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一缕心香逝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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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还归多苦颜1

御辞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放在腿上,“看”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却先道:“我很好。”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看不见了?是谁干的?

你的担心,我又怎会不明白?但即使是看不见了,即使是功力全失,也要先让你放下心来。

六个字的对话,也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明白。

小风连眼眶都热了,哑声道:“说什么蠢话。这样子,叫什么“很好”?”她伸手去探御辞的脉,一探之下连心都凉了,看着眼前依然平静的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这么平静?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收紧,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心里已经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将她的理智“轰”地焚烧殆尽,她恨得几乎咬碎银牙,想把那个把他弄成这样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不能阻挡她半步。

御辞微微皱眉,有些无奈地道:“风儿,你轻些。”

她一惊,理智稍稍回转,这才发现两人的手相握,她方才这一发力,已经将那苍白的手捏得发红。

她赶忙松了劲,双手轻轻拢住那只修长的手,低头怔怔地看着那红印,鼻子酸得不能自已,眼泪滴落在交握的手上。

他是什么时候,竟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抵不住她微微的发力。

他一向是锋芒毕露的,犹如出鞘的剑,即使是在平时柔和一些的时候,也始终掩不去摄人眼目的光华。可是现在,他却像是看似坚硬却脆弱的水晶,随时随地都可以被摔碎。

如果不是去葬月宫,他也不会这样。

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他便也不会只身前往那凶煞之地。

罪魁祸首,原来是……

像是感受到这排山倒海般得负面情绪,御辞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般打断她的思绪:“莫要自责,这一切与你无关,只怪我一时疏忽。”说罢,他忽又皱了皱眉,然后闭上了眼睛。

小风见状,顿时慌了,双手抓住他的肩凑上去急道:“御辞?你哪里不舒服?”

奚红衣在一旁急忙道:“梦谷主不必惊慌,凌庄主他被人以金针刺了经脉,有两根入在了睛明穴,所以不能长时间睁着眼睛,否则便会头晕。”

“金针入穴?”小风心神俱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红衣看了御辞一眼,叹了一口气,便将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详述了一遍,事无巨细皆如实相告。

待到说完,已经是过了许久了。

小风听罢,反倒冷静下来了。她沉吟道:“葬月宫行事,果然不按常理,诡异万分。慕容辞幽既然易容以越夫人的面目出现,怕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但是为什么?而且她又怎知你要去?若她专程等你,却为何又最后放了你?”

奚红衣道:“这些问题我和凌庄主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可是始终不得要领。”

小风看着他苍白似雪的脸,心里漫着丝丝的疼,这几日马不停蹄地赶路,若是他身负高深功力,自是不放在眼里,但如今功力尽失,以常人之躯千里跋涉,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房里气氛一时粘滞。

房门突然“笃笃笃”地响起来,小二在外面扬声叫道:“公子,姑娘,饭菜送来啦。”

奚红衣忙道:“我去拿。”她转身去开了房门,耳听她接过饭菜,然后小二说:“这两碟是是刚才那位冰衣姑娘的,我见她进了这房门,便一块拿过来了。”

奚红衣点点头,打发走了小二。

她托着托盘放到桌上,转头,正看见小风扶着御辞慢慢地踱出来。御辞边走边微皱剑眉,似在记忆,奚红衣知道他是在记着脚下的方位与步数——这人的骄傲是从来不允许自己依赖别人的,即使是看不见了,也只能忍耐在陌生之地让人带他一次,之后便将地形与周遭摆设全数牢牢记在脑海里。这几日赶路,在几个客栈下榻,每每是第一日夜晚她带他熟悉了房间摆设,第二日醒来,他就已端坐在桌边等她来叫门。除了刚刚发现自己看不见的那短短片刻,她竟没再见过那人露出任何无助脆弱的神色。

小风扶着御辞坐下,自己在他身边坐了,见奚红衣也落了座,便拿起筷子塞到御辞右手里,道:“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御辞有些无奈,道:“我又看不见,怎知有什么?”

小风看着四盘菜,居然当真报起菜色来,道:“芙蓉虾球,醉虾青笋笑,红栗山鸡和银丝翡翠汤……嗳,都是这里的招牌菜。”她在这儿待的时间颇久,自然对广福客栈里的菜色了如指掌。

御辞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并不要小风相帮,只是凭着香味,伸筷估摸着方位落了下去,恰好点在一盘青笋上。

他吃得很慢,眼睛看不见,带来的不便远远大于先前的预料。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千古不变。只有处在黑暗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光明的可贵;只有再也看不见,才懂得原来一双无恙的眼睛是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财富。

奚红衣诧异地看着小风悄悄地把菜里面的所有调味用的葱姜都挑了出来,轻轻放到一边的托盘里。她刚想问,却刹那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

明眼人自然是不会去夹葱姜蒜叶的,但是现在他看不见,便自然会吃到,终究会影响味道。

奚红衣忽然有些羞愧,这些天来,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御辞也并没有说什么。

这关心与爱护,渗透在不经意间的一言一行里,无端地便暖了心窝。

小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他时常的停顿,看着他偶尔的夹空,看着他即使是极不习惯也不要她的帮忙,禁不住眼眶又开始发热。

难道除了悄悄帮他挑开一些葱姜之外,她竟丝毫帮不了他吗?

强者的骄傲,虽然撑起了他们的脊梁,却也同时把他们逼到了死角,因为他们只想着靠着自己走下去,而拒绝了所有向他们伸出的手,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可凌御辞是不该被逼上死角的,他还这么年轻,不该失去这么多。

小风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十三年前翼页峰的古庙前,那个跪得笔直的、不肯流一滴眼泪的小少年。

是那么的相似,那种令人心痛的骄傲。

夜。

烛火如豆,凝结的灯花堆积,压得烛火愈加黯淡。是时候该挑一挑了,可是没有人动手。因为坐在桌前的只有一个人,而烛光是明是暗于这个人而言,并没有很大关系。

因为他看不见。

房门突然轻轻地被推开,有人跨入屋中,反手又将门关上。

“风儿?”他听得出来人的脚步声,微微皱眉,“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小风走上前去,用脚勾过一张凳子,在御辞身边坐下,伸手挑了挑灯花,屋内顿时明亮起来,她笑道:“你既目不能视,却还大晚上的点着灯,岂不是等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