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管家通情达理,这老人家不简单,就算你回了洪门,也要拿他当父亲般对待。”谢一说道:“以后常回来看看。”
“我记住了。”洪三将行李放到车上,坐在车上,看着这处宅院,当初方伟抱着自己走进这处宅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出发去西夏王陵时,两人的对话还在耳边回想……
“我在想,等这一阵子的事情过去了,我们就要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有爸爸,有妈妈,一定会很幸福的,还有一个很疼爱他的爷爷,还有那么姨,对不对?”
“真的,你一直不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孩子。”
“乱讲,从小我就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现在虽然很好,可是就差孩子了。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之前小心得很,以后就不同了,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车子慢慢驶离,这番话响在洪三耳边,犹如刀刃刺进胸膛,她回头看着宅子越来越小,转过身来,眼前是模糊一片……
此时,在孔家大宅,孔老爷双手背在身后,样子凝重,而孔令仪也在场,她坐在座位上,手里端着茶杯,趁着举杯的时候,小心翼翼察看父亲和弟弟的表情,此时,两人都一脸严肃,老半天了,一句话也没有。
孔令仪倏地放下茶杯:“爹,你有话就直讲了吧,别折磨令铮了。”
“这件事情不用再管了。”孔老爷咬牙道:“我和你姨父商量过了,自然有人接手,寻找《气运录》也好,对付那个东瀛特别组织也好,都转交给别人,令铮,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方伟的死就像敲了一记警钟,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孔令铮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面有些许泪光:“爹,您是想让儿子当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吗?从小一起长大的副官死了,我非但不能替他报仇,反而要夹着尾巴逃跑,这就是爹希望看到的?”
“令铮,好好和爹说话。”孔令仪见父亲的脸色已经变了,赶紧插话道:“父亲大人也是疼你才这么讲的,报仇,有的是人,一定需要你亲自出马?要我说,性命要紧。”
“我做不到。”孔令铮说道:“这件事情既然一开始就指定了我,逼着我接受,现在就不要说让我半途而废的话,尤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管姨父给不给我人马,我都会和姓杨的一起查下去,那群害死方伟的东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孔老爷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这个不孝子!”
“爹就当我不孝吧,不过……”孔令铮说道:“爹曾经说过吧,我现在所享受到的一切特权,包括去国外留学,这一切都托了姓孔的福,既然如此,这一回,就当我在偿还吧,我会替四大家做出一点贡献的,我先出去了。”
在孔老爷发火以前,孔令仪见势不妙,赶紧追了出去,在花园里找到了闷闷不乐的孔令铮,他开了一瓶洋酒,正一杯一杯地喝,孔令仪一把将杯子夺了下来:“傻瓜,酒能这么喝吗?会伤身的。”
“反正心都伤了,伤一下身子又有什么。”孔令铮抹了一把嘴角:“让我们去查的人是他们,现在叫停的人也是他们,方伟都死了,叫停有意义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停下脚步,更不可能让方伟枉死,姐,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在花园里挖泥的事情?当时让父亲好一通教训,可是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
孔令仪深有同感:“是啊,长大了,很多事情看在眼里就不那么单纯了。”
她有意撇开话题,突然说道:“你上次走得急,还记得要来我们家拜访的姓胡的男人吗?”
“你没看上吧。”孔令铮说道:“要不然也不会回南城了。”
“他压根不是为了我来的,是为了父亲来的。”孔令仪说道:“野心就写在眼睛里呢,这样的男人,我是不会要的,父亲再赞赏,姨妈和姨父再满意,也没有用。”
“你以前是在姨妈家里住过的,她对你最喜欢。”孔令铮说道:“你不喜欢相亲的对象,他们也无可奈何,以后再看看吧,姓杨的不是说你活得久嘛,可以慢慢来。”
孔令仪实在无语了:“你这是好话吗?”
“随便你怎么想吧。”孔令铮坐在白色的长椅上,颓然地低下头。
孔令仪想尽办法哄弟弟开心,仍然是徒劳无功,只有摸了一下孔令铮的头:“可怜的家伙,你怎么就生在这个家里了,如果有下一辈子,找个安稳的人家过吧。”
“我出去走走。”孔令铮说道。
“这里就是花园了,还要出去?”孔令仪说道:“注意安全。”
孔令铮点头,待出了门,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他快步追上去,那人愕然地回头,不是,不是方副官,以后再没有人像他一样“少爷”、“少爷”地叫了,孔令铮的鼻子一酸,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天晚上的月光也格外清冷。
“令铮。”这个声音响起,孔令铮无语地说道:“都开始幻听了。”
“胡说什么呢。”谢七走到他跟着,弹了一下他的鼻子:“真的是我,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了?”
月光下的谢七一身朴素的旗袍,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一双眸子清亮通透,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孔令铮心里一软,突然上前抱住谢七,谢七叹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都会过去的,令铮,明天睁开眼,就知道自己该如何过活了。”
孔令铮喃喃道:“你怎么会来?”
“担心你,方副官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谢七说道:“知道你一定摆脱不了悲伤,所以想过来看看,本来会犹豫要不要进去,现在倒省去这个麻烦了,令铮,我们只能一时地悲伤,接下来,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找到井上和那伙人,接应井上的人手段很高,不像普通的手下,我怀疑,还是刺青连的。”
谢七将那些身上有刺青编号的人统称刺青连,这个称呼在洪门已经叫开了,孔令铮还是头一回听到:“刺青连,除了井上,前田和义雄,还有这样的人过来了。”
“是,我是这么想的。”谢七说道:“这次的感觉特别强烈。”
“姓杨的也是这么想的吧。”孔令铮说道:“回来后还没有和他聊过。”
“那就去找他,怎么样?”谢七有心让孔令铮迅速走出来,提议道:“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
孔令铮沉吟了一下,终于与谢七坐上了黄包车,来到了杨砚卿家中,杨砚卿果然还没有睡,书房的灯还亮着,孔令铮抬头看了一眼,不禁说道:“除了我们,还有睡不着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无名逃脱,心里一定不好受。”
窗户突然打开了,杨砚卿朝楼下看过来,看到二人,舒出一口气,迅速地下楼打开门:“你们怎么来了?”
“家有访客,没有算出来吗?”孔令铮一见到杨砚卿,就起了拌嘴的念头。
杨砚卿看着孔令铮,难得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倒茶,然后上楼拿出来一叠纸,每一张都被写写画画满满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