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见灵儿和忆如久久未归,便出去寻她俩。刚出门,便见灵儿抱着忆如回来了,忆如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灵儿柔声哄着她:“忆如乖,那些店铺里的炮仗总归有些不安全,待会让爹爹给你放个大的烟花,不生气了,乖乖,不生气……”
小风迎上去,笑道:“怎么?不让我们的大小姐玩炮仗,生气了?”
灵儿无奈地笑笑:“姐姐你也知道,我这不是怕个万一,伤了忆如吗?”
小风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你们先进去吧,我四处转转,好久没自己散过心了。”
灵儿也知御蝶谷事务繁忙,难得轻松一回,便点点头,叮嘱一声:“小心些。”抱着忆如进屋去了。
小风乐得什么忙也不帮,一身轻松地往十里坡那边走去。这十里坡虽说夜里偶尔有些小妖小怪,但年至岁末,新春将到,阳气旺盛,一般草木妖怪也不敢出来——就算出了来,难道她又怕它们不成?
这样想着走着,不多时便到了十里坡。
举步上山,弯曲的山路上树荫繁密,遮住了不少月光,但今夜月光着实好,稀稀落落的竟也能将路照得分明。
寂静的山道上,思绪也不禁悠远起来,脑海里蓦地闪出那白衣的身影,小风脚步一顿,不由叹了口气,认识了这么多年,每当重要节日,却未曾与他共度一次,更别说过年了,不由有些遗憾。
落寞之情一闪而过,想到那人也要陪自己的亲人,便也开解了不少。
这样胡思乱想着,猛听得上空一声剑破长空的响声,小风不由惊讶上望,剑气?谁人御剑而过?
感觉那剑气落在了十里坡顶,小风好奇心起,便展开轻功飞奔了上去。
十里坡顶上倒没几棵树,月光得意地将坡上一草一花都照个分明透彻。那顶上的断崖边站着一个人,卓然坚拔,白绦系青丝,身着白衣,衣角以紫银双色线绣着数朵牡丹,雅致华贵,外罩一层雪纱,风吹间飘逸十足。
小风一时愣了,呆呆地看着那原不该在此地出现的人,半晌才出声:“御……辞?”
来人正是那本应身在枫溟山庄的凌御辞凌大庄主。
御辞忽见小风,也是一愣,随即便欣然,微微一笑:“风儿。”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枫溟么?”小风吃惊地道,心下却十分欢喜,三两步跑到他身边。
“今年天香画舫事务繁多,苏师叔脱不开身,我便与阿枫、云儿和小雪前去秦淮。”那白衣的青年心情甚好,嘴边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方才吃过饭,我想着金陵城与余杭相距也不甚远,便御剑过来了。”
小风瞅着他:“你就这么过来,不怕苏舫主气恼?”这金陵与余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御剑也要大半时辰,这人怕是才吃完年夜饭便过来了。
月光清亮柔和,那白衣青年俊美的脸庞在月下显得分外柔和,他似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从前都与她们一起,这次,这年我想和你……们一起过……”说话之时他停了一下,总觉说的话逾越,便及时改了口。
但对面那个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又怎不知他的意思?一时面上微红,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小风觉着脸有些烧,便慌忙岔开话题,见御辞穿得单薄,皱眉伸手扯扯御辞的衣服,道:“你这人,总仗着自己功力高超,大冬天的还穿那么少,当心着了凉。”
御辞听着,觉得她语气不对,怪怪地道:“我不是小孩子。”
小风闻言,瞟了他一眼:“说起来,前几次我与逸云聊天的时候,她说十多年前你到了秦淮后,就不分日夜地练功,下大雨你也在外面练剑,结果生了场大病是不是?”
御辞忽听得人家揭他的底,还是不怎么好见人的事,不由有些发窘,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说。
小风看着他,眼光渐渐变柔:“她还说,你这当哥哥的也不懂得以身作则,明明生病了却不听苏舫主的话好好调养,结果后来虽然病好了,却落下些病根子,每到冬天,手脚都会发凉,筋骨有时也会酸痛,是不是?”
御辞轻咳一声,目光看向别处,道:“近几年,已经好多了。”
小风柳眉一挑,有些不满:“所以现在仗着武功好,大冬天的又只穿个夹单的衣服就四处跑了?你还敢给我御剑。非得把身子再弄坏了才知道错是不?逸云早说了你这哥哥不称职,她和我抱怨说逸雪那丫头不是冷得受不了就不加衣服的毛病估计也是和你学的。”
御辞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继续沉默。
小风看着他,心又有些软了,低头伸手取身上的荷包找东西,边找边道:“总说我不爱惜身体,自己还不是一个德性……”找到了那物事,握在手里,直直递到白衣青年面前:“喏,这是给你的……算是新年礼物。”说着,眼里闪现出笑意来。
御辞低头细看,月光照得清楚,是个蝶形的小木坠,木纹里有金丝,自成天然山水。一见这木坠,犹是冷月此等人物,也不禁微微动容,这竟是那本就极珍的楠木中最为上等的金丝楠,而且这金丝纹图竟成自然山水,这身价少不得又要抬升好几十倍。
“这……”御辞不知该说什么好,哪有长这么大的人了还收新年礼物的,这丫头脑子想的东西都不按常理。
小风转到他身后,两手各拉住木坠上的长丝线,从前绕到颈后,墨黑的乌发随着拨动顺滑地滑到身前,她伸手捻起朱赤的配线,打了个结,转回御辞身前,轻轻拉直木坠的线。退开半步仔细看看,他颈后长期匿于发下的肤色显是淡于其他,柔软的丝线扯过,一道曳痕自内慢慢泛了出来,又立刻转瞬即逝。
“啧……”小风上下一番打量,不太满意,摇了摇头,又轻手解下——这样系配过于似了女儿家,不妥。她掂着木坠儿,想了想,便将木坠缠向他的腰间,反正这线当初也配得够长。
“风儿……”御辞有些发窘,低头便见女子柔顺黑亮的青丝,淡淡发香扑入鼻间,她大概还没发觉,两人现在有多亲近吧?这样想着,一向冷静自持的冷月不禁也面上微红,心跳得比平常快上许多。
她一边低头打着结,一边闷闷地道:“我听逸云说了你的毛病,回御蝶谷后便留意了一下,在菡雅静阁里看到了这楠木坠儿,许是师父收集的,放在角落里,之前我竟一直没发现……这楠木最擅的便是纳寒吸潮,夏日收在衣里,冬日你穿得厚些,正好叠杂衣间,御冷纳潮,舒血生津,对你的旧病许会有些帮助。”
小风低头缠紧了楠木坠儿,总觉得易掉,便又扯过丝线在腰带上密密上下箍了数圈,将木坠塞入他襟内,大力的拉平衣角,将那坠子收在他的衣里,才算大功告成。
她抬起头,看着他,有些犹豫地道:“你……还是听逸云和你苏师叔的话罢,冬日里穿得多些。这旧病虽说好了,可一个不注意,再勾起来也是容易的事。穿多几件,也不会让你重得御剑时掉下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