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方才调运圣晶之魂破那结界,却没料到那结界下根本没有她预想中汹涌迸发的水魔兽魔力。她原以为这个结界乃是作压抑水魔兽力量和气息所用,却没想到完全猜错了方向。那结界下什么气息都没有,蕴含魔兽之力的,不过是那层结界罢了。
心底里不安犹如火山爆发,她堪堪止住身形,抬头往钟楼方向望去,一望之下,顿时目瞪口呆。
另外一边,急掠而来的慕容辞幽猛听得那一声震天巨响,顿时目眦欲裂,一张俏脸扭曲得要变形,狂怒厉喝:“王八蛋!”焚天怒火将所有的风度烧成灰烬,银牙近乎咬碎,目光狠厉得几乎要将对手拆骨啖肉,再没了那仿佛能掌控天下的得意傲然、云淡风轻。
钟楼倒塌的后果,她比谁都清楚:全部的人,都要死在葬月宫!
夜色下寂静的葬月宫,忽然自东南方起,惨叫声接二连三,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黑夜打开通向死亡的大门,整个葬月宫突然之间尖利之声大做,破空之声先是从东南响彻整个夜空,随即波浪般翻滚涌向东西北三个方向。
阴冷月光下,无数的利箭银针和锋利罗盘在天空激窜,朝着四面八方劲射而去,盘旋的刀刃呼啸着,带着令人胆寒的厉声划破空气,不知从何处飞洒而出的刀网,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巨坑,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黑夜里显得无比凄厉绝望。
小风瞠目结舌地看着漫天铁光飞舞,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几乎让她头脑一片空白。她明白了,那个结界要保护的,不是什么水魔内丹,而是整个葬月宫机关的总闸,不仅仅是东南方一带,是整个庞大宫殿群的总机关。
毁一处而动全体,这简直是现在状况的最佳写照。连环机关还未停下,开启的机关便遭到破坏,那么这连环机关就只能按照原先设定好的路径挨个儿爆发下去。但要命就要命在,这葬月宫中的机关,有些是一个机关完毕后可同时触发好几个机关的,为的就是切断敌人所有后路,但如今,后果便是让机关爆发的数量在片刻时间里以几何倍数往上暴涨。
小风再顾不得其他,猛一提气往回飞掠,迎面见到往她奔来的四人,厉声大喝:“快撤!那钟楼是整个葬月宫的机关总闸!”
那四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当中厉害,他们又怎会不知?当下哪敢再敢多作停留,紧紧跟在小风身后,往来路狂奔。
一路刀光箭雨,惊险万分,耳闻惨叫四起,绝望的吼叫夹杂着破空声扶云而上,远振林岳,葬月宫终于打破了它在夜晚固有的沉寂,织出满空死亡之音,死神站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
与此同时,隔了两个院落的另一条路上,慕容辞幽一边躲着呼啸而来的无数毒箭飞刀,一边往裂风崖疾掠。两路人马,隔着两座院落,擦肩而过。
慕容辞幽双目已经恨得要滴出血来,面孔煞白,提起全身功力往裂风崖****而去。钟楼倒塌,葬月宫的机关是停不下了,别人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这连环机关的最后一步,乃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当初建立葬月宫,布下这天罗地网的惊世机关,而为了预防万一,这机关的最后一环,被设置成了火药焚宫。葬月宫每个屋子底下,都预先埋下了江南霹雳堂的炸药,几个重地更是用上了火云霹雳弹,如今整个葬月宫地底下埋藏了不知几万斤的炸药,一旦引爆,便是缥缈峰山头也要被夷为平地。
葬月宫的机关足以制住天下绝大多数江湖人,这最后一关的火药原是防那神魔仙妖来夺水魔内丹的。这数万斤炸药爆炸,便是大罗神仙也得被轰去大半条命,届时她只需引爆炸药,自己凭裂风崖上传送阵脱身便可。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今夜竟被女娲族人毁掉了钟楼机关闸,机关接连爆发,迟早会引发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如此横生枝节,毁掉她无数心血,怎让她不将那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玄功暗运,心传密语,一缕渺音比人更快,飘忽传入千丈地底,通知那地下石殿之人。
另一边,小风一行五人如风一般在葬月宫上空闪过,忽见左边遥遥数座院落灯火通明,数十黑影远远地往自己这边接近,那边因多是客房,机关远比东南方要少,身手高超者躲避起来也不甚惊险。
小风“咦”了一声,脚步略缓,印象里,那边仿佛是……
碧桑院!
运极目力看去,隐约可见一抹白影。她呼吸一窒,不假思索,折了方向,往碧桑院方向奔去。
“小风!”“姐姐!”身后四人见她如此,大是奇怪。羽瑛遥遥一望,惊呼:“好像是凌兄弟。”其余三人又惊又喜,足下发力,紧追小风而去。
两路人马,片刻便冲到了一起。
那熟悉的身影撞入小风的眼帘,她心中激动万分,禁不住眼里热泪盈眶。
那白衣胜雪,长剑如虹,凌厉万千剑气护住数名功力较弱的弟子,正与易云瑾一道,领着枫溟数十人往葬月宫外突围撤去。
她张张嘴,想唤他一声,却发现喉咙已经哽住,一声低哑的“御辞”被湮没在刀风箭气里。
箭林中的他忽有所感,翻身躲过数支箭矢,一抬头,往小风那方看去。
四目交汇,天地仿佛刹那静止,万物呈于虚无。
一切都成了慢动作,一轮利箭共数十支往白衣飞射,灵犀破空而至,剑气纵横,替他挡下铁羽毒矢。耳畔一片乱响仿佛远去,一只手在寒风中伸出,被另一只手握住,仿佛已经在虚空等待许久,毕生只待这片刻相牵。两只手紧紧相握,似怕一旦失散,便把对方永远遗落在了黑暗里,从此年年断肠,生死两茫!
“风儿?”他面带惊讶,没料到在此能见到小风。
她忽而扬起灿烂笑意:“不好意思,凌庄主。我把你未婚妻老巢的总机关给毁了,这儿住不下去,现在你得跟我走了。”
他显得有些震惊,剑眉一挑,正待说话,却不知为何,突然面色一僵,脸上血色尽褪,身形摇摇欲坠。
小风原在笑语,猛见他露出异状,不由大惊,一把接住他软下来的身体,心念电转,带着他掠下屋顶,落在旁边一个院落中。
好在这个院落只是一般居所,并无机关,甫落地,御辞便站立不稳,后退几步靠在了廊下柱子上,渐渐滑落在地。一张俊脸苍白如雪,嘴唇毫无血色,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声音,双目痛苦紧闭,全身微微颤抖,连天烬也握不住了,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一缕鲜血触目惊心地自唇角蜿蜒而下。
小风被眼前状况吓得心脏几乎停跳,电光石火间,磬韵临死前阴寒冰冷的声音掠过耳畔。
“梦依然……你永远……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她的心狠狠一揪,巨大的不安将她裹住,心跳如擂鼓,一时心乱如麻,惊慌失措,她半跪在御辞身边,扶着他的肩,急声唤道:“御辞,御辞,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