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一片静默,这时怕是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个明白。
突然。
“灵犀剑!你,你是梦依然!”
关四那一桌人中,有一人忽脸色大变,直指着女子手中的森寒长剑,整个人被惊得一抖,脱口颤声大叫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座众人除了枫溟四人与那黄衣女子,无不脸色大变。
灵犀剑,梦依然?
回头细看那秋水长剑,剑长三尺三寸,剑柄饰有菡萏飞蝶,剑页靠近剑柄处两个雪亮小篆此时从无比醒目:灵犀!
果真就是御蝶谷主佩剑,灵犀。
冰衣女子微微一瞥惊叫那人,嘴角微弯:“飞云第一剑木梓辛,果然好眼力。”说罢,抄过剑鞘,长剑锵然回鞘,人嘛,重新入座,执杯喝茶,竟不再理那关四了。
可怜关四自打那声“梦依然”一出来,一颗心就直接蹦到了嗓子眼,耳边只觉有个惊雷炸响,惊得他双腿直打颤,脑中空白,老半晌才回过神来。
梦依然?他竟然惹到了御蝶谷主?想到这层他双腿简直软得站不住,那可是比林家堡还惹不起的主啊。
传闻御蝶谷主梦依然三个月前重现江湖,谁料今日竟在大理遇见,如此说来,莫非御蝶谷中人已经到了?
关四手心里满是汗水,不知眼前女子要如何对付自己。
片刻,没有动静。
关四抬眼看去,却见梦依然没要追究下去的意思,而是坐回去安然喝茶,仿佛是要放他一马。
关四何等聪明,不愧是青锋五骑的老大,不是傻子,梦依然这么一坐一喝茶,不再理他,明摆了是告诉他:这次就放你一马,下次休要再落到我手里。
关四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他急忙一抱拳,对女子道:“关四有眼无珠,冒犯了梦谷主,多谢梦谷主不予追究。林堡主面前,请代为谢罪。青锋五骑这就离开苗疆,请梦谷主放心。”
关四说罢,招呼着风柳庄剩下四人,匆匆地出柳云楼,片刻便消失在街道尽头,想必是回去收拾行李,速离苗疆了。
这厢柳云楼里,御辞略略偏头,与旁桌女子的视线一对,淡然浅笑,端过茶杯,向她作个敬酒般的动作,继而低头喝茶。
旁边的枫溟三人愣愣地看着御辞,似乎都被他的一个浅笑给惊住了。
好家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仨还没见过凌大庄主笑得那么轻松过呢。
啧,果然是物以稀为贵。
日过中天,渐偏西——大理城内,街道上。
一行六人在街上慢慢走着,两个在前,四个在后。
“怎么到大理来?”御辞问我。
“圣姑家里缺些东西,要羽瑛来买。”我看着街边的小玩意儿,觉得新奇有趣,嘴里回应道,“我想那么多东西羽瑛一个人也难带回来,就和她一起来了。况且,在这儿,消息也灵通些。方才在柳云楼,不就听到不少?”
想起之前柳云楼里的一幕,御辞不觉微笑:“方才,你倒威风。”
“关四这种人,我不教训他,等他落到林天南手里,怕命也没了。你我都不敢随意说那种话,他小小一个风柳庄大当家却敢那样当众谈论,真不知他是胆大包天还是不知死活。”我想想关四那副嘴脸,不免心中有气,回头看御辞,却见他露出的一丝笑意,不由看得一呆,脚步也停下来。
“怎么?”御辞见我不走,回头问。
“没,没事。”我慌忙追上,低头想想,自个儿乐起来,下结论:“御辞,你似乎变得爱笑了。”
御辞微一挑眉,似不以为然。
“你以前不爱笑的吧?整日毫无表情。最近这几****常见你笑……呃,好吧,你那可能还算不上笑……不过你表情倒是多了不少。而且,似乎话也多了——虽然……每次也只有几个字。”我回想起这些日子御辞的表现,越想越乐。
“不喜欢?”难得,我说一句他接一句。
“谁说不喜欢。”我心情大好,“你呀,该向枫学下,你瞧他老是笑眯眯的,别人才喜欢和他一块玩儿啊。”说着我回头,示意御辞去看枫。后面的蓝衫少年正一脸春风地东张西望,冲大姑娘小媳妇们笑,又大又亮的眼睛和两个可爱的酒窝勾去了不知姑娘的芳心。苗家女子向来大胆,竟有几个上前,将手中的鲜花塞到枫的手里,然后笑着跑开了。
“呃……”我不由汗颜。
“……你想我这样?”御辞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扯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微笑,自觉心虚。
一条街道逛到底,该买的都买了,我将物品一股脑儿全装进灵犀手镯里,回头问御辞道:“御辞,你继续留在大理?”圣姑的屋子总共才三间房,圣姑自己住一间,灵儿逍遥一间,剩下的便是我与羽瑛,几日前御辞见人多不方便,自己便到大理来了。
御辞点点头,沉吟一下,道:“骑踏风回去吧。”言下之意是你若要来大理,也不必再走这么远的路,以踏风的脚力,一会儿就到了,十分方便。
“你不要用?”我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御辞摇摇头,示意我们回柳云楼。
走回柳云楼,御辞到后面马厩去牵马,余下五人站在楼前。忽然,羽瑛想起什么似的叫起来:“哎呀,糟糕,圣姑还让我买冰云母,刚才一时疏忽倒忘了。”
我往御辞去的方向看了看,他还没回来,便对羽瑛道:“没事,我和你一道去买。枫,待会御辞回来,让他等我一等。”
枫答应一声,我便和羽瑛快步往药堂方向去了。
药堂外——羽瑛在店里买药材,我站在堂外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一个小贩的摊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个卖发饰的摊子。
我饶有兴趣地走过去,蹲下来观看,小贩一见有生意做,便热情地道:“姑娘,怎样?买一支吧?这些是从中原苏州进的货,做工精细,花样漂亮,男女的发簪都有,任君挑选,价钱也公道。”
我巡视一番,口里笑道:“是不是苏州进的货我不知道,不过这样式,的确漂亮。”说着,眼光落到了一支细长白玉簪上。
那玉簪通体洁白,温润自然,簪头有一点杂色,想必就是这点瑕疵坏了整块玉的价值,否则这玉必定身价百倍。不过,加工这块玉簪的师傅心思倒巧,在杂色处就着瑕疵的纹样雕出一朵雅致的素梅,原先稍暗的斑点,此刻却像梅瓣上的落雪般,自然清新。整支簪子别致又清雅,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愈看愈爱。
那小贩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夸道:“姑娘好眼力,这款簪子虽然不说华丽,但精巧别致,男女皆可用,我这批货里,就这个最特别。怎样?姑娘,买下吧?”
我伸手取过那簪子,细细端详,指间触着冰凉的玉梅花瓣,脑子里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抹修长的白色身影。
“这白梅,倒也衬他……”脑子里想着,一句话不由自主地就溜出了口。