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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三滴水

“怎么不对?”洪三还未察觉什么:“什么事情不对?”

“你不觉得七妹怪怪的吗?”陈六说道:“这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她呀,看看,刚才这是生闷气走了?要是平时,肯定只是笑笑,淡然处之,这是怎么了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的时候突然就变得娇纵起来。”洪三说道:“不过嘛,七妹到底是个女孩子,再说了,她原本就是千金大小姐,被蓝老太太一路爱护养大的,有些小姐脾气也是正常的,好了,走吧。”

“这是要恢复回忆的前兆吗?”方副官看着孔令铮:“少爷,谢七小姐会不会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想起来更好。”孔令铮幸灾乐祸道。

杨砚卿轻咳一声:“走吧。”

屋里,吴老六双膝跪在地上,床上的陈阿七,温度已经降到冰点,杨砚卿说道:“人已死,老六,尽早入土为安吧。”

吴老六突然站起来,转身面对杨砚卿,眼神直愣愣地,好像没有焦点一般,齐石心里一咯噔,上前道:“老六,你师父的死和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就算和师父的家人有关,可是,那也是隔代的事情啊,要怪,也怪不到大哥头上,老六,你冷静一点啊,大哥平时怎么待你的,你可要摸摸良心想清……”

“扑通”,吴老六突然跪在杨砚卿面前,深深地叩下去:“杨老板,以后,我也能像齐石一样叫你一声大哥,以后,老六愿为杨老板所用。”

齐石目瞪口呆:“老六,你不会是借机想报仇吧?大哥,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留虎为患可不行,大哥?”

杨砚卿看着老六:“他不会。”

吴老六一愣,抬头道:“大哥。”

“起来吧,以后你和齐石就是我的左右手。”杨砚卿说道:“先办你师父的身后事要紧。”

接下来几天,又是一桩丧事,陈阿七与刘贵不同,他在江湖上尤其是盗墓界也是有名有位的人物,悄然消失说不过去,便由吴老六对外宣布,陈阿七病亡,尸体也被运送到陈阿七的宅子里,陈阿七住在乡下地方,地方宽阔,洪门与孔家不适合出现,只有杨砚卿与齐石过来撑场子。

一场丧事弄得风风光光,来客不少,这中间也有熟人——井大,关中帮的代表,见到两人,井大快步走过来,拱手道:“两位,又见面了。”

“是啊,许久不见,想不到会在陈老先生的丧礼上见到。”杨砚卿说道:“听说南北素来较劲,今天南派也给足了北派面子,来的人不少,北派自不用说。”

“人死了,以前有过什么也就结了。”井大说道:“陈老前辈一死,这北派就少了一个撑腰的人,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井大兄弟这话里有话啊。”杨砚卿笑道。

井大压低了声音:“这世道,乱,做什么来钱最快,我们这一行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就连上面的人也有兴趣,两路勾结,私底下做了不少活,最近,南派的人频繁接这种活,令人心里不安啊。”

杨砚卿暗自好笑,井大所说的不也是他自己干过的勾当么?

“明天就要下葬了。”井大说道:“今天晚上守夜,两位,不如和我坐一块,咱仨凑个棋局,轮流下,怎么样?”

井大抖落着怀里的东西,棋子都准备好了,这家伙是来送葬的,还是下棋的?齐石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这么多你的同行不找,找我们?”

“就是因为都是同行,才没有兴趣。”井大看着身穿孝服的吴老六:“陈老前辈这一生算不错了,临了,还有老六这个好徒弟送终。”

又是话里有话,杨砚卿应允下来:“好,一会儿再说。”

井大一拱手,随即转身去应酬,来的都是熟人,两人择了个安静点的地方独自待着,唢呐声响起的时候,吴老六的悲嚎声也传来,齐石打了一个寒蝉:“大哥,这老六也太重情义了吧,他都忘记他师父以前怎么对他的?”

“毕竟师徒一场,他要不是这样的人,我能收留他吗?”杨砚卿说道。

齐石撇撇嘴:“倒也是,大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杨砚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人多嘈杂,不是说正事的地方,等丧事结束再说。”

一直到了深夜,送丧的人才陆续离开,只留下一些关系较为亲厚的一同守夜,井大便找过来,拉着两人过去:“我找了个好地方,走,去那里。”

井大的殷勤杨砚卿心中有数,他多半以为自己和陈阿七是一伙的,现在陈阿七死了,他正好借此机会拉拢自己,三人坐在角落里开始下棋,这井大下棋习惯直捣黄龙,棋品如人品,井大是个直截了当的人,不如陈阿七的心眼多,井大也在观察杨砚卿,见他总是习惯纵观全局后再慢条斯理地决定走哪一步,井大不由得佩服道:“杨老板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做生意的人,习惯了。”杨砚卿的目光瞟向一边,吴老六跪在棺材前面,一直低着头,一幅哀思的模样。

这一夜,注定难熬。

三人下棋到半夜,终于奈不过疲惫,就在角落里躺着睡着,天明的时候,齐石发现杨砚卿不见了,正要去找,吴老六走过来:“大哥说一会儿就回来。”

杨砚卿站在山头上,陈阿七早就计划了自己的身后事,要将自己葬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从这里望上去,正是自己生前居住的地方,阴宅风水是为造福后人而设的,陈阿七没有子孙,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

棺木是柳州棺,常人有云,死在柳州,柳州出产的棺材做工是最好的,陈阿七替自己准备的是柏木棺,杨砚卿呼出一口气,陈阿七终身未娶,定与奶奶有关,自己对陈阿七的感情十分复杂,爷爷绝口不提的往事,从临死前的陈阿七口中讲出,此人,是自己与过去联接的媒介,也是他,让过去的烟尘往事越加扑溯迷离。

血玉,血玉代表着什么?

杨砚卿又想到了玉扳指,无名身上掉落的玉折指也与六合帽一样,同样是满族人所用,难道,他也与奶奶有着密切的联系吗?

他掏出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不知是凑巧还是鬼使神差,居然刚好合适!

杨砚卿吃了一惊,迅速脱下玉扳指,一颗心扑通直跳,就在此时,身后响起齐石的声音:“大哥,送丧队伍要出发了。”

两人汇入到送葬的队伍中,昨天的过客早就离去,送葬的人群不过十几个人,人生一世,到头来不过如此而已,吴老六站在最前头,手里抱着师父的遗像,那是由画师绘成的,由陈六画成,陈六的画工精致,栩栩如生,越往坟头走,吴老六就越悲怆,这份悲怆在柳木棺埋进土里的一刻彻底爆发,天空突降一场大雨,在磅礴的雨势当中,陈阿七的一切彻底埋于泥中,杨砚卿伸出手,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爷爷,保佑孙儿揭开谜底吧。”

丧礼终于结束,最后的十几人也向老六告别离开,井大特别前来与杨砚卿告别:“杨老板,我就先走一步,有缘的话,我们在十里洋场见,不,要是有缘,我们在哪里都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