了,才能知道这人还救不救得回。”
“这事又是因何而起?”这么突然就出事了,福蕙真的不解。
“奴婢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如今可以肯定的就是李佳格格被人毒害,下毒之人已经当场逮到,听候福晋发落。”李嬷嬷到真的是经验老到的嬷嬷,发生如此大事,也还能保持镇定,说话有条不紊,将这事一一禀报。
福蕙再次吃惊,“人在哪?”
李嬷嬷高声一唤:“把人押过来。”
唤声一落,身后就有人过去传话,不多时,便有侍卫拖着一具娇小的身子过来,似乎已经用过刑,身上多处血迹斑斑,手向后捆着,披头散发的,福蕙也看不清楚是谁。
待到福蕙面前,侍卫一推,人便倒了下去,瘫在地上,福蕙仔细瞅着,从披散长发的间隙中,终于认出人来,心中一惊,这不是倩兮。
“这就是下毒之人?”福蕙抬头问道。
“是的,这人是当场逮到的,证据确凿。”李嬷嬷语气肯定。
福蕙当初将李佳格格瞒骗怀孕一事漏给瓜尔佳氏知道,就想过她可能会出手除掉李佳氏腹中那块肉,只是没想到,她如此之狠,居然大人小孩一起铲除,瞧着瓜尔佳氏平日的秉性,不像是这般冲动,做如此不计后果之事?
心中怀着疑惑,福蕙抬眼环视,不见瓜尔佳氏身影,“瓜尔佳氏侧福晋呢?”
话一落,人群里推出个人来,福蕙一看,是瓜尔佳氏身旁的郑嬷嬷,她一被推出来,忙就跪了下来,道:“福晋,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也是刚刚才知晓,奴婢们瞧了,侧福晋也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福蕙真没想过这种可能,难道是毒了人自己逃了?
“快派人四处去找,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福蕙强自镇定下来,将命令传了下去,府里侍卫早已经待命,福蕙一发话,便全部出动去寻人。
福蕙发了话,自然第一件想到的就是倩兮,“可有问过她,知否侧福晋的下落?”
押倩兮上来的侍卫回禀道:“回福晋,已经用刑问过,犯人一字都不肯招供。”
福蕙定定望着奄奄一息瘫在地上的倩兮,心里既佩服她的忠诚,又可怜她的愚昧,为了主子,搭上自己的命,可能还要累及家人,真的值得吗?
沉默了一会,福蕙摆了摆手,“拉下去吧,也不用再用刑了,等着有定论了再一并处置吧。”福蕙的话一落,侍卫们俯身重又架起倩兮,拖着退了下去。
不久,太医进府来了,福蕙便在正房堂上坐下,等着太医的诊断,脑中却一直在想瓜尔佳氏的动机、目的。
突地,福蕙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忙高声唤人进来,吩咐道:“让侍卫们往紫禁城方向追去看看。”来人得了话就退了出去。
太医进西厢没多久就出来了,福蕙迎了出去,忙问道:“太医,如何?”
太医躬着身子,声音沉沉道:“卑职已经尽力,格格已经药石无灵,恐无力回天。”
福蕙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可听到这话,还是胸中一闷,如此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就这么被争斗湮灭了。福蕙缓了口气,询问了些细节,便遣人送了太医出府。
人既然已经如此,福蕙也已经无能为力,只得吩咐了奴婢们好好看着,再将房里收拾了,让李佳氏去也去得干净体面些。
经历了这么一出,福蕙身心俱疲,在巧玉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里。
瓜尔佳氏那还没消息,福蕙还不能松懈,再说也实在睡不着,就坐在炕上等待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福蕙等得就快沉不住气时,外面有消息传进来了,说瓜尔佳氏寻回来了。福蕙揉了揉眉心,总算松了口气,正待让人先将她禁在西院她房中时,外面又有消息传来。
“福晋,瓜尔佳侧福晋定要让人传话过来,说要见您。”
福蕙听了眉头一蹙,沉吟了会,就传了话下去,让人带瓜尔佳氏过来。
没一会,瓜尔佳氏进房来了,虽说是被人抓回来的,可她仍旧衣冠楚楚、云髻峨峨,宛如初见那般娇美秀丽,进房来时,也不见慌乱胆怯,只是盈盈一福,道:“妾身有一事相求。”
这个时候,瓜尔佳氏居然如此镇定自若,福蕙当真有些意外,既然如今,她当然也表现淡定,“何事相求?”
“求福晋带妾身入宫。”瓜尔佳氏依旧淡然。
瓜尔佳氏的请求福蕙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沉沉看着她,半晌,“你想救胤祺?”
话一落,瓜尔佳氏突地莞尔一笑,“福晋真是聪明人。”话音一顿,继续道:“既然福晋如此聪明,那妾身也不多费口舌了,福晋应当知道,如今只有妾身能救他了。”
瓜尔佳氏的话别人也许不懂,可福蕙最清楚,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她也不怕将话说开,“为何要救?你明知道他不会有事。”
瓜尔佳氏看了过来,双眼定定看着福蕙,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许久才开口,“谁能担保?既然你我都到了这里,结局是否还沿着轨迹进行,有谁能知?”
这话沉沉压在了福蕙心上,她曾经也想过,可她没有打破困局的勇气和能力,而瓜尔佳氏行动了,福蕙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面前的女人,不过,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得不计较,“所以,你毒死了李佳氏,就算她怀了身孕,也不至于落得身死,你为何如此歹毒?”
“歹毒?是啊,我如今也变得歹毒了,可是,她不是太子的人嘛,留她在府里,胤祺如何能撇清,如今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就算我进宫救不出他,也得帮他除了这个麻烦。”瓜尔佳氏双眼定在虚无的一点,颇有些自言自语。
福蕙真没有想到,瓜尔佳氏除掉李佳氏是为了这个原因,而不是为了怀有身孕之事,怕被人夺宠,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瓜尔佳氏,不了解她内心的感情。
瓜尔佳氏慢慢从恍惚中醒过神来,走到福晋面前,第一次跪在了她面前,仰脸看着她,“我求你了,带我进宫吧,现在,只有你能办到了。”
福蕙俯视着面前的女人,终还是没有失去理智,沉沉说道:“我不会带你入宫,你这么做不但自己冒险,你背后的全贝勒府的人也跟着一同冒险,我没办法视他们于不顾。”
瓜尔佳氏倔强地看了福蕙很久,终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应承,被人押着带回了西院,侍卫们重重看管住,再出不得房。
福蕙愣愣看着瓜尔佳氏消失的背影,嘴里喃喃道:“我相信历史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
福蕙的坚定终得到了证实,胤祺真的被释放了,没有任何损伤的回到了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